乾坤大殿內,衆人耐心地等候着。
許久後,環佩叮噹之聲從樓上傳來,雪碧淵款款下樓,身後跟着面色沉重的莊伏樓。也不知他與神女傳人做了什麼承諾,此時的雪碧淵,看起來倒沒了之前的清冷之態,反而多了幾分神秘之姿。
駐足看了衆人一眼,雪碧淵沒有說話,徑直朝殿外走去。落花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跟上,隨着她一起來到茂密的梅林之中。
此時,片片梅花從枝頭掉落,隨風飄舞,緩緩旋於地上,堆成了一片花海。雪碧淵緩步來到梅林中央,站在花海之上,雙手運功,施展起了黯然銷魂心法。
此功法一出,整片梅林突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長滿枝頭的梅花,盡數凋謝,如漫天花雨,傾灑而下,瞬間將地面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放眼望去,這大片梅林,只剩乾枝,好一番蕭條寂寥。
落花瞧着這番景象,不由得心想:這纔是梅林原本的跡象吧?黯然銷魂實在是有違天地萬物的生存法則,卻也強得離譜,讓人可望而不可及。
在他暗歎之際,雪碧淵猛地旋身,周身勁氣將方圓幾裡的梅花盡數揮遠。此時,低頭一看,地面上長滿了青草。那五片葉子中間包着白花的,正是他們一心求取的天誅草。
“這是最後一批天誅草了,想要多少,自己取吧。”雪碧淵一臉的不捨和惋惜。
落花不解,問道:“爲何?”
“天誅草的種子極難培育,若不是我身懷黯然銷魂,也難以讓其生長。”雪碧淵感嘆道:“這世間能者衆多,竟無一人可養此物,或是過於出類拔萃,勢必消亡吧。”
落花輕笑一聲,嘆道:“珍奇之物,要麼出類拔萃,要麼漸漸消亡,平庸一生可就沒有價值了。”說完,拔草。按照連環所說,大概需要四五株就夠了吧。
大殿裡的人早被梅林這一奇異景象吸引出來,站在外面瞧着,議論紛紛。瞧見落花和雪碧淵一同走了過來,各自欣喜。水連環上前,接過落花手中的天誅草,道:“太好了,如此我們只需三生果了。”
落花聞言,忽然回頭看向雪碧淵,問道:“你可知三生果生於何處?”
雪碧淵含笑看着衆人,啓脣輕吐兩字:“天涯。”
“天涯?”衆人疑惑,還想再問,雪碧淵卻已走向乾坤大殿,對不知何時出現在檐下的朱顏道:“送客。”
“是,少閣主。”
朱顏做了個請的手勢,衆人也不好再做停留,只能跟着她向乾坤塢外走去。
路上,也不知冉必之哪來的興趣,突然問道:“整個靈淵閣中,雪碧淵之上並無主事之人,何以稱她爲少閣主,而不稱閣主?”
此話一出,朱顏頓時變了臉色,喝道:“放肆!少閣主尚未成親,怎可稱爲閣主!”
衆人面面相覷:原來如此。
冉必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擡頭望天,自動忽略掉剛纔那一幕。
這時,水連環咳嗽一聲,替朱顏解釋道:“靈淵閣主事之人,無論男女,只有成親之後,纔可稱爲閣主。因爲成親之後,即代表可執掌家事,只有執掌了家事,纔可執掌靈淵閣,成爲真正的閣主。”
衆人說着,已穿過了乾坤塢,來到了蒼渡崖。朱顏在此停了下來,目送衆人緩緩過橋。
一到橋對面,冉必之就看着走在最前面帶路的莊伏樓,冷哼一聲,“我們還要耽誤時間麼?”
衆人回頭,不解地看着他。
冉必之指了指幾個受傷較重的人,道:“如果回去也要翻山越嶺的話,他們幾個可受不了。”粟烈,流火,孟傳聞,還有莊伏樓四人,都受了外傷,尤其是前面三人,能撐着也是不容易。
“那怎麼辦?此地也無休息之所……”鄢商慈攙着孟傳聞,眼中盡是擔憂。
冉必之冷笑一聲,看着莊伏樓和水連環,“你們兩個可真是靈淵閣的好弟子……”說着,自懷中掏出一份地圖,“明明有近道可直接到達繁華的鎮上,偏要爬山。”
莊伏樓瞧着,皺眉道:“一日是靈淵閣的人,便永世要遵守靈淵閣的規則。近道是靈淵閣的秘密,不能輕易泄露。”
冉必之聳聳肩,說起來靈淵閣這一方面,跟糊塗堂還挺像的。一明一暗兩條路,皆藏着秘密,隱着過往。但與糊塗堂不同的是,靈淵閣的人和規矩,都過於死板,不懂的變換。如此,來的時候,可不是讓大家背了很多路嗎?
“莊兄,如果這是不可泄露的秘密的話,雪碧淵早就收了他的地圖了。”落花心裡明白,早在觀星臺上對弈時,雪碧淵就已知曉冉必之身懷地圖了,若她真有心掩蓋秘密的話,有千百種機會毀了它。
莊伏樓聽了落花的話,和水連環對望一眼,最後作罷。衆人跟着冉必之,走上了近道。
來到鎮上時,已近黃昏,衆人找了一家客棧,以作休息。房中,十人聚在一起,商議下一步計劃。
“咱們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得儘快找到三生果。”落花敲擊着桌面,對衆人道。
冉必之和夏星辰瞧着落花這不禁意的動作,有些出神:這傢伙,這動作,簡直與領主思考時太像了。是不是聰明人認真思考的時候,都有這種表現?
鄢商慈盯着落花的手,問道:“那要去何處尋得三生果?”她心裡有些着急,眼看離孟傳心大限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可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有找到,也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商羽落忽然開口道:“神女傳人所說的天涯,或許指的是天涯閣。”
“天涯閣?”在場的很多人,並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因爲,天涯閣並不像靈淵閣一樣,一直插手着江湖之事,若不是對江湖往事足夠的瞭解,是不會想到它的。
“那商掌門可知天涯閣位於何處?”
商羽落對落花搖了搖頭,表示不知。衆人見此,又是一陣失落。此時,沒人發現坐在角落裡療傷的粟烈和流火,兩人臉上透出的一絲笑意。
“罷了,太晚了,大家先休息吧,明日我們再想辦法。”落花揮了揮手,衆人各自回房。
次日一早,冉必之醒來時,發覺懷中地圖露出了一角,似乎有被人動過的跡象。頓時臉色一變,扯出地圖查看,片刻後,有些吃驚地站了起來:地圖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路,而這條路的終點就是天涯閣。
他吃驚,不僅僅是因爲多出來的這條路,而是他確信昨晚入睡之前,地圖還是原本的樣子,也就是說,昨夜有人潛進了他的房中,偷偷在地圖上畫上了這條路。而對這一切,他竟然毫無所覺。是什麼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出入他的房間,還能靠他這麼近?
除了落花和商羽落,冉必之想不到別人,同行的其他人,任何人都沒有這個本事。但是,看昨日的情形,這兩人根本就不知道天涯閣的位置。莫非,畫此路線的,另有其人?
帶着滿腹的疑慮,冉必之去找了落花。幾個人聚在一起,瞧着那條路線,各自猜測着。
“會不會是神女傳人暗中指引?”
聽了商羽落的話,冉必之點點頭,“如果是她的話,的確可以悄無聲息地靠近我。”
“那爲何她在靈淵閣時不直接說呢?幹嘛要這麼費事,還偷偷摸摸的。”夏星辰滿臉的不解。
冉必之聳聳肩,表示不知。同時他有些慶幸,還好來人只是對地圖感興趣,而不是他的腦袋,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落花無視身邊的人,盯着地圖瞧着,許久後,輕笑一聲,打斷衆人,“不管畫地圖是誰,對我們都沒有惡意,反而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我們便順着這條路線,儘快趕往天涯閣吧。”
冉必之挑眉,問道:“你不怕有詐?”
“除非是夜未央在詐你。”落花冷笑一聲,將地圖推到他面前,“這條路線,本來就是存在的,是從靈淵閣直通向天涯閣的,摻在乾坤陣法之中,很難發現。昨夜,不過是有人將這條路線加粗了,順便標明瞭天涯閣的位置而已。”
冉必之睜大了眼睛,瞧着地圖,一臉的錯愕,“呵!藏的夠深,的確像是領主幹的事。”是不是聰明人都愛幹傻事?直接把路線標清楚不就行了,拐彎抹角的。
“看來,描這條路線的人,不僅對夜未央非常瞭解,還對天涯閣的路很熟悉。”落花頓了頓,掃了掃衆人,又道:“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儘快趕去天涯閣要緊。”
於是,十個人根據地圖上的路線,整裝出發。好在從靈淵閣到天涯閣的路皆是寬闊大道,衆人便駕馬車而行。一路奔波,終於在第四日午時趕到了。
天涯閣的大門緊閉,門口站着兩個門童,見落花一行走來,滿臉戒備,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落花幾人一路奔波,都有些疲憊,見此,依然禮貌地回道:“我們想求見天涯閣主,煩請兩位通稟一聲。”
兩個門童對望一眼,其中一人推開門走了進去,沒過多久就出來了。
“閣主說,不見客。”說完,又似木頭一般,呆呆地站在那裡。
見此情形,商羽落上前一步,運足內力,揚聲道:“浪子谷傳人,求見天涯閣主。”隨着她的話落音,蕩起回聲一片,也震得人耳朵發麻。只是,過了很久,大門依舊緊閉,毫無動靜傳來。
“你們趕緊走吧,閣主說了,不見你們。”門童不耐煩地朝他們揮手。
落花盯着大門,咬牙道:“今日見不到天涯閣主,我們是不會走的。”
“隨你們。”門童狠狠地瞪了落花一眼。
幾人無法,只得頂着烈日,在門外等候着。
許久後,落花實在等的不耐煩了,皺眉道:“不等了,闖進去找她。”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打倒門童。衆人錯愕,跟着他一起,推門而入。
這時,一道猛烈的真氣猛然從庭院內擴散而來。落花幾乎在同一時間感應到了,眼神驀然一變,一個翻滾,躍向前方几裡。與此同時,另有三個人影也翻滾過去,在他們落地之時,一道真氣像是大門一樣,迅速關閉。無形的勁氣,像是一道屏障般,攔於衆人身前。
落花扭頭,看向身旁的另外三人,商羽落,粟烈和流火。有些意外這兩人也衝了進來,他沒有多想,只是盯着面前的那道屏障,問商羽落:“這就是分光離合陣嗎?”
商羽落點頭,“是的,龍鳳之陣的龍陣,只怕沒那麼容易破。”
落花瞧着被隔於屏障之外的其他人,道:“那就讓他們在外面等着吧,我們去找天涯閣主。”說完,四人往院內而去。
陣外,冉必之、夏星辰、莊伏樓、水連環、孟傳聞、鄢商慈六人面面相覷,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見落花四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這纔回過神。
水連環擔心落花,上前一步,想要去追,卻被離她最近的孟傳聞一把拉住,“小心,不能過去。”說完,他自腳下撿起一塊小石子,扔向真氣流動的屏障之上,只聽得“呲”的一聲,小石子化爲粉末。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再靠近。
“此陣巨大,將整個天涯閣都阻斷了,我們是進不去的。”冉必之四處轉了轉,走回來對幾人道。他心裡還有着疑惑:落花和商羽落能在陣法開啓的瞬間,抓住機會衝了進去倒也合乎,沒理由粟烈和流火比他還快。這兩人,到底什麼來頭?
“那怎麼辦?”水連環問。
冉必之犀利的眼神瞧着前方華麗的庭院,以及房屋後的茫茫大山,臉色僵硬地說了一個字,“等。”
這方,落花四人一同穿過院子,尋找着天涯閣主的身影。只是,進來之後,只瞧見了一些丫鬟僕人,沒看見一個像是管事的人。而對於他們的闖入,似乎也無人在意。落花攔下好幾個丫鬟僕人,詢問着閣主的下落,卻都是一問三不知。偏偏天涯閣又很大,四人只得分散,各自尋找。
落花一人穿過花園,瞧見前方有一座閣樓,便想過去找找,這時,一個丫鬟匆匆跑了過來,對他道:“你是在找閣主嗎?她在後山。”說完,伸手指向閣樓之後那座茫茫蒼山。
落花正想擡頭看那座山時,丫鬟又突然跑開了,見此,他不由得輕笑一聲,“呵,有意思,剛纔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會兒專門跑來告訴我。”
擡頭看向那座山,被茫茫白霧罩着,就像天涯閣主一樣,透着一股神秘和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