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落花的一聲呼喊,無數支火箭唰唰地從遠處射了過來,釘在門窗之上,沾上火油,瞬間燃起火勢。落花站在門口,一邊運功組成一道防護真氣,隔絕火箭靠近,一邊衝裡面喊道:“大家趕緊出來!”
屋裡的人都是久經歷練的高手,迅速反應過來。冉必之護着勞桑心和霍春秋,孟傳聞拉起鄢商慈和桑幼憂,莊伏樓拽着水連環的胳膊,鄢午陽也二話不說,直接背起穆欣心。衆人如腳底生風,飛快地向門口衝去。
紛亂中,數支火箭繞過落花的防護,射進屋內,燃起一大片物品。在熊熊烈火燃起之前,衆人如願地逃到了門外,遠處不停攻擊的火箭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這時,忽聽得水連環一聲驚呼,“糟了!我的藥包沒拿!”話一落音,青色的人影便掙開了莊伏樓的胳膊,衝進了屋內。
“連環!快回來!”落花才收起防護,便見水連環衝向了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心下一緊,一股殺氣不禁意地擴散出來。與此同時,衆人聽見屋內傳來洛知心的聲音,“小神醫,你既然回來了,那就留下來給尚陽陪葬吧!”
衆人被烈火所阻,無法看清屋裡的情況,只聽見洛知心的狂笑聲。那笑聲穿過火海,直撲九霄,聽得鄢午陽一陣出神,不由得放下了背上的穆欣心。
“洛知心!”這方,落花一聲怒吼,衝向了屋內。屋外衆人睜眼瞧着,也無法阻止。
“怎麼辦?”鄢商慈見此情況,有些焦心,“得想辦法救出小神醫,只有她才能救姐姐……”話未說完,莊伏樓身影一閃,也衝向了屋內。
“莊伏樓!”鄢商慈氣得直跺腳,“怎麼都進去了!”
“他們……怎麼……”穆欣心被這接二連三的狀況弄的有些無措,怎麼纔剛剛醒來,就發生這種事?看向鄢午陽,“附近有水嗎?一定要救下三哥的女兒啊……”
冉必之匆匆從後面跑了過來,對衆人道:“前面就是荷花池,我功力不夠,無法運水……”
衆人各自焦急,想盡了辦法,無一行得通。鄢午陽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又看了看鄢商慈與孟傳聞,似是心底下定了決心一般,猛然扭頭,穿過院落那一頭,不見了蹤跡。
屋內,洛知心緊扼水連環的喉嚨,將她拖向了裡屋尚陽的冰棺處。冰棺在烈火烤灼下,漸漸融化,晶瑩剔透,露出尚陽蒼白的屍體。洛知心幾近瘋狂,死命地將水連環往冰棺裡面塞。
落花此時跟了過來,卻被烈火所阻,無法靠近,只得衝洛知心道:“那不是你的愛人嗎?怎麼能讓別的女人陪他睡在一起?”
“你別過來!”洛知心瞧見落花,心中更是來氣,嘶啞的聲音道:“孟傳情!就是你,兩年前毀我容貌,兩年後讓我功敗垂成!我恨你!今日,你們都要一起留在這裡陪葬!”
落花一手揮開頂上掉落下來的橫樑,上前一步,眼神透着狠厲,“信不信,當年我可以毀你容貌,今日我便可以要了你的命!”殺氣涌現,等待機會反擊。
洛知心毫不懼怕,狂笑道:“來呀!我們一起死!誰怕誰!”說完,手中加大力度。水連環無銀針在手,反抗無力,掙得滿臉通紅。
落花感覺洛知心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水連環也支撐不了太久,只好放軟了態度,“放開連環,我留下來陪葬。”慢慢卸掉殺氣。
“師妹!”這時,莊伏樓也衝了進來,遠遠地停留在落花身後,不停地呼喚水連環。
洛知心見了莊伏樓,又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沖水連環道:“你的命好值啊!有那麼多人爲你不顧生死!那我的尚陽呢,爲什麼沒有人救他,爲什麼……”
“噗通!”一聲巨響忽從洛知心身後傳來,鄢午陽從裡屋窗戶翻滾進來,上前一步,抱住了洛知心。洛知心突然被挾制,手中不由得鬆開了水連環,“鄢午陽,你幹什麼!放開我!”
鄢午陽依舊緊緊地抱着洛知心,衝落花道:“趕緊帶她走!”
落花早在洛知心鬆開水連環時,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扶起她。瞧見她幾乎快要斷氣,想也不想,掏出懷中的重陽珠,塞進她嘴裡,逼入腹中。擡頭看向鄢午陽,問道:“爲什麼?”
鄢午陽悽笑道:“我信守承諾,救了小神醫,就當是報答了孟傳心,還她當年放了我的那份人情。”
落花望着死命纏住洛知心的人,心底有些震驚,他沒想到鄢午陽竟然還記得姐姐的那份恩情。那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卻能讓他銘記那麼久。
“快走!”鄢午陽瞧見整片房屋快要倒塌,怒吼一聲,“兩年前的恩恩怨怨,就讓我們在今日了結吧!”
落花猶豫了一下,狠下心來,抱起水連環,穿越火海,與莊伏樓一起逃離了此地。身後,傳來鄢午陽斷斷續續的聲音,“知心……知心,就讓我陪你一起留在這裡吧!”
“鄢午陽……你好狠……”洛知心淒厲的聲音被房屋倒塌的聲音掩蓋。
落花一衝出火海,就將水連環放在地上,運功逼出她體內的重陽珠,然後不顧周圍人的緊切的目光,直接俯身爲水連環渡氣。身後,是穆欣心呼喚兒子悽慘的聲音,還有鄢商慈微微的抽泣聲,以及孟傳聞安慰的聲音。
那一切都與落花無關,哪怕他此時衣服已燒焦,哪怕面目已全非,他都無暇顧及。眼下只有對水連環的不捨,每爲其輸入一口氣,都伴着急切和希望。急促的呼吸聲和顫抖的呼喊聲,都是他此時存在的意義。
“咳咳!”身下人的輕咳聲,讓落花欣喜若狂,雙手撐着水連環的臉,無比激動。“連環,你醒了。”
水連環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坐起身緊緊的抱住了落花,眼淚順着眼眶流了下來,滴在落花的肩頭。那一刻無聲的言語,便是兩人之間最好的情感表達。
片刻後,身後傳來冉必之的聲音,“現在怎麼辦?”
落花這才和水連環起身,看着衆人,“既然已經這樣了,島上便不能久留,速速離開此地。”想了想,對冉必之道:“我們兵分兩路,你帶他們去碼頭,我與連環去地下島找桑俊。”
“好。”冉必之揮揮手,帶領衆人離開。
“商慈,走吧。”孟傳聞攙着鄢商慈和傷心過度暈過去的穆欣心,跟在冉必之幾人身後。鄢商慈仍處在失去至親的痛苦之中,淚水已乾,只剩空虛,連走路都不穩當。
地下海島。
落花和水連環趕到時,桑俊三人正氣氛融洽地聊着天。
昔日並不友好的幾人,此時竟面對而坐,談笑自如,這讓落花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聲。想必是桑俊把什麼都跟這兩人說了吧?真是一點秘密也藏不住。
“二公子。”桑俊瞧見落花來了,站起身來,高興地喚了一聲。
落花點點頭,嘆了口氣,道:“行了,開船吧!去碼頭,回中原。”
“好!”桑俊更是激動,歡快地跑去前艙,預備開船。
落花將水連環安頓在艙內,便躍下大船,奔向石門處,摸索着暗處的機關。這時,忽聽船頭的流火喊道:“公子,有情況!”
只見石岸那頭,幾批造船小島的船工們蜂擁而來,手中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口中叫囂着往大船這邊而來,只是片刻就將船包圍了。
落花動作未停,打開機關。石門開啓的瞬間,飛身而起,將圍在水中的幾人踢飛,而後又躍上大船,望着船下那些人,有些憂心。這些人嘴裡不停地喊着兩個字,“搶船!”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
此時,石門已全部打開。門外六米高的假山緩緩移開,一望無際的大海再次映入眼簾。突然而來的光亮,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船工們揚着手中的武器,叫囂着:“把船給我們,我們要回家!”
流火踹飛了幾個爬上船的傢伙後,對落花道:“這些好像不是島上的民衆,難道也是洛知心慫恿而來的?”
落花微微皺眉,道:“洛知心臨死還給我們留了這麼一手好棋。這些人,可也不是什麼善茬……”
“啊!”這時,忽聽得艙內的水連環一聲驚呼,兩人趕忙跑了進去,只見幾個船工甩了一個鐵鉤,勾在了水連環腳下。水連環沒有拿回布包,無銀針反擊,只能躲閃。
下面那船工用力一拽,只聽得咔嚓一聲,一塊側板裂了一條縫隙。粟烈反應迅速,迎劍一掃,勁氣斬斷了鐵鉤。
落花站在艙門口,對幾人道:“不能讓他們手上的東西靠近這裡,會毀了這艘船。”
此時的桑俊,對船上的一切還毫不知情,一心掌舵開船。大船緩緩啓動,慢慢向石門處移動。船上,流火、粟烈和落花三人一心防守,一邊將爬上船的人飛踹下去,一邊還要阻擋鐵鉤勾船。那鐵鉤有三爪,爪子尖利結實,一旦接觸到船,定會勾住側板。
船下的工人們一撥又一撥,三人顧得了這頭,卻顧不得那頭。一個不注意,便有幾個靈便的船工順着鐵鉤翻上了船,鑽進艙內。流火見狀,只能放棄防守,前去艙內趕人。
落花瞧見鐵鉤已勾壞了幾塊側板,便對粟烈道:“你們留在船上先走,我下去攔截他們。”說完,飛身下船,將那幾個把鐵鉤甩的極其順溜的船工打倒在地。
大船出了石門,向左轉頭,緩緩向碼頭駛去。船上的人,在流火和粟烈的攻擊下,都已無還手之力。而落花也憑一己之力,將船下的那些人攔在了石門之後。
碼頭上,冉必之早已帶領衆人在此等候。
大船緩慢停靠在岸,桑俊從艙內出來,放下甲板,吆喝衆人上船。
這時,忽聽得船上的水連環叫道:“桑俊,小心!”
在那聲音響起的同時,一個船工手持鐵鉤,猛然勾住了桑俊的脖子。那船工方纔被打倒在地,流火只當他已無力反抗,也不好就那樣將他扔進海里,便任其躺在船上。哪知他卻盯上了會開船的桑俊。
那人勾着桑俊的脖子,紅着眼道:“我們回不去,你們也別想回去!”說完,鐵鉤一劃,衆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血濺當場。
這時,殺氣猛然而起,落花察覺到了船上的變化,順着海面飛躍過來,速度快的驚人,只是眨眼間便如大雁般落在船上。一掌將那名船工打飛數丈,摔向海裡,同時伸手接住緩緩倒下的桑俊。
桑俊緊緊地抓着落花的衣袖,眼中帶着不捨與不甘,血流了一地,他卻依然強忍着一口氣,斷斷續續地道:“二公子,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不等落花點頭,桑俊便沒了氣息,桑幼憂跑上船時,也已來不及。只剩一張蒼白無力的臉,望着血泊中的屍體,彷彿失了魂一般。
這場意外,讓每個人的心裡都壓了一塊大石,沉澱的心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緩過來。衆人將桑俊埋在海島之上,叩拜之後,便依次登船,啓程出發。
最後上船的是鄢商慈與穆欣心。
鄢商慈走上甲板時,瞧見穆欣心腳步停停走走,還時不時地向後回望,似是有些捨不得離開,便問道:“義母,你怎麼呢?”
穆欣心看着已經上船的那幫人,忽然開口對鄢商慈道:“商慈,你隨他們回去吧,我想留在這個島上。”
“你說什麼?”鄢商慈一驚,慌忙跑了回來,拉着穆欣心的手,“這島上一個人也沒有,你怎麼能留下呢?”
穆欣心淡然一笑,道:“我彷彿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如今夢醒了,我也想明白了。我想留在這裡,陪着午陽,還有你義父。他們都葬身在這島上,我怎能一個人離開?”
“可是,義母……”鄢商慈還想說什麼,穆欣心卻輕輕地推開了她的手,道:“商慈,你快隨他們回去吧,去救你想救的人。外面的世界,我已經不想招惹了,留在這裡,難得一片安靜清寧。”
“在這孤島,我們如何還能得見?”鄢商慈鼻子一酸,心中不捨。
這時,站在船頭的桑幼憂忽然開口說了一句,“這裡不會成爲孤島的。”
鄢商慈和穆欣心擡頭看向她,聽她道:“桑俊也在這裡,我會讓這孤島成爲這世間最繁華的島嶼。”
桑幼憂目視前方那座小小的孤墳,幻想道:“琳琅滿目的商品,絡繹不絕的過客,桑俊與我走過的每一個商鋪,都會在這裡留下記憶。那樣,他便永遠也不會孤獨。”
“留在島上的人,永遠也不會孤獨。”桑幼憂又對穆欣心道:“你等着,很快就會有商船往返於這島上,我一定會回來的!”
穆欣心站在碼頭,瞧着大船緩緩向遠方駛去,心中暗暗嘆息。
是啊,永遠也不會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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