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衣少年一臉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狠狠地瞪了孟傳情一眼,指着他道:“你……你竟然敢踢我!”
孟傳情將鄢商慈和桑幼憂拉向自己身後,眉目一挑,有什麼不敢踢的?他看着眼前這個黃衣少年,也不過才十四五歲的樣子,年紀不大,色心卻還不小,如此輕浮,着實欠揍。
“你給我等着!”那黃衣少年見孟傳情一副孤傲的神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朝那些武林人士叫道:“誰幫我教訓這小子,本公子便免費招待他三天!”
這一喊,原本還靜悄悄地看戲的武林人士,紛紛拿起了兵器將孟傳情三人團團圍住。三人面面相覷,不是吧,這小公子有這麼大的能耐,居然能請動這麼多的武林人士。
孟傳情心中正想着該如何應付眼前之事,二樓的紅衣女子卻來到欄杆處,朝黃衣少年道:“龍公子,可否看在商某的面子上饒了這位小兄弟?”
“是她!快走!”那些武林人士見了紅衣女子後都像是遇到了瘟神一般,紛紛收了武器退回座位上,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甚至還有幾人倉皇而逃。
龍公子不知是給了紅衣女子面子還是對她也有些畏懼,不再追究孟傳情,只是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憤聲道:“你等着!”然後氣呼呼地走出大廳。
孟傳情擡頭望向紅衣女子,感激一笑,帶着鄢商慈和桑幼憂上了二樓。
紅衣女子依然是一臉淡然的笑,“得罪了龍公子,小兄弟以後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
孟傳情在紅衣女子對面坐下,拱手道:“在下楊誓,敢問姐姐,這位龍公子是什麼人?” шшш _тTk ān _co
一直立在紅衣女子身後的黑衣女子開口道:“龍公子是這東華客棧的幕後老闆。”她頓了頓又道:“你們住在他的地盤,卻讓他在武林人士面前顏面掃地,恐怕他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孟傳情冷笑道:“當衆調戲良家女子,他還有顏面可言?”
“調戲?”鄢商慈和桑幼憂相互看了一眼,這才明白孟傳情腳踢龍公子的原因。
鄢商慈坐在孟傳情身邊,解釋道:“傳情,你誤會了。龍公子沒有調戲我們,他只是要帶我和幼憂去參觀這客棧而已,你突然一腳踢下來,我還以爲你之前跟他有仇呢?”
孟傳情愣住了,看向桑幼憂,見她沒有說話,便知確如鄢商慈所說那般,不由得暗暗自責起來。
紅衣女子輕笑道:“凡是認識龍公子的人,都知道他愛與美人搭訕,特別是第一次光臨這家客棧的,龍公子便會拉着他們樓上樓下的參觀。你身邊的這兩位算得上是人間絕色,也難免他會主動找上。不過,這龍公子只有十五歲,年紀尚輕,不懂男女之事。所以,他並不是調戲,只不過是生來性格,比較熱情罷了。”
孟傳情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了肚,“看來我要給他賠個不是……”
紅衣女子道:“他不會接受的,如果不扳回一局,他就不是龍公子了。所以,今後你需時時刻刻都要防備着他。”
“他有那麼難纏?”孟傳情有些不大相信。
黑衣女子冷笑道:“你得罪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他身後的那一批武林人士。所以你需要防備的是一羣人,如果是這樣,你還覺得自己脫身很容易嗎?”
桑幼憂突然插口道:“他不就是一家客棧的老闆嗎?有什麼好神氣的。要是他敢對二表哥怎麼樣,我絕不會放過他。”
紅衣女子爲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下,看向桑幼憂道:“敢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你一定不簡單,但如果你知道了東華客棧的來歷,我相信你一定會換一種語氣說話的。”
紅衣女子從始至終都保持着一份淡然的氣質,高貴中帶着一種親和力,似乎有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向她靠近,孟傳情幾乎有些情不自禁。他抓起了紅衣女子身邊的酒壺,也爲自己斟了一杯,仰頭灌下,道:“你是誰?”開門見山的問法,顯得他的直爽,也是因爲他想坦誠相待。
黑衣女子笑了,道:“你這人真怪,說了這麼久的話,現在才問我們是誰,會不會太晚了點……”
紅衣女子一個手勢打斷了她的話,坦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商羽落。”黑衣女子隨後道:“我是江末寧。”
“商羽落,”孟傳情想起自己在大副紅紙上看到的兩個名字,覺得十分有緣,讚道:“好名字,霓裳羽衣,落落大方,符合了姐姐所有的氣質。”
商羽落淡笑道:“好名字源於真實。小兄弟防人之心過強,只怕這名字亦是有假。我想你也一定有一個不俗的名字。”
孟傳情盯着她半晌,緩緩道:“我叫孟傳情。”
兩人對視許久,商羽落才道:“可是武林莊的二公子?想來你父母極爲恩愛,取名傳情,意爲眉目傳情。”
“是嗎?我倒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我以爲他們是要借我傳遞彼此的情義。”顯然並不喜歡這個名字,孟傳情有些自嘲。
鄢商慈似乎與孟傳情有心靈感應一般,知道他此時又有些憤恨,便岔開話題,向商羽落問道:“姐姐剛說這家客棧來歷不一般,是什麼來歷?我們看它好像是一座城堡,難道曾經是私人莊院?”
商羽落道:“沒錯,在五十多年前,這裡的確是一座私人城堡,名爲夜家堡。之所以被改成客棧,是爲了紀念這裡曾經的主人。”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改成客棧呢?”桑幼憂也好奇起來,不禁問道。
“那是因爲,一段不容於世間的悽美愛情,導致了葉家堡的毀滅。”
“不容於世間?”孟傳情有些驚訝,究竟是怎樣的愛情故事,竟然讓世人無法接受。“難道是人妖戀?”他自然知道這世間是沒有妖的,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便戲謔道。
“你們聽說過軒轅伢子嗎?”
“自然聽過。”孟傳情眼睛一亮。在農家後山,他和商慈聽南無詩講了那許多,印象極爲深刻,哪裡能忘記那個比自己還小,卻已被江湖中人稱爲第一高手的軒轅伢子。
“哪怕是軒轅伢子和農鬱寒那樣的師徒之戀都沒有被世人嘲笑,又怎麼會反對那樣的一對人中龍鳳呢?軒轅伢子和他的大弟子結爲夫妻,原本就有違世俗之道,卻依然被傳爲神話,不是因爲他們曾經多麼的出名,而是他們的愛情是那樣的感天動地,這樣的愛情,世人是應該成全的。”
軒轅伢子的妻子竟然是那個有天賦卻無心鑽研武術的農鬱寒?又一次聽到這樣的秘史,孟傳情別提有多震驚了。“那五十年前的愛情爲什麼讓世人容不下?”如果連師徒之戀都可以接受,那還有什麼樣的愛情是不容於世的。
“那是因爲天意不讓他們在一起,命運將他們生生拆散。”
“命運?”孟傳情嗤之以鼻,他從不相信命運。
商羽落笑笑,接着講道:“夜家堡的五小姐夜即華是東方門的弟子,風華絕代的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中豪傑。傲然卻不怠慢,自信卻不誇大,豪爽卻不放蕩,溫柔卻不嬌弱,集所有的特長於一身,令江湖中人敬仰萬分。在當時的江湖上唯一能夠與她相提並論的人只有軒轅之後,洛陽董家的少主董永升。”
“這個男子完美無暇,更因爲他是軒轅伢子唯一的後人,被江湖中人稱爲傾城公子。這兩人在舞獅臺結緣相戀,卻不料因此導致了夜家堡的毀滅。夜即華爲董永升生下一個女兒後就莫名慘死舞獅臺。之後,董永升便帶着女兒董纖寧隱跡江湖,也就是因此,軒轅家的血脈在江湖斷絕,“軒轅之後”的神話傳說破滅。”
“幾年後,有位東華夫人感念這對人中龍鳳的曾經救過她的恩情,爲了讓人們永遠的記住他們,她將這冷冷清清的夜家堡改爲客棧,分別以人中龍鳳的姓和名取名東華。並宣告天下,東華客棧只接待武林人士,爲武林造福。東華夫人此舉讓無數武林人士敬仰萬分,個個對她敬重有加。”
“這龍公子雖然性情古怪,但因爲他是東華夫人的第四代子孫,所以武林中人大多都不去招惹他。而且,東華客棧只有在歷屆武林大會期間才免費招待客人,其它時候,價錢昂貴的驚人。他所說的免費招待三天,對那些沒錢的武林人士來說,可是天大的恩賜。”
“這家客棧寄居着人中龍鳳的英靈,又因爲和莫邪塔迎面相對,因此而成爲武林中最有名氣的客棧。這些人死要面子,哪怕再沒錢他們也情願在這裡落腳,以顯示他們的不凡。”
“恐怕沒這麼簡單吧,僅僅是人中龍鳳的英靈就讓武林人士甘願來此?”孟傳情問出了這個尖銳的問題,聽故事的時候,他總是能找到故事玄機。
“當然,人們所敬仰的只是雙俠神女,哪怕已過百年,古人的名字依然銘刻於心,而且無人能夠替代。東方門的創始人東方雪是神女謝青花的獨傳弟子,智慧與武功皆得神女真傳,因此,東方門被列爲武林十大門派之一。而董永升的奶奶軒轅天涯是軒轅伢子的親孫女,作爲軒轅伢子唯一的後人,他身上的光輝也是無比照人的。因此,董永升與夜即華的愛戀,被後人說成是軒轅伢子和神女轉世,再續前緣。但天緣所定,神女的有緣人是江疏影,所以這兩人在一起有違天命,纔會導致夜即華慘死舞獅臺。這樣的傳說實在有些荒謬,但江湖中人卻深信不疑,對他們來說,軒轅伢子是神,除了他的妻子,是任何人都不可以玷污的,哪怕是神女謝青花這樣傳奇般的女子。”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說。什麼天命?什麼天緣?這軒轅伢子都已經死了,居然還會有人說他是神,神會死嗎?”從不信命的孟傳情對此是更加的不屑。
只是他不知道,軒轅伢子,這個人正是他宿命的根源,也是他無法擺脫的天命。或許有一天,他會相信,原來所謂的天命是真的存在的,命運真的能夠操控一切。
商羽落沒有再說下去,她沉默了許久,突然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的麻煩要來了!”
果然,不出片刻,一陣怒吼聲從一樓大廳中傳來:“楊誓!哪個是楊誓?快給我滾出來!”
孟傳情幾人來到欄杆處朝下望去,見一個揹着大刀的麻衣大漢正在大廳中喊叫。廳中的武林人士,個個都像是沒看見,對大漢不理不睬。
大漢將背上的刀取下重重地摔在了一張空桌上,接着喊道:“楊誓!縮頭烏龜!出來!”
“他是雪刀門的門主遊譯擇,刀法江湖第二。”商羽落好心提醒。
孟傳情又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只覺得甚爲有緣,朝下喊道:“嘿!朝上看,在這裡呢!”
遊譯擇擡頭,見說話的是一個俊朗少年,有些不信,叫道:“你就是楊誓?”
孟傳情道:“當然!”他頓了頓又笑道:“如假包換。”
遊譯擇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不屑道:“原來是個毛頭小子,你有何能耐竟然敢把大名寫在我的上面,活膩味了嗎?”
孟傳情聽的不甚明白,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不曾得罪你,你卻爲何辱罵於我?”
遊譯擇怒道:“你小子敢裝傻?”
商羽落這時在孟傳情身後輕聲問道:“你在進門時是不是將名字寫在了他的名字上方?”
孟傳情輕微點頭,算作回答。
商羽落道:“那你就犯了他的大忌了。他的刀法雖好,卻是出了名的狂妄,從不歡喜別人凌駕於他之上,連盟主都不敢跟他擺架子。哪怕是一個名字,你可以寫在他的前面和後面,但就是不能寫在他的上面。”
孟傳情傻眼,寫個名字也能得罪人?不對呀!我記得商羽落的名字也是寫在那人的名字上面,那人怎麼不找她的麻煩?他滿心猜疑,正欲向商羽落問個清楚,卻瞅見龍公子坐在窗戶邊看着自己,一臉的壞笑。
他頓時明白了,定是那龍公子挑唆遊譯擇前來找自己的麻煩,他眼珠一轉,心中已有應對之策。笑了笑,道:“我怎敢跟遊大俠裝傻,不知大俠找上我有何指教?”
遊譯擇道:“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該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哪!”說完便揮刀坎向孟傳情,一股勁氣從刀口竄起直擊向他。
遊譯擇出手猛然,孟傳情的反應更快,他迅速拉開左右兩女,飄然後退,欄杆被勁氣劈裂。
孟傳情一個翻身下樓,立於一張空桌之上,迅速又側頭閃開遊譯擇襲來的第二刀。見兩刀皆落空,遊譯擇加重力道,又是一刀砍向孟傳情,卻再一次落空。孟傳情運用絕妙輕功又閃到了另一張桌子之上。如此反反覆覆,十來個回合,遊譯擇一刀也沒有砍中孟傳情。
兩人相鬥之際,廳中的武林人士紛紛起身退開,以免被無辜波及。衆人圍在大廳門口,對着二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桑俊和小麥此時也來到大廳,兩人在門口剛好看見遊譯擇撕掉了貴客留名的紅紙,由於騷亂,倒沒怎麼被秀士爲難,直接進來了。兩人一擡頭就看見了二樓的鄢商慈和桑幼憂,但人多擠不進去,只好也隨衆人圍觀孟傳情和遊譯擇的戰鬥。
遊譯擇的刀法全在於猛,若論實力,孟傳情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但若比起狡猾多變,自然是孟傳情略勝一籌。他仗着自己高明的輕功,不是上桌子就是蹬柱子,任遊譯擇的刀法有多凌厲,遇到這般只閃不攻的對手,也只有吃癟的份。他望着貼在二樓欄杆上的孟傳情,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霸王刀!”然後雙手舉刀在頭頂揮舞,只見刀立即生出八個幻影。八把刀形成“十”字形直擊孟傳情。
這是一個殺招!遊譯擇已對孟傳情萌生殺意!他要置孟傳情於死地!
這一招光靠輕功是無法躲開的,無論孟傳情是左右閃還是上下閃,都必然遭到霸王刀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