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湊什麼熱鬧啊。”
夜未央聽到耳邊傳來冉必之低沉又無奈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刀口貼在他的衣服上,雖然破開了一個口子,卻並沒有傷及骨肉,顯然是冉必之在最後一刻收住了刀勢。
夜未央注意到他持刀的手微微顫抖,心裡明白,突然收刀對身體的損害極大,強勁的衝擊力之下,必之被自己的內力反擊,受了內傷。他慢慢挪開陌陽刀,一臉的無辜,道:“你以爲我想啊!”心裡其實是有點感動的,這傢伙肯爲自己收刀,也不枉我這麼多年來對他的關照。
夏星辰突然從身後一把勒住夜未央,嘖嘖道:“原來你的命這麼值啊!”剛纔那一幕她也瞧見眼裡,見冉必之爲夜未央收刀,她忽然就明白了夜未央的價值所在。只要把他勒在手裡,就不怕冉必之隨意出刀砍到自己了,“既然如此,我就拿你做擋箭牌了。”
夜未央道:“刀劍無眼,這麼玩弄人命可不好吧?”
夏星辰輕笑一聲,鬆開了他,對虛驚的衆人道:“我們走!”竟再也不顧在一旁伺機而動的冉必之了。
冉必之哪會這麼輕易就算了,掄刀就將夏星辰逼退幾步,然後猛地躍起,砍向夜未央手上的枷鎖。夏星辰右手一揚,雙手齊力扯住引線抵擋着陌陽刀,口中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砍斷枷鎖,我的武器會直接纏在他的手臂上。只要我稍一用力,他的手可就廢了!”
夜未央早在冉必之砍過來時向後退開了兩步,他怎會不明白冉必之的用力,但他同樣明白夏星辰給他套上枷鎖的用意。所以,來不及跟冉必之解釋,他只能選擇躲開。
冉必之一刀砍空,毫不沮喪,刀身順着引線忽又滑向夏星辰的雙手,在她收手的同時砍向她胸前。夏星辰猛地一扯引線,又將夜未央拉到自己身前,替自己擋刀。
冉必之不禁瞪了夜未央一眼,這人就不能站穩一些嗎?不給夏星辰喘息的機會,揮刀從側面攻了過去。夏星辰冷笑,一個旋身,夜未央又被扯到了側面,恰恰此冉必之的刀要快上一分。她眉目一挑,道:“你永遠也快不過我,無論你從什麼地方攻擊我,他都會快你一分做我的擋箭牌。”
夜未央是叫苦不迭,自己是百般不情願被夏星辰當做提線木偶扯來扯去的,可是身體就是不受控制。她的引線似乎有魔力一般,每一次扯動,就彷彿是控制了他的靈魂,四肢隨她操縱。在引線的控制下,他身體輕如薄紙,無論冉必之的速度有多快,他總是能先一步到達必之的刀下。
這如同幻術的功法,難道就是夏星辰的另一種機關絕術?想到這些,他微微嘆了口氣,道:“必之,你還是停手吧。再這樣下去,我不被你砍死,也要被你的快刀嚇死。”冉必之的刀每一次砍下來,都能把他嚇個半死,生怕他一時控制不住真砍了自己。
冉必之憤然收刀,無語地看着幾人,眼睜睜地看着夏星辰帶走夜未央卻無能爲力。想了想,他扛起陌陽刀緩緩跟在幾人身後。既然帶不走領主,那就先隨同保護吧,反正到了武陵鎮自有堂主出手。
夜未央一夜未歸,勞桑心雖然無比擔心,但依然勸說江才情安心給孟傳情療傷。兩個時辰後,江才情從孟傳情的房間裡出來,再次問忙的不可開交的勞桑心,“未央還沒有回來嗎?”
勞桑心別提有多煩了,這句話堂主都不知道問了多少遍了。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道:“堂主,我比你還急。必之已經出去找了,我們就安心等等吧。”畢竟一起生存了十年,應付此人還是有些辦法的,“領主讓你三天治好孟傳情的傷,你只需照做,時間到了領主自然回來的。所以,你就安心地待在房間裡等着吧。”深知這人的脾氣,如果不能讓他靜下來,定會鬧出什麼亂子,而唯一能夠讓他靜下來的,就是夜未央了。
果然,江才情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就緩和許多,道:“三天……”
話剛出口,勞桑心便已知他要說什麼,接口道:“三天之後如果領主還沒有回來,你再找也不遲。”他給領主的最長期限一直都是三天,這是糊塗堂衆人皆知的事。
勞桑心其實一直都弄不清楚堂主和領主的真正關係,她初識夜未央時,糊塗堂這個稱呼還不存在。直到後來他們從外面帶回了莫天都,本着凡事可明白也可糊塗的精神,夜未央爲自己的組織取了這個名字。她日日在堂裡習武,天天可見這兩人爲一些小事鬧僵了臉,堂主動動手就將領主折磨的半死。然後領主嬉皮笑臉的幾句話,又讓堂主像個尾巴似的跟在後面求着他。那段時間,她幾乎都不敢正眼看喜怒無常的江才情。
最初的時候,江才情對夜未央並沒有多加管束,有時候夜未央出門,十天半個月纔回家,他連問都不問。但漸漸的,江才情變得有些害怕夜未央離開了,在冉必之兄妹和南華陸續入了組織後,夜未央就很少離開江才情的視線了。
勞桑心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兩人吵架,領主一時氣話說不再管堂主的事了。那一刻,堂主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兇惡,掐着領主的脖子,吼道:“你騙人!你不是說你會幫我嗎?”他的眼睛通紅,語氣暴躁,似一隻惡鬼瞪着領主。
夜未央當時就被他這表情嚇到了,但他心中氣不過江才情動不動就對他施展武力,情願一死也不跟他求饒。後來江才情就發狂了,同他的母親青璃夫人一樣,失去了理性,在糊塗堂內四處殘殺。夜未央望着滿地狼藉,幾乎是僵立當場,最後爲了救下這些無辜的屬下,他拼死擋在江才情身前,用自己的承諾喚醒了他。
江才情是有病的,只是並沒有青璃夫人那麼嚴重。那一次爆發,才讓夜未央認識到了江才情對於剷除天魔教是有多麼深的執念。那人抱着莫邪女神畫像,如一隻呆頭鵝,坐在地上整整一天。夜未央終究不忍離開他,安心地留了下來。
自那以後,夜未央只要離開江才情的視線過長,江才情就會不安起來,時間久了就會犯病。夜未央爲了安撫他的情緒,就定下了三天的期限,倘若他無緣無故離開超過三天,江才情就是不惜讓他死也要找回他。江才情保夜未央一世安康,夜未央則助他剷除天魔教,這便是兩人之間的約定。
經過了這許多年,當初的一切都在漸漸變質,卻唯有這三天的期限不曾變過。兩人似兄弟似朋友的關係,讓不少人都爲之迷惑,但勞桑心卻明白,這兩人是誰也離不開誰,他們被命運束縛,勢必會糾纏一生一世。
親眼看着江才情回房後,勞桑心才安下心來。領主不在,應付江才情就成了她的事,她自然不能讓江才情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然而,世事就是這樣不盡如人意,她一心安撫着江才情,卻忽略了一直待在房中的孟傳情。
孟傳情在江才情爲他療完傷後,自己調息了片刻。易筋經功法高深,他吸收的暢快淋漓,不僅完全治好了內傷,還比之前更加的精神。然而這一切,他並沒有讓江才情看出來。那人方纔爲他療傷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並未察覺他的異狀。也正是因爲這個機會,他體內真氣伴隨着先天內功悄然涌動,神不知鬼不覺地吸收了江才情的功力。
孟傳情踏出房門後,想要去看水連環,經過走廊時,與一個戴帷帽的白衣女子擦肩而過。他猛然停下腳步,心中疑惑道:“姐姐?”想了想,他突然一個轉身,快如疾風閃至女子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封了她的啞穴。然後一把拽住她,迅速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後,他轉身一臉笑意地喚了聲“姐姐”,順便伸手解開了她的穴道。
孟傳心掀開帷帽,一臉詫異地看着孟傳情,“傳情,你怎麼知道是我?”
孟傳情哀聲嘆道:“姐,我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你?從小到大,就我們最親,你身上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了。”他拉着孟傳心坐下,又道:“還有,明明戴了帷帽,卻還低着頭躲着我,分明就是因爲太熟了怕我認出來嘛。你快說說,爲什麼要躲着我?”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孟傳心只剩苦笑,她還是太低估這個弟弟了。
孟傳情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站在孟傳心面前,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道:“我就奇怪了,我的好姐姐怎麼可能躲着我呢,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沒什麼可顧忌的,你就如實招來吧。”
孟傳心始終不願意弟弟與江才情起紛爭,自是不願告訴他實情,但她知道,如果什麼都不說的話,孟傳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她只得扯謊:“其實是因爲我在路上又遇見那個浮雲居主,她實在難纏的很,所以我只能喬裝打扮躲着她。”她神色自如,語氣誠懇,說的就好似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孟傳情明顯不信她的話,撅着嘴道:“姐姐,你休要騙我。那個浮雲居主已經被我們打敗了,是不會再回來的。你要是不說實話,那我也不告訴你,爲什麼我會好的這麼快。”姐弟二人都有剋制對方的辦法。
聽孟傳情這麼一說,孟傳心纔想起方纔孟傳情出手封她穴道時,速度快的驚人,不僅力道把握良好,功力似乎也提升了許多。逼近的那一刻,他周身的勁氣強而有力,如旋風忽至,霸氣側漏。她一臉疑惑,問:“夜未央不是說你受了重傷嗎?爲什麼看起來反而比之前更好了,是有奇遇嗎?”
孟傳情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的姐姐貌似不經意從話語間,吐露出了什麼重要信息。想到孟傳心之前的經歷,他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了。他想了想,問:“夜未央是不會爲難你這麼善良的女子的,又是那個小白擒住你了對不對?你躲着我是怕我會爲了你和小白起衝突?”
孟傳心嘆了口氣,正色道:“傳情,你既明白我的心思,就不要與那人交手。夜未央說過,那個人是不會傷害我的,我跟在他身邊也沒什麼危險。”
孟傳情眼睛一瞪,在桌旁坐下,冷然道:“姐,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讓你留在他身邊,就算他真的不會傷害你,誰知道他會留你到幾時。如果他要留你一輩子,難道也要我忍讓嗎?”
孟傳心一時竟無言以對,哀怨道:“可是,那個人很強啊,出手又無情,我真的怕他傷了你。”
孟傳情道:“再強也是人,總歸有弱點。”他看着孟傳心,坦白道:“實話告訴你,我與那個小白已經接觸過了,我的傷就是他治好的。他對夜未央的話是言聽計從,這點我們倒是可以利用。”
孟傳心眼睛一亮,問:“你想怎麼做?”
孟傳情笑道:“等。等他來找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帶離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