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人界 第一章 我等你,一千六百年

“說書人來啦!”

夕陽留下一抹餘暉慵懶地倚在天邊,任由興奮的尖叫震動裊裊炊煙。

大陸上村落家族星羅密佈,眼下這座小鎮雖普普通通,人氣倒是很旺,白天熱鬧非凡,夜市來臨,更是蠢蠢欲動,此刻,戛然而止。洗衣的,做飯的,鋪牀疊被的,全部擡頭張望,夕陽落盡,殘陽如血。

“說書人真的來了!”

片刻安靜,阿婆抓起柺杖匆忙出門,緊接着,整個小鎮開始沸騰,村民帶着驚喜衝往同一個方向。殘陽下,一張桌子,一面從黑色褪成白色的桌布,還有一塊被拍出裂紋的驚堂木。

對了,還有一個駝背老頭叫蠻駝,他便是村民口中的說書人。

人作爲高靈智動物,對別人是誰好奇,對自己是誰更好奇。

天地早在千年前就該毀滅,卻繁衍至今。原本活着就好,也許好奇太有魔力,每個人都想知道千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天地本該滅亡,因何得以保存?

代代相傳,答案只有說唱部落知道。百代興亡朝暮復,說唱部落只剩一人,便是蠻駝。頭頂破草帽,身着布衣衫,銀髮齊肩,面帶褶皺。據說,他已活過千年,就像那塊桌布歷經塵世,從黑色磨成白色。

村頭有塊空地,此時人頭攢動,爲搶個好位置,有甚者大打出手,嘰嘰喳喳,吵作一團。運氣不錯的小鎮纔有機會盼來說書人,誰都不想錯過。

殘陽退去,皓月升空,月光清潔,編織交錯,宛若仙女翩翩起舞,空靈,美幻,縹緲,醉人心絃。

“啪”

驚堂木拍下蕩起輕風劃過衆人臉龐,似是擁有魔力,吵鬧瞬間安靜。蠻駝望了一眼皓月,雙目漆黑,彷彿能透過前世今生,看盡人間滄桑。

“一千五百多年前······”

沒有鋪墊,故事開始了。或許,在老者心中這根本不是故事,人們想要答案,那便越直接越好。

“天地誕生兩界,一名生界,一名死界。生界掌控萬物生靈,護佑天地乾坤。死界與生界相剋,吞噬天地靈氣,塗炭人間萬物。生界有生界之主,死界有死界之尊。”

“死界之尊野心勃勃,想掌控整片位面稱霸天下,爲此他需要極爲強大的力量,便打起了人界的主意。妄圖吞噬整個人間靈氣,毀掉人界!”

蠻駝稍作停頓,四周鴉雀無聲。月光折射進蠻駝眼中,幻化出一輪神秘光圈。人們早已聽得出神,難道是生界之主救了人界?

“死界之尊祭出專門用來吞靈的黑氣,當黑氣引發天地異象,血雲噬月之時,人界便會毀滅。千鈞一髮,生界之主已不得不出手!”

蠻駝眼中的光圈慢慢盪漾開來,化成光幕,片刻後,光幕上泛起漣漪,宛如一汪清澈湖水。月光蠕動,流向光幕,湖水從中間徐徐分開。

“哇!”

當女子影像從湖水中央輕踏而出時,立馬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儘管影像頗爲模糊,卻依舊難擋傾國傾城之美,像湖水,像月光,女子應是那不染塵埃的月中仙子,純潔無暇,清波碧玉。

可想,若是女子真身出現,必然美煞路人!

女子於湖邊坐下,玉手輕撫一朵奇異蓮花。蓮花由內外圈組合而成,外圈圍籠六片蓮葉,通體碧綠;內圈依偎四瓣蓮花,粉嫩可人。晶斑閃動,一滴純潔無瑕的靈液安靜地盤旋在花心。

蓮花似能淨化死氣,消弭殺氣。

看不見女子悲喜憂歡,只聞幽幽情詩。

“明月影,長情花開,一生一世。留戀處,蝶兒嬉,鳥兒戲,魚兒雙雙水中游。如今愛成憶,遙遙相隔,春去冬逝,黃昏暮雨,明眼中淚滴,只爲你······”

情詩落定,女子素手將蓮花沉進湖底,湖水消失,轉而涌出滾滾黑氣,遮天蔽日,萬物生靈急速死亡枯萎。雖是虛幻影像,已能感覺黑氣的陰冷恐怖,尋常人觸之即死,毫不誇張。出神的人兒當即驚醒,不經打個冷顫,黑氣下呼吸都變得困難。

女子蓮步輕移,每走一步,身體透明一分,當女子影像完全消散時,五道由天地靈氣凝聚的能量柱自東南西北中同時沖天噴出,穿過滾滾黑氣,於天頂匯聚,化作通天光罩,倒扣而下,將黑氣盡數籠罩後急速淨化。黑氣快速消散,露出溫暖的陽光,驅散陰冷,也驅散衆人心頭的恐懼。

黑氣徹底消散時,一滴晶瑩的淚珠和一滴精純的血珠隨風飄蕩,灑落人間。

蠻駝揮手驅散光幕,捲起桌布和驚堂木一併放進竹筐,準備趕往下一個村落。老頭不願再多說,答案已很明確,人界能存活至今,正是生界之主所救。

“老爺爺,生界之主還活着嗎?死界之尊真的死了嗎?生界之主的情詩寫給誰的啊?”

似是意猶未盡,扎着辮子的小胖墩鼓着胖乎乎的小臉攔住蠻駝,也道出大家共同的疑問。說書人給的答案非但沒有解謎,貌似還帶出更大的困惑。

猶豫片刻,蠻駝背對衆人,皺紋深深遮住臉上表情,波瀾不驚。

“生界之主未生,死界之主未死,躲不過的終究躲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

亦或許,眼中有淚,只爲你,生界之主寫的不是詩,是一種愛,一種刻骨銘心的愛。

愛,有時需要守望千年;有時,它只在一個瞬間!

“那,老爺爺,除了那朵花,生界之主什麼都沒留下嗎?”

“有!留下了一句話!”

皓月當空,圓如玉盤,似有玉人正翹首以盼。

“我等你,一千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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