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滿意,可是在他身後的白家皇族衆人,除去“無相武神”和雪飛之外,卻只會感覺到恐懼和憎恨。恐懼是對他們帝皇的態度,因爲有白五世這個榜樣在前,所有人都明白了假如膽敢向帝皇揪起反旗的話,究竟會有什麼樣下場。而憎恨則針對藍海而去。因爲是他命令灰鯊出手,將五世武神之性命奪走的。
其實這隻屬於一種毫無道理的遷怒,是他們不敢將怒火真正發泄在正確對象之下的可笑反應。但人性就是如此自私和可笑,所以到最後,他們也沒有資格和白愁或者藍海這種級數之強者相提並論,只是真正強者世界之中的……二流貨色以及小丑。
白鐵拳、白露寶、“惡鯨武神”、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巨山、無動、固金、黃河、千秋等等白家下屬,無論他們憤怒恐懼也罷,都不能讓藍海有任何觸動。藍海現在唯一的感覺,便只有膩煩。無論事情怎麼發展下去,自己被白愁算計了一把,那都屬於板上釘釘的事,無法改變了。
儘管明白自己不過剛剛成爲領導者沒多久,在帝皇心計方面,實在不能和已經統治整個白家皇族十多年的白愁相提並論,亦可說非戰之罪。然而不高興就是不高興,這份心情無須掩飾,更不必強行壓抑。所以藍海便明明白白地,將自己的惱怒與不快完全表現出來。縱使他眉宇五官之間並無任何表情,但有些時候,“沒有表情”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最明顯不過的表情了。
“族王塔”上面那些“觀衆們”究竟各自懷抱着什麼樣的心情來看待這一戰,地面戰場上兩名當事人都不會在乎。他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自己之生死。而自己若要能夠活下去,那麼……對方就一定要死!
“呼哧~~呼哧~~呼哧~~”沉重喘息聲活象老牛拉風箱,既清晰又響亮。聲音來自灰鯊,來自仍舊有能力將敵人殺死的〖藍國〗天王。他極艱難地站起身來,雙眼死死盯緊了正對面那名仰天倒臥於地,一動也不動的五世武神。然後,灰鯊便挪動雙腿,極緩慢極緩慢,一個腳印接一個腳印地走過去,將彼此間的距離不斷縮短拉近。對白五世而言,那根本不折不扣,就是死神的腳步!
求生慾望依舊強烈,意志也還大致清醒,可是傷勢實在太重,以至於白五世連垂死掙扎都沒辦法掙扎得了,只能被動地默默等待着敵人走過來了結自己。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九、八、七、六、五、四、三、二!腳步聲停止下來了。“噼噼啪啪~”的輕微爆裂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傳來陣陣教人皮膚髮麻的感覺。是〖電流推動〗。十萬伏特電流在灰鯊手上凝聚成一團熾烈閃電,隨時蓄勢待發。
假如在平常時候,區區〖電流推動〗,白五世根本不會在乎。然而此時此刻,別說十萬伏特,哪怕僅僅只有一萬伏特,都足夠要去他的小命了。縱使極度不甘心,可惜事實上,灰鯊亦已經完全喪失任何抗拒之能。真真正正萬事皆休了,現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閉上眼睛,等死。
灰鯊高高舉起了右手,將凝聚在自己掌心的這團球形閃電,對準了白五世的胸膛。名副其實的電光石火之際,一道耀眼閃電猛然破空激射,不偏不倚,狠狠刺穿了五世武神的胸膛!然而……怪事發生了!即使被閃電刺穿,卻既沒有皮肉被燒焦,也沒有那股理所當然要有的中人慾嘔臭味,白五世反而活象打了芝強心針那樣猛地睜大了雙眼,從原本的氣息奄奄,赫然恢復了幾分神采。
至人於死地的球形閃電,爲什麼看起來竟然會產生截然相反的效果?這個問題,事實上根本不成問題。因爲刺進白五世胸膛的這道閃電,根本和灰鯊手上那團以〖電流推動〗力量凝聚起來的閃電毫無關係。
奇變橫生,即使是灰鯊自己,也不由得當場大吃一驚。是誰?難道白愁和其他白家武神,終究不願意看見白家後裔死在“大白鯊魚”傳人手上,所以搶先出手“截胡”?如果是這樣,那麼接下來這個人是否會再向灰鯊天王出手以泄私憤了?心念轉動,灰鯊立刻條件反射似地全力向後跳開,仰首厲喝道:“是誰?”
沒有回答。更加正確地說,應該是所有具備資格回答的人,此時此刻統統都無法開口回答了。凝神細望,只見那道扎穿白五世胸膛的閃電,根本不是來自於白家衆人,甚至根本不是來自於“族王塔”上的任何一人。就在眼下,無量島的天空狂風呼嘯,烏雲翻涌,赫然營造出了無比沉重壓抑的氣氛。雲層之內,有無數條熾烈閃電猶如水怪的觸手般暴起延伸而下,統統活象長了眼睛一樣到處擇人而噬。而它所選擇的對象,就是全無量島……不,全地球……也不,應該是全太陽系,所有具有白家血統之人!
白五世只是其中之一。“族王塔”之上,還有更多人遭遇了和五世武神完全相同的情況,白鐵拳、白露寶、海撒、雷勁、雷奧、甚至連雪飛都無法避免,統統也被從雲層裡射出來的閃電刺進了胸膛(雪飛是被刺進了小腹)。甚至就連白愁也沒有能夠躲得過去。還有更多的閃電,卻是分別射向了停泊在遠處無量島港口碼頭之上的白家皇族旗艦〖軍艦島〗。因爲在那裡,還有更多身上具備白家血統的磁場強者存在。
即使將射向〖軍艦島〗和“族王塔”的所有閃電數量加起來,也只佔其總數的冰山一角而已。只有高懸在地球外部軌道之上的人造衛星可以看得清楚。這些突如其來的閃電,簡直活象蜘蛛織網,密密麻麻地將整個地球也捆綁了個結結實實。原本永遠如蔚藍寶石一樣的地球,居然因爲被閃電覆蓋而變成了金黃色!
從五千年前白千軍成爲第四代海虎武神之後算起,截止今天爲止,地球上擁有白家血統的人可謂數以百萬計。甚至連太陽系內其他地方,包括月球、火星、平原星、還有一些遺世獨立的太空殖民地,也有白家後人存在。可是隻要具備這個血統,那麼不管他在哪裡以及正在做些什麼,所有人統統都不能例外,全部被這些來源於宇宙深處,卻又似乎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的古怪閃電,將身體刺了個對穿。
這些閃電到底從哪裡來的?它們有什麼目的,爲什麼只找具備白家血統的人下手?被閃電刺穿以後究竟會發生事?若然想要知道以上一切問題的答案,那麼,就必須暫時把時鐘的指針向後倒撥三百六十度,也就是回到約莫六十分鐘之前,才能夠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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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聖通天號〗,就是利用原平原星西方聖國核心設施“通天西塔”改裝而成,巨大得相當於一座大型都市的宇宙移動要塞。它的主人,原本理所當然,應該是原西方聖國之帝皇西門鳴纔對。而白無邊作爲西門鳴的老師,身份尊貴,同樣也可以看作是這艘超級宇宙飛船的大半個主人。然而……
當船上多出了“兇獸天王”及其麾下一衆兇獸門徒之後,主客之位,似乎就在不知不覺間顛倒過來了。命令飛船開動,指定航線,安排醫療人員將重傷的“終極武神”流星及其師弟通天送去進行治療……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全部也由能量和段霹靂兩個越俎代庖地發號施令,而“兇獸天王”亦不出言阻止他們,只是揹負雙手,微笑不語。船上人員本屬西方聖國戰士,這時候卻沒有人膽敢開口質疑這些兇獸門徒發號施令的資格,更加不敢違拗他們。戰戰兢兢,一體凜遵。按部就班依令而行,倒還算井井有條。
此情此景,越看便越讓白無邊覺得心驚。等到飛船逐漸脫離了地球大氣層,校正航道向水星飛去,一切也上了軌道之後,他立刻藉口傷後身體不適需要休養,向“兇獸天王”告辭離開。西門鳴則乘着要照顧自己老師這個由頭,也從艦橋裡溜了出來。而“兇獸天王”亦無挽留,反而趁機堂堂正正地來個鳩佔鵲巢,將艦橋的控制權接管到手,再分別交給能量與段霹靂掌握指揮。
如此行爲,實在過分。但眼下白無邊和西門鳴也無心計較了。兩人匆匆來到飛船內原屬西方聖國皇宮的地方,進入西門鳴的私人書房。將一切屏蔽設備全部啓動,並且關好大門與窗戶,確實保證書房裡面的情況,不會被外界任何人以任何途徑監視和偷聽得到。前任海虎武神這才坐下來,向自己的學生沉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
西門鳴也坐下來,苦惱地用力按着自己的左右太陽穴,澀聲道:“我也……不知道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啊。那段時間裡我匆匆忙忙從平原星逃出來,身邊得力的人也沒幾個,再加上自己也受了傷,船上偏偏千頭萬緒,事情太多了忙不過來。那個叫能量的死胖子,於是自告奮勇要幫忙。當時我也沒有多想,於是就把些小事交給他辦了。這死胖子上戰場不行,處理起行政雜務來,倒還真有兩手。於是等到我醒覺過來的時候,船上至少一半的權力都已經被那死胖子掌握住了。然後連段千山那老不死的也上了船,更加喧賓奪主,擠得我幾乎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老師,你要爲我做主啊。”
白無邊苦笑一下,搖頭嘆道:“失算失算,這次老夫真的失算了。唉~~我早該知道的,段千山那老不死野心勃勃,胃口比霸王龍還大,又怎會那麼容易就對我們先前提出的合作條件感到滿足,更怎麼會如此不遺餘力地派遣門徒來幫我們的忙?他……他是想要將我們連皮帶骨,統統一口吞下去啊。如果老夫沒有受傷的話,那麼憑着老夫這身本事,諒那老不死也還不敢如此肆無忌憚。但現在……唉~~難了。”
西門鳴沉默了半刻,咬牙切齒道:“〖西聖通天號〗是我最後的本錢了,無論如何也決不能再失去。誰敢打它的主意……哼,那麼拼着玉石俱焚,我也要讓那老不死和我陪葬!”
白無邊愕然一怔,隨即怒聲呵斥道:“愚蠢!那老不死今年一百三十八歲了,鳴兒你才幾歲?風華正茂,居然就和個行將就木的老傢伙同歸於盡?別說是你,哪怕我這個老頭子,都會覺得這筆買賣完全不合算吧?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記住了,以後不準再轉這種愚蠢念頭!”
西門鳴其實也只是氣極之下隨口說來泄憤罷了。當真要他和“兇獸天王”一起死,他肯定不會願意。被白無邊呵斥得兩句,他當場就從剛纔的怒氣衝衝,變成了一個泄氣皮球。又沉默了好半晌,這位曾經雄心勃勃,卻一再遭遇現實無情打擊的西帝皇無精打采地擡起頭,長嘆道:“老師,那麼……我們以後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任憑段千山那夥人騎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白無邊沉聲道:“當然不可能。但是現在,他們人強馬壯,氣勢正盛。現在和他們產生衝突,絕對是不明智的。只有暫時忍耐,慢慢重新培養勢力,然後再徐圖後計了。鳴兒,你要記住。忍耐是一種美德,同時也是非常厲害的武器。嘿,五千年前,我們白家祖先‘海虎’,在當年‘元祖四強’之中,其實並非最強的一位。但他在本身能力還遠不及敵人的時候,卻懂得忍隱不發,暗地裡積蓄實力。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當‘地獄’戰死、‘大白鯊’退化爲金魚、‘殺人鯨’也只淪落爲別人的工具的種種情況之下,我們白家才能強勢崛起,終於延續到今天,成爲人類歷史上最成功的統治家族。而一切一切的根源,全部都在於‘海虎’祖先當初的忍耐。”
“忍耐忍耐忍耐……老師,我當然明白忍耐的重要性,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太過急噪。但是……究竟要忍耐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西門鳴煩躁地握緊拳頭,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捶了一下,續道:“而且說老實話。老師,我很擔心咱們究竟能不能活到有希望翻盤的那一天。以眼下這麼個情況看來,我們在段千山那老不死眼裡,剩餘的可利用價值也不高了。他沒有必要再留着我們啊。”
“關於這個問題,你暫時不用擔心。在解決掉愁和藍海那小子之前,段千山不會對付我們的。”白無邊搖搖頭,出言安慰道:“愁的實力有多少,沒人能夠比我更加清楚。而藍海那小子進步得也非常快。他們兩個聯手起來,段千山自己單獨一個人,即使再怎麼強也肯定對付不了,所以那老不死需要我。”
西門鳴的目光在自己這位老師身上一掃。視線所及之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染在白無邊前胸衣襟上的大片黑紅色痕跡。那是血,是在剛纔的戰鬥之中,白無邊受傷之後嘔血所留下的痕跡。西門鳴沉重地嘆了口氣,道:“老師,你當年就因爲被白愁那忤逆子暗算而受了內傷,之後一直都沒有完全痊癒。自從藍海那小子出現之後,你又先後兩次受創。再加上今天,就是第三次了。舊傷未愈,再添新傷,這……唉~~學生只恐怕老師您支持不住啊。假如又要再去對付白愁和藍海,敗了固然無話可說,即使勝了,只恐怕……”
“形勢如此惡劣,我這條老命即使再怎麼不捨得,也只能拿出來拼上一拼了。唉~~可惜了武男、可惜了天高。”白無邊的心情也是十分沉重。他頓了頓,搖頭道:“當年雪心怡自殺之前,把我兩個孫子武男和天高託付給明道武神照顧,這件事她自以爲做得隱蔽,其實我是知道的。可惜……”
說回當年往事,白無邊縱然一世梟雄,卻也禁不住覺得有些後悔,他嘆氣道:“當時我剛剛詐死脫身,正準備在小行星帶開闢基地。事情千頭萬緒,實在忙不過來。於是就想等到武男和天高滿十五歲之後再把他們接回來。沒想到一個疏忽,居然就殺出了個藍海。唉~~如果當初我能提前將他們接到身邊,武男便肯定不會死,而今天他們更肯定能夠成爲我的左膀右臂,咱們身邊可用的人手,也不至於如此匱乏了。”
“世界上哪有什麼早知道的事?這是不可抗拒的意外,人力亦無法挽回,老師也不必爲此太過自責了。”西門鳴反過來安慰了白無邊兩句,續道:“天高天賦資質非常好,不愧是他父親白正的兒子。另外雖然武男不在了,但他們兄弟有位師兄叫拿度,天資同樣不錯,勉強也可以彌補空缺吧。可惜,他們兩個畢竟還是太過年輕了。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得到了老師你傳授教導,兩人進步都極快,可惜要想等到他們真正成長起來,恐怕還要至少三五年纔可以。唉~~現在這情況,都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捱得三五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