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在武者的修煉之路中,追求的,都是一種一心向武,只爲登臨武道絕巔的空靈心境,就算是達不到這種心境,那武者一般也會盡可能地去避免沾染紅塵俗事,影響自己武道的心境。
但是紅塵魔果構建的這方世界,卻必須要求武者勘破萬丈紅塵,明悟這一支魔道的真意,凝聚出塵魔心,才能掙脫。
“羽兒,你在哪裡……”
那呼喚的聲音更近了,幾隻火把,朝着山上行來,距離林羽所在,已然不遠了。
甚至,林羽都能看到那隊伍中,一個婦女跌跌撞撞,在一旁一位男子的攙扶中,低聲抽泣。
“我要先融入這紅塵。”林羽深吸了一口氣,微閉着眼睛,再睜開時,神色已經不一樣了。
“娘,我在這裡。”林羽站起身子,呼喊了一聲。
“在那邊,快,就在不遠……”
那一隊火把,明顯紊亂了一下,接着速度更快地朝着林羽方向接近。
“老林,你家娃在那裡!”隊伍中,領頭位置的一人,看到林羽當先驚呼一聲。
隊伍中,其他人聞言,均都鬆了一口氣。
“你這個孩子,快要入夜了,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山上來,也不怕山裡的野獸把你叼走。”林羽那位“父親”,本想開口斥責一翻林羽,不過當其看到後者,小衣服破爛,渾身擦出不少紅腫淤青,還有不少裂開口子時,那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林羽那位“母親”,更是一把撲過去,保住林羽,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人也找到了,趕緊帶孩子回去吧。以後這娃子,就多看着點。”有人囑咐道。
隨即一羣人,浩浩蕩蕩下山,小村莊再次回覆了寧靜。
從這一天之後,村裡的人,都開始關注老林的孩子,都知道他生病之後,可能腦子有了問題,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
六七歲的年紀,不像其他家的小孩那麼活潑好動,沒人的時候,不是一個人沉默發呆,就是耍一些拳把式。
林羽母親,更是經常一個人偷偷落淚,她是孩子的母親,自然更清楚孩子身上的變化,雖然這孩子,依舊叫着自己母親,但是那種口氣中,始終帶着一絲陌生之感,好似真的已經忘記了一切。
而林羽的父親,對於這一切,同樣沒有辦法,時間久了,也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一家三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對夫婦和一個陌生孩子組成,只是靠着一絲同源血脈維繫着。
很快,八年時間一晃而過。
八年來,林羽和這對夫婦的關係,雖然有所好轉,不再如之前那般陌生,但始終沒有母子,父子間的親情。
“要融入這方紅塵,竟然都這麼艱難……要是將來真沉浸其中,再要超脫出來,那又將會何等的艱難。”
在院子的一角,已經長成一個大小夥的林羽,正在劈柴,不過他想起這八年來的經歷,卻只能無奈苦笑。
他雖然已經盡力去讓自己融入這裡,融入這個村子,融入這方紅塵,但卻始終沒有成功。
這八年來,林羽雖然和這對夫婦,一直過着父母親人般的生活,但是卻也很難真在心中,將他們當
成自己的父母。
明知是假,但硬是要讓自己,從內心深處將其當真,難度太大,並不是自己想,就可以做到的。
“我的父親是林家天驕,林道鈞,八百歲內成聖,千年來家族血脈天下第一。但是此人……是假的!”林羽目光朝着在院中幹着木匠活擊的中年男子,不由微微嘆息。
“羽兒,怎麼了?”中年男子擡起頭,也衝着林羽看來。
八年時間,歲月已經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就連兩鬢,都已經灰白,只是他看向林羽的目光,依舊和八年前一樣,充滿了慈愛。
“沒什麼。”林羽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繼續劈柴。
這八年的時間,他按照記憶,也修煉了一些拳腳功夫,實力已經達到了煉體七重!
在這個沒有輔助草藥,修煉資源的貧瘠山村,林羽靠着那具柔弱不堪的身軀,硬是在幾年時間,將境界提升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爲不易了。
在這都是一些不同武技的凡人生存的村莊中,林羽絕對已經是第一高手。
不過他並沒有顯露什麼,在別人眼中,只是身子壯實一些,力氣大一些而已。
“你們父子倆,洗洗手,都過來吃飯吧。”房子內,傳出了林母的聲音。
“好勒。”林羽應了一聲, 隨即微微嘆了一口氣,走進了房子。
時間一晃,又是九年過去,林羽已經長成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十七年了,他的身子越發地健壯了,已經修煉到了煉體九重頂峰。
而在這九年中,他和那對夫婦的感情,也在時間的積累下,更加的深厚,讓林羽內心那種本能地抗拒,減弱了很多。
而九年來,這對夫婦也變得更蒼老了,大半的黑髮,都已經變成了灰色,其中隱隱還夾雜着幾縷白髮。
只是他們在看向林羽時,目中蘊含的憐愛,慈祥之意,卻是始終沒有改變。
這一年,這對夫婦爲林羽說了一門親事,對象是村頭張叔的小女,叫做張帆,清純可愛。
在林羽得知之後,只是猶豫了一陣,就答應下來。
既然是融入這方紅塵,那麼就要徹底融入,沒必要特意避過什麼。
在婚後一年,張帆爲林羽生了一個兒子,至此,整個一大家子變得更加的熱鬧,而林羽心中,也不知覺間,像是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東西。
在這一日之後,林羽放下了對武道的修煉,每日來,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多下來的時間,基本陪在父母妻兒身邊。
這種安逸的生活,讓林羽很是放鬆。
又是二十年過去,林羽的父母,已經垂垂老矣,滿頭髮絲,已然白髮叢生,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始終帶着一絲慈祥。
而林羽和他的妻子張帆,也不再年輕,也已經是中年人的模樣,整個家族的中心,似乎都圍繞着他們的兒子林峰展開。
二十年來,看着兒子一天天的成長,父母一天天的老去,林羽的內心,在緩緩地發生着變化,心中那種本能地排斥已經不再,他已經慢慢地開始融入這個虛假的世界。
而後又過去三十年,在這期間,林家兩位老人的生命走到了
終點。
分別之際,林羽的內心,有了一種莫名的感傷,還伴隨着一陣異樣的刺痛。
體會着這種本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林羽知道,自己已經真的融入進來。
甚至,他想起父親這個字眼時,腦中除了浮現出一道自己從未見過,只在燕老意念中感受過的驚世絕豔的身影之外,也還會出現一個身子有些佝僂,相貌更是平凡到極點的男子身影。
至於對於母親的印象,反而是這個世界構架的虛假人物來得深刻。
“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
已經同樣步入老年的林羽,坐在院子中,輕輕一嘆。
這一年,林羽的孫子也有了子嗣,林家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已經滿頭白髮的張帆,挽着林羽的手,一對老人看着滿堂的子孫,神色安詳。
“阿羽,真希望這輩子可以一直這樣下去,我本來還想看着曾孫,也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但我這身體已經不行了。這輩子能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你會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嗎?”張帆語氣感慨,似乎感覺到自己大限也近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對這世間的不捨。
“會的,我會一直陪着你,走到人生的終點。”林羽握着張帆的手掌,點頭說道。
七年之後,張帆的身體終於不行了,躺在牀上,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在她的身側,只有林羽靜靜地坐在身旁,而在房間之外,跪着一個個林家的子孫,不少人都在低聲抽泣着。
“阿羽,我要走了,這一世,能和你牽手相伴一生,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張帆艱難地擡起手,抓着林羽的手掌,聲音越來越弱,那眸光中,更是流露出一絲期冀:“阿羽,真希望來生,我們還可以再一起攜手走過……”
話語還爲說完,張帆的手掌,無力地要垂落下去。
林羽手掌一抓,將其抓緊,目光注視在已經逝去老婦人,眼神複雜,許久之後,方纔輕輕一嘆:“這一次,我不能答應你了,不然的話,我就真要永久沉淪了,這一方紅塵世界,我只經歷一世……”
說到最後,林羽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兩行清淚劃下,但是他的眼眸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透露着一種明悟。
轟!
整個大地,似乎都震動了起來,林羽看到自己眼前虛空,開始了扭曲。
首先躺在牀上的張帆潰散了,接着整個房間,還有房間之外,跪着的林家子孫,還有這個村莊,這個世界,所有的存在,全部都開始崩潰,化爲了一縷縷的魔紋波動,涌進了林羽的體內。
林羽的世界,徹底的黑暗下來。
而與此同時,在水晶平臺所在的那片神秘空間中。
林羽那一動不動的身體中,突然有一道道的魔紋顯現,這些魔紋,都帶着一股濃烈的紅塵之氣,最後再林羽體內縮成模糊的一團。
“嗯!時隔一年,少主他的身體有變化了,難道是意念要從紅塵魔果營造的世界中掙脫?”
林羽體內的異變,將水晶平臺之上的燕老驚動了。
林羽在那紅塵魔果營造的世界中,經歷了一世紅塵,但是在外面,卻只是過了一年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