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幾位皇子公主的平靜,引來了其他族老們的稍稍側目。這份尷尬,不僅是唐滄他們體會到了,他們這些族老們也體會到了。
好在唐宸之前有過激烈的守護舉動,以及素來的沉穩和英明,讓衆人不至於過分的胡思亂想,坦然的接受着面前一切。
“知白,你不該隱瞞這個消息!你不該的!”唐一元站在祭臺邊緣,俯瞰着正在迅速回歸平靜的化靈池,關注着裡面的情況。
他沒有太多的擔憂,化靈池對應的龍馗靈體,以及祖祠方面顯現又消失的龍馗輪廓,都是個機遇的徵兆,以唐焱的血脈力量應該能夠抗住。
他在乎的是唐知白的隱瞞,如果早知道是皇子迴歸,唐一元不會允許事件以這種形態進行。
他有一千種一萬種其他的方式歡迎唐焱迴歸,絕非這樣的激進。
“這是他自己的路,他有選擇的權利,他有自己走下去的權利。”
唐知白依舊不後悔,儘管現在的唐一元和唐楓葉表現的很激動,可是在死刑發生之前,在龍馗顯現之前,他真的無法確定這兩位妖靈族巨頭領袖會是什麼樣的表現。
對於不確定的情況,他不敢冒險。
正因爲這樣,他同意了唐焱要進化靈池的決定。
現在看來,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化靈池裡面靈體的神異表現,以及祖祠裡突現的帝祖虛影,都在輝映着唐焱,在守護着他的到來,也自然而然抹除了自己心裡的那份擔憂。
“他有他的權利,我也有我的責任,我說過今天給你個答案。”唐一元聲音壓輕壓低,幽幽一嘆:“我等了他五十年,皇祀預言,百年迴歸,他超過預言五十年……回來了……”
唐知白緩慢轉頭,怔怔的看住了唐一元:“你說……什麼……”
“你等了他五十年?”唐楓葉就在附近,唐安華也在附近,他們境界高深,聽覺自然敏銳。無論唐一元怎麼壓低放輕聲音,都不可能避開他們。
“五十年啊,感謝上蒼,他回來了,先皇可以安息了。”唐一元現在的心情裡有激動,也有輕鬆,還有幾分朦朧與溫熱在眼眶迴盪。
唐楓葉怔怔看了他很一會兒,臉色由晴轉陰,由陰轉沉,慢慢的擡起了右手,在唐一元面前晃了又晃:“老院長,知道這是什麼嗎?要不是我敬重你,還有那麼點尊老情懷,我這一耳刮子絕對呼你臉上!”
唐安華柳眉微蹙,老院長話裡有話啊,預言??皇祀的預言??事情怎麼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複雜?
唐楓葉猛然揮手,撐起了個屏障,隔絕了外面所有人,只留下他、唐一元、唐安華和唐知白。
“趁我這暴脾氣沒失控之前,我還稱呼你一聲老院長,你到底有什麼秘密瞞着我?連我這個軍務院的院長你都瞞着,你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趕緊的,有什麼說什麼!”
“皇祀?預言?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預言?”唐知白有些懷疑,並沒有太大的觸動。
自己追隨皇祀那麼多年,是皇祀唯一的弟子,什麼樣的預言自己不清楚?有這樣的預言怎麼可能不會告訴自己?
唐一元現在滿懷輕鬆,更懷感慨,拄着柺杖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化靈池的邊緣,俯瞰着裡面越發沉靜的能量:“楓葉啊,你恨我族務院嗎?”
“別扯別的,趁我脾氣爆發之前,你最好趕緊給我壓住!!”唐楓葉恨得牙根子癢癢。
皇有孩子?老院長知道?自己竟然不知道??
唐知白還想也知道這麼回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太不把軍務院長當院長了,太不把我唐楓葉看在眼裡了。
先皇時期,我唐楓葉怎麼說也是妖靈族五大巨頭之一,統管全族軍務,高高在上。妖靈族內地職位上僅次於先皇,與皇祀、族務院長、滄親王,並稱妖靈四至尊,可以說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都不爲過。
先皇有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瞞着我?!我竟然屁都不知道?唐楓葉相當憤懣,更有幾分羞辱感。他知道先皇有妻子,妖靈族有位神秘主母,可從沒聽說給先皇留了子嗣,這件事……太震撼了……
除了這個事情,會不會還有其他的?
唐知白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知道先皇有子嗣,也知道事情確實瞞着唐楓葉這位軍務院長,倒不是刻意去瞞着,是因爲當年唐楓葉正在最前線,皇子降生的時候只有他和族務院的幾位長老在,事情被嚴密封鎖,
可聽唐一元的意思,他知道唐焱被秘密送走了??
唐知白的記憶裡,是唐一元親手處死了皇的孩子,這也是恨他的緣由。
前幾天經唐焱那麼一提,還在奇怪唐一元爲什麼沒發現被掉包了?
現在想起了,莫非……唐焱是唐一元親手送走的?!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唐知白就捕捉到了濃濃的‘局’的味道。
事情越來越混亂了,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唐一元沒有理會他們的質疑,緩緩搖頭,滿是追憶和感傷:“曾經的族務院,控制着一線天上上下下所有事務,無限榮耀,無限尊崇,我唐一元始終爲它的成績驕傲着。
那個時代,族務院的強盛,在很多人看來是野心勃勃。
實際上,我們是通過我們的努力,在爲軍務院提供着最強的後勤保證,我們族務院把一線天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需要軍務院和先皇費一絲神,不需要先皇爲族內事務分一點精力。
我們給自己定的目標很宏偉,讓先皇、讓軍務院,讓各大軍區,集中全部力量對待征戰,壯大妖靈族。
我們做到了,我們很驕傲,我們問心無愧。
正是族務院的努力,維繫住了妖靈族長達數萬年不間斷的對外戰爭。先皇從未因爲族務的事情而煩心,對外的戰爭也沒有因爲族務而受到影響。
我最驕傲的時刻,是在我萬年壽辰上,先皇對我族務院成績的肯定,是‘六奴’聯手向我敬酒時的那聲‘感謝一路有你’。”
唐一元說着說着,臉上綻放了笑容,說着說着,朦朧的眼角溼潤了淚滴。
那個時代,是自己的時代,是族務院的時代,是他生命裡最驕傲的時刻。
先皇的肯定,六奴的感謝,曾讓他在萬年壽辰上激動長笑,長笑而淚灑。
唐楓葉微微有些觸動,儘管心裡煩亂,也有些不忍打斷。
唐一元看着下面化靈池,就像是看到了先皇,看到了曾經的盛世輝煌,看到了族務院五位長老的豪情壯志。
可是……
看着看着……視線模糊了,曾經的盛世模糊了。
唐一元的笑容漸漸被酸澀抹去,輕聲輕語:“可是……五十年前的那場慘案,改變了妖靈族,改變了族務院,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先皇戰死,六奴隕落,鑄就妖靈族史上最大的慘案。
滄親王晉皇,統領全族,因先皇故亡,妖靈族需要一位新皇,所以……族人無力指責,無人膽敢抗議。
可協助了滄親王的族務院卻在事後遭受千夫指萬夫怒。
爲了平復族民憤懣,爲了給那場悲劇找個替罪羊,族務院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四長老,全部被推到了前臺。
他們遭受酷刑嚴懲,被活活錘鍊致死,又被推到了恥辱柱上,遭受三十年風吹日曬,承受三十載族民唾罵,然後……埋骨荒野,難入祖祠。
自那之後,族務院一蹶不振,所有長老都生活在羞辱的陰影下,五長老忍辱經營族務院。
曾經輝煌的族務院,一夜之間……從萬衆矚目的高臺跌落了地上。
如果不是我這個老骨頭還有些影響力,族務院的各項工作都無法施展,更別說重新肩負起整頓族務的重任。”
唐一元輕輕的說着,那份追憶,那份輕語,那份幽幽弱弱的淒涼,引起了唐知白的稍許感傷。
遙想當年,族務院無限輝煌,廣受尊崇,幾乎完完全全掌控着一線天的一切,甚至涉及到了四大天門的防禦體系。
那個時代,族務院確實給了族務院和軍區很多支持,自己也曾跟族務院的大長老他們有很深的交情。
可族務院野心太大太大了,千不該萬不該的協助了滄親王叛亂,或許最後的結局有些淒涼,但是……人世倫理就是這樣,不管你曾經多麼輝煌,你做了多少豐功偉績,一旦犯錯,一旦跌倒,定會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就連妖靈皇都被人遺忘,何況族務長老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