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公子說罷,手一鬆,‘絕仙劍’‘嗖’的一聲破空而,沒入了琴盒底部,衣袖一甩,向前走去。
對於誅、戮、陷、絕的利害,林君玄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沒有把這種‘利害’與‘碰都不能碰’連繫在一起。
“誅戮仙人的神器……,難道真的是〈封神演義〉裡傳說的‘誅仙四劍’?這等神物又怎麼會謫落到人間,落入‘劍宗’手中。劍公子說,‘劍宗’的自已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任務?”林君玄心中隱隱有些猜測,但也不敢肯定。這種宗派存在的使命,劍公子肯定是不能和自已說的。
“君玄,在想什麼呢?快上來?”劍公子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林君玄回過神來,抱着琴盒大步走了上去。
“兩位公子,來了。”森林中的驛道旁,老車伕雙手插入袍中,躬了躬身,道。劍公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上了車。就在林君玄快上車的剎那,劍公子突然問道:“這雪狐已經在你手中了,你準備怎麼辦?”
林君玄腳下一停,看了一眼懷中幼小的雪狐,那雪狐也仰着頭,兩隻晶亮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着林君玄。
“這鳩城獵戶多,現在把它放回去,遲早是會被鳩城的獵戶重新捉回去的,還是等離開了鳩城再把它送歸山林吧,”林君玄撫摸着雪狐光滑的皮毛,說道。
‘哼哼’
雪狐被林君玄撫着光滑柔軟的皮毛,發出溫馴的‘哼哼’聲,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在林君玄懷中縮成了一團。
劍公子看了一眼雪狐,頷首道:“如此也好。上來吧。”
馬車沿着林中的驛道向前行去,山中的驛道有些顛簸,但馬伕卻有一手好把式,把馬車駕御的四平八穩,基本沒什麼震動。
大約二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老車伕的聲音從馬車前傳來:“兩位公子,太山到了。馬車只能通到這裡,再往上就太危險了。兩位公子如果只是爲了賞景,半山也就可以了!”
“老人家,多謝了。”劍公子掀開了幕簾,從車上走下來,身後。林君玄也抱着雪狐走下車來。落足地方佈滿了鋒利的碎石,林君玄站在馬車旁,四周掃量了一眼,只見山下莽莽的大樹,一株株大樹在煙霧的映襯中,現出一抹紫色,在秋日中份外的美麗。半日腰往山,煙雲籠籠,天地渾然一體,那茫茫的雲霧中隱約可見一座雄偉的山體沒入雲天深處。
“嘎!~”一隻大鳥舒展着大翅,從雲霧中掠過,那山巔卻還在大鳥之上。
“兩位公子,這座山就是太山了。通往山上的路異常的險峻,就算是鳩城有經驗的獵戶也不敢輕易登臨這座太山。兩位公子還是不要去的好!”老車伕執着鞭子,從馬車上看過來,好言相勸道。
“呵呵,老人家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只是來看一看太山而已,不會去山頂的。”劍公子回頭微笑道。
“呵呵,是我多濾了。兩位公子莫見怪。”老人一拱手,呵呵笑道。
“君玄,我們走吧。”
“是,公子。”林君玄這時倒扮足了一個書僮的樣子,抱着古琴,跟着劍公子往山上行去,至於那雪狐,卻被他裝入了懷中。大約是擔驚受怕久了,這雪狐躺入林君玄掌中不久,便沉沉的睡去了。
這太山雲霧遮掩,加上秋季本是雲霧多的季節,霧氣更多了。太山上雖然基本上都是岩石,但卻有一些蒼松從石縫裡撥出來,頑強的生存在這些地方。往上走了一段路,當繞到一棵蒼松後,山下的馬車已被霧氣隱沒時,劍公子終於停了下腳步。
“準備好了嗎?”
“嗯,”林君玄點點頭。劍公子便伸出一手抱住林君玄,腳輕微彈,便如一抹流星般撥空而起,向着山巔而去。
林君玄本來以山巔霧氣很大,沒想到山巔卻是一片明亮,沒有一絲霧氣。擡頭望去,只見太陽高懸於頂,光芒剌目。兩人劃過虛空,輕輕落於山巔。縱目四覽,只見半山腰下,茫茫霧氣之外,整個鳩城附近的山巒地貌,盡皆落入眼中。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這山頂的景觀確實異常壯觀啊!”林君玄站在山巔,腳下不遠處便是一處懸崖峭壁,林君玄神色自若,絲毫不以爲意。
“‘會當凌經頂,一覽衆山小’……,這句子此時此刻吟來,真的是絕好。不過,我在《詩》中都未讀過,不知是何人所做?”劍公子眼中露出一抹訝然。
林君玄聞言心中一震:“一時興起,倒是忘了這個世界可並沒有這句詩。”
“這也是我聽一位先生所作,覺得頗有氣勢,便記下了。”林君玄道。
“原來如此,我原本還以爲是你老師甘如葉所作,聽這詩,說的是賦山之景,實則有凌雲之志啊,”劍公子淡然一笑,也不在詩上糾纏,伸手道:“有詩則有琴,這太山之巔,倒就了你那句‘一覽衆山小’的詩句。幫我把這琴取出吧,在這山巔賦琴當別有一翻韻味。”
“是,公子。”林君玄笑道,說罷從琴盒中將這古琴取出,遞了過去。
劍公子接過古琴,在太山懸崖前盤膝坐下,將古琴架於膝前,十指輕放琴絃上,目視前方繚繞的雲霧,喃然道:
“如此好景,當奏《韶韻》,燃鶴香,纔不負登山雅興。——君玄,替我燃一柱‘鶴香’吧!”
林君玄笑了笑,從琴盒中取出劍公子隨身攜帶的‘鶴香’,插於崖上,以火石點燃,一陣幽香便在崖巔擴展開來。這種鶴香聞起來清香怡人,讓人感覺心神舒暢,彷彿化成了一隻白鶴,隨風飛鶴一樣,因此得名爲‘鶴香’。
“叮!——”劍公子琴絃一撥,琴如珠玉墜落,沒入崖下雲霧,聲音一起,只見劍公子十指撥動,一曲《韶韻》如泉水叮咚,從他指下流出。
林君玄懷中,雪狐聽到這琴音,抖擻一下,探出頭來。劍公子的指法非常嫺熟,一首《韶韻》聽得林君玄也頗爲入迷,恍如置身於曲水流觴、綠林修竹之畔,令人心曠神怡。
昨日山中,劍公子雙手撫琴,殺人於無形之中,恍如煞神一般;今日太山之巔,又聞他焚香奏琴,彷彿只是一個喜好遊山玩水的書生罷了,若非親眼所見,很難讓人相信,同樣一雙手,同樣一張瑤琴,可以如此可怕!
林君玄把雪狐放下,雪狐也不逃走,就趴在他腿邊,眯着眼睛一動不動。林君玄淡然一笑,在劍公子身後坐下,聞着鶴香,聽着琴音。
“劍公子確實懂得享受,這修真界多殺戮,他琴劍在手,一個人遊山玩水,倒也自得其樂。”這剎那,林君玄漸漸有些理解劍公子了。在他身上,對於山水、琴樂的興趣遠大過修練。
峰下雲遮霧繞,山巔琴聲梟梟,鶴香慢慢燃燒,也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冰魄羅剎,哪裡逃!”
這一聲暴喝,直如半空中炸開一個驚雷,林君玄霍然回首望去,赴見遠方一座比太山低上許多的山巒上,一位全身上下披着血色裙紗的女子單足而立,站立在一顆十餘丈高的杉樹上。遠方起伏的樹林上,數十名衣着各異的人影疾追而來,各色的道術光華璀如煙花一般,從四面八方攻向那女子,女子身處包圍之中,卻顯得從容不迫,或旋身而起,或縱入人羣之中,漫天的道術攻擊盡皆落空,她一落下,卻總有人傷亡。林君玄看得仔細,那女子或指或掌,指掌之間總有血色光華迸現,這血色光華一現,周圍的修道者如見蛇蠍,紛紛退避!”
“這女子不像有兩百多歲的樣子,”林君玄望着山下道,不管是那女子還是那邊的修道者,在太山之巔的兩人看來,都細如螞蟻。
“修道者駐顏有術,二百多歲,依然保持的宛如少女一般,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劍公子十指放在琴絃上,望着山下漠然道。
“她就是冰魄羅剎吧?”林君玄道。
“呵呵,你剛不是聽到那邊追殺的人叫出她的名字了嗎?”劍公子笑道。
林君玄聞言也笑起來:“只是確認一下,——我看她出手總有些不妥,似乎與傳說中的兇名不太相符!”
“是有些不妥,”劍公子負手而立,望着山下:“那是因爲她受傷了。”
“受傷了?”林君玄訝然。
“嗯,強中自有強有手,冰魄羅剎一直爲正邪所不容,她幾乎一直被正邪修道者所追殺。受傷也是正常的,”劍公子漠然望着山下道,並沒有插手到其中的意思。
“冰魄羅剎,你死到臨到,還敢張狂!”森林深處,一聲天雷般的聲音傳來,聲音一落,一道恢宏的刀光從森林深處撥地而起,縱跨數千丈,從冰魄羅剎頭頂重重斬下,那一刀,彷彿要將天地都斬爲兩段一般。
看到那道驚天刀光,劍公子臉色一變,脫口道:“御刀侯,樂信靜!”
那刀光直有開天劈地之勢,刀光所至,樹木咔嚓嚓紛紛倒下,那刀光在樹林中開劈出一條數丈寬的通道,仿若洪流一般,向杉樹之巔的冰魄羅剎捲去。
“叱!”冰魄羅剎見到這道刀光,也是爲之一變,口中怒叱一聲,身如閃電後退,刀光落下,冰魄羅剎以毫釐之剎,避過刀光。但林君玄在山巔,清楚的看到冰魄羅剎的身後,一塊紅色的裙紗被刀光斬落,隨風飄蕩起來。
“御刀侯,樂信靜是誰?”
“御刀侯,樂信靜,名列《獨行高手榜》第四。這天底下獨來獨往的高手比各門各派加起來的還多,有些強者就算是一些名門大派都不願意招惹,御刀侯能位列第四,這本身已說明問題。畢竟,冰魄羅剎雖然位列第三,卻還只是《殺人榜》。有御刀侯樂信靜,加上正邪各派高手圍攻,冰魄羅剎受傷也是意料之中!”劍公子淡淡道。
“冰魄羅剎不是成名二百年的高手嗎?怎麼會還鬥不過御刀侯?”林君玄問道。
“幾千年前,論攻擊之凌利,劍道第一,捨去劍道,便是刀道。刀道修練雖然也有兇險,但遠不如劍道。數千年前,劍道正是鼎盛之時,刀道所有修練門派幾乎都被壓制。如今千年過去,刀道雖然也在沒落,但相比而方,卻比劍道強大多了。甚至,比之千年前,刀道還有所發展。這御刀侯,刀光縱橫數千丈,乃是刀道最正宗的內修之法。冰魄羅剎成名雖早,但沒能突破屏障達到天人期,修練再長也是徒然。御刀侯成名雖然不如她長,但幾十年下來,也是龍虎期的修爲,加上霸道絕倫的刀道正宗修練法門,也不會比冰魄羅剎差多少!”
正說着,只見那紅衣女子正向着太山之巔,兩人所在的方向掠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