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在林君玄墜下數十丈的時侯,一隻手平平伸出搭在林君玄肩上,微微一抖,便消去了那股衝力。兩耳風聲呼嘯,林君玄已經落到地上了。
“我們好像見過?”放下林君玄後,目光從林君玄臉上掠過,一陣熟悉感涌來,劍公子不由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搜索腦海中的記憶。
劍公子見到林君玄的時侯,林君玄纔不過四歲,如今林君玄已經十二歲了,過去足有八年之久。與四歲時相比,林君玄肯定變化很大,但眉目間依然能找出原來的痕跡,反倒是劍公子,在林君玄的眼中,劍公子居然還是八年前的樣子。
“八年前也不知他多大。”林君玄心中想道。
“我們是見過,八年前,在臨安城……”林君玄提醒道。
一道靈光劃過腦海,劍公子終於想起在哪見過林君玄了:“是你?……八年不見,你長大了。”
“不過,氣質還是沒變,依舊和八年前一樣,”劍公子笑了笑,接着道:“還記得我當年在臨安城我對你說的嗎?我會給你三次機會,這次是第三次了。”
林君玄默然,他現在早已是方寸宗的弟子,第三個機會根本不用考慮。
“別急着回答,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吧。”劍公子說罷,一手抓住林君玄,騰空而起,其速風施電掣,其快無比。
一個時辰之後,腳下的森林已經很稀疏了,再半個時辰,腳下已變成一些低矮的山峰,山峰之間有繹道環繞,甚至隱約可見到一些人家。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林君玄本以他會在附近停下,沒想到飛了這麼久,好像還沒到達。
“我生性喜歡遊山玩水,在高山之巔,撫琴自賞,今日只是湊巧救下你。在今日之前,我寄宿在一座山上的道觀裡,那道觀的觀主卻是位雅人,很是有意思。我便把你帶到那裡吧。”
不一會兒,一道蒼松覆蓋的山峰出現在眼中,山頂飄渺霧氣之中,隱見一座道觀立於其中。
“到了,”劍公子一指前方,淡然笑道。
劍公子挾着林君玄從空中落下,遠遠的便聽到一陣蒼老的笑聲:“公子,回來了。”
林君玄落處,四周是虯曲蒼松,遠處一座廟觀,朱漆的拱形觀門打開,一位五、六十歲左右的道人捧着拂塵,從觀門中大步走了出來。
“來,來,來!我再奕一局,”老道顯得很是興奮。
“觀主,我纔剛剛回來,你看是不是先讓我們喝杯茶啊。”劍公子笑道:“如果有糕點的話,是最好不過,我身邊這位小兄弟還沒餓着呢。”
“哦,是我糊塗,是我糊塗,”老道以拂塵敲了敲生滿皺紋的額頭,扭頭對林君玄陪笑道:“小兄弟別怪,老道我癡迷對奕,今天公子離開,老道我腦子裡一直想着今天的棋局,倒是沒注意到小兄弟了。”
“清明,清秋,上三蠱香茶,另外準備一點松花糕。”老道回頭對牆內叫道。
“是,師父,”院牆內傳來一陣稚嫩的應和聲,是個童子的聲音。
“來,公子,小兄弟,坐!”老道一邊說,一邊向一側行去。
道觀外左側,兩棵虯曲蒼松中間,有三個樹樁做的墩子,中央一根長點的樹樁上放了一塊厚實的圓木桌。再往外延伸,那裡便是懸崖了,山下隱隱有流水的聲音,似是有河流從下方流過。
“師父,香茶,糕點來了,”三人剛坐下不久,兩個面目清秀的小童子便將茶水和糕點用盤子託着送了上來。
“來,來,請用,請用。”老道很熱情,一邊揮了揮手:“你們兩個下去。”
老道士新自給兩人斟了杯茶,茶水倒出,香氣四溢,倒算是名副其實的香茶。
“小兄弟,隨意,”老道指了指盤托裡的松花糕道。林君玄肚中早已餓了,道了聲謝,也不客氣,拿過一塊松花糕,嚼吃起來。松花糕還是熱的,入口綿軟。
“公子,今日出去遊玩,可看得些什麼?”老道拂塵放在一邊,熱絡道。
劍公子笑了笑,淺淺的啜了一口茶水,這才道:“那裡的山脈倒也是雄偉,林中也見着一些奇禽奇獸……”
兩人慢慢聊起來,林君玄也不插話,他對這個道觀倒是很有興趣。在林君玄的印象中,這個世界提到道觀,一般都會和修道士連繫在一起。但這裡……,林君玄分明從空氣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火的氣息。
“公子,道長,我可以進觀裡瞧瞧嗎?”林君玄道。
“小兄弟,你隨意就行了。”老道士看也沒看,道。劍公子也點了點頭。林君玄這才起身離開。
越靠近道觀,香火氣味越濃。跨過朱漆紅門,只見觀門院牆裡種着許多蒼松,夾雜着一些修竹,院門口過去,一條小徑直能觀門大殿。
“小施主可以上香,”剛剛見過的小道士清明走了過來,揖了一禮道。
“上香?”看到小道士疑惑的看着自已,林君玄順勢點了點頭:“是,我要上香。”他還是不大肯定,這裡的道觀到底是幹什麼的。
“隨我來吧。”清明帶着林君玄往廟觀裡走去,香火味越來越濃了。踏進廟觀,林君玄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這廟中的神像居然是沒有臉孔的。
“小道長,你知不知道這廟裡的菩薩爲什麼沒有臉孔?”林君玄問道。
“菩薩?”小道士皺了皺眉,一臉不解,林君玄這纔回想過來,這個世界似乎並沒有和尚,也無佛教,菩薩乃是佛教的說法,小道士自然不知。
“我是說神像。”
“哦,原來你是說廟中祭祀的祖先神人啊,”小道士笑了笑:“我也問過師父,師父跟我說過,他說我們道觀祭祀的乃是我們的先祖,也是天地初開時的神靈,他們的臉孔,我們凡人是不能雕刻的,就算刻上,也會自已消融。不止是我們道觀,所有的道觀都是這樣。這是一代代傳下來的規矩。”
“哦,”林君玄擡頭看了正堂前的神像,若有所思。這種東西時代久遠了,真真假假已經不辨了。
“你似乎對這些都不知道?”清明小道士有些詫異道。
“嗯,你能給我說說這些道觀有關的事嗎?”
“天下所有的道觀只祭祀三尊神靈,不過所有道觀都只能祭祀一座。一座道觀祭祀兩座或者是三座,乃是大祭,是要被治罪下獄的。”小道士道。
“這是爲什麼?”
“我聽師父說,在遠古的時侯,三尊神像原本是可以並立的,但後來一夜之間,凡是三尊神像並立的廟觀,神像全部倒塌。並立到一起,神像又會倒下,只會有一尊神像立着。或許先輩神靈也像人一樣,一個碗裡的香只能一個人吃吧。”
“清明你胡說什麼呢?神靈面前,你也敢胡說!”一聲斥喝從身後傳來,卻是另一名叫清秋的童子走了進來。看到清秋走進來,清明小童子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施主,請上香吧,上香的時侯,你可以許個願,神靈會保佑你的!”清秋比清明顯得老練多了,他擡手從靠牆壁的香案上取出一把香,點然了,然後交給林君玄。
林君玄接過整香火,走到大殿裡蒲團前,擡頭看了一眼,只見那神像下方有一張紫色神牌,牌面上以古篆字寫了四個字,廟觀似乎有些年代了,四個字有些模糊了,不過林君玄還是辨認出來了幾個字。
第一個是古篆的‘通’字,第二個則是古篆的‘天’字,到了第三個字就有些模糊了,只隱約看出來,那個字上面是個‘土’字。
“這位是通天之神,有通天之能,你只需心中唸叨他的名字,然後許願就是了。”清秋漠無表情的在旁邊提醒道。
“通天之神?”林君玄又瞧了瞧那牌案,心道:“不是吧。”不過清秋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反駁。
林君玄也沒什麼願望可許,握着一把香火,在蒲團上跪下,腦中一片空靈,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嗡!~”
就在磕第三個頭的時侯,林君玄胸前的‘星形墜鏈’突然震動起來,低頭看時,只見星形墜鏈散發出一陣淡淡的星光,在衣內飄起。同時耳中也聽到一陣‘砰砰’的震顫聲。
“怎麼回事,神龕怎麼自已震顫起來!”一側,清明、清秋大吃一驚,連忙趕上來,用手扶住神龕。
“師父!——”清明大叫起來。
“出什麼事了?我正在和公子下棋呢?不要打擾!”院牆外傳來老道的聲音。
“神——”清明剛想說神龕震動,但話還沒出口,神龕已經停止了震動,那本來要脫口而出的話,便又吞入了腹中。
兩個童子回頭叫老道士的時侯,並沒有注意到,一道清光從那神像額頭內射出,沒入到了林君玄的腦海中。
林君玄怔怔的看着神像,那道清光他自然是看到了,但清光沒入之後,他感覺身上什麼也沒變化,什麼也沒發生,連浮起的‘星形墜鏈’也落了下去。
“奇怪?這是怎麼回事?不可能是我的幻覺?”林君玄擡起頭,疑惑的看着神像。古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在神靈前要慎方慎行,林君玄現在有點相信了。
上了香,離開大殿,林君玄獨自在道觀裡轉轉,又回了院外。門外,劍公子與老道士對奕入了迷,兩個人都盯着棋盤,一聲不響。
圍棋講究個清靜,少有像象棋那樣,不時大叫‘將你的軍’、‘吃你的炮’之類的。林君玄走過去,在樹墩上坐下,慢慢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