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驀地,紫諾清晰聽到一聲清脆的“咔嚓”聲,舉目看去,只見到喬小玄腳下的殭屍雕刻已經出現裂紋,而且裂紋正在逐步擴大。

就在此時,四周的空氣一陣強烈的晃盪,傾刻間後地上的石板竟化爲滿地沙塵隨着風流四處飄散開來。在同一時間,喬小玄全身放射出血紅色的光芒。就在紫諾震憾欲驚的時候,一柄黝黑髮亮,閃爍着奇異光芒的造型奇特的長刀緩緩從地下深處破土而出,漸漸升出地面懸浮在喬小玄前面。

紫諾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盯着從地面中浮出來的長刀,因爲她認出這柄刀正是在九宮門時所看到的九幅雕刻中第五幅和第九幅中,那男子手中的長刀。尤其是第九幅,那男子手持這柄長刀橫空劈向天空,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讓紫諾至此仍感到震憾。

喬小玄伸出手抓向漂浮在他面前的長刀,就在他的手與刀相碰觸的那一剎那,外面的世界天地變色,烏雲蔽日,天上狂雷大作。而宮殿之外的湖面的湖水竟然沸騰起來,一個個氣泡爭先恐後地浮上水面然後破裂開來。

喬小玄仰天長吼,一道道無與倫比的強大氣息從他身上爆發開來,一圈一圈往外擴散。凡是這些氣息所到之處,石面皆化爲沙塵。

紫諾大感驚駭,就在這時,神之殿的靈魂突然說道:“糟了。”

巨大的殿堂內,喬小玄懸浮在半空,手中緊緊握着一柄黝黑的長刀,全身散發着耀眼的紅芒,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大殿之內充斥着喬小玄嘶啞的吼叫聲,紅光緊緊包裹住了他的身體,無數的骷髏幻影在他身邊飛舞着,不時張牙舞爪在他身上咬上一口。這些骷髏雖然只是虛幻的幻影,可是每一處被骷髏所咬過的地方立刻皮開肉綻,鮮血如流。血紅的光柱不斷吸食着從喬小玄身上流出的血液,每吸收一點它的光芒就更強盛幾分。沒過多久,喬小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全身衣服破損不堪。

紫諾急的欲哭無淚,卻又不知道怎麼樣纔可以幫助喬小玄,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飽受痛苦的折磨。

就在這時,神之殿的靈魂突然說道:“糟了。”

紫諾抹去一把淚水,哽咽道:“白癡都看的出來。”

“唉,真沒想到,冥夜所下的居然是血咒。”

紫諾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問道:“什麼血咒?”

“血咒是一種很陰毒的封印咒術,凡是想破解這個封印的人都會受血而噬。這些人都會被全身抽乾血液死去,而他們的血液則會增加這個封印的力量,除非自身的力量能壓過血咒的力量,否則最終難逃一死。”

紫諾急道:“那喬小玄不是很危險?”

“何止危險,你根本就不知道血咒的可怕。血咒一經發動劫臨全身,不死不休。”

“快告訴我怎麼才能幫他?”

“你幫不了的。”

“那喬小玄怎麼辦?”

“唉,我也沒想到冥夜會用血咒。這種咒術冥夜曾經和我提過,他說要破解血咒除非有與下咒者同源的力量或者遠超過施術者的力量。冥夜擁有的是屍王的力量,可是往生者只傳承到殭屍的力理卻沒有屍王的,如果照這樣情況下去,他很快就會被抽乾體內血液。”

紫諾大急叫道:“那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救他?”

神殿沉聲道:“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必須引出屍王的力量才行。哪怕只要一點點,他就不會有危險。”

“怎麼引出屍王的力量?”

“我不知道,不過前提是要爲他提供足夠的血液。否則力量還沒覺醒,他就先流乾血了。”

紫諾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我去哪弄血啊?”

“這個,恕我愛莫能助……”

“你能不能幫幫他?”

“怎麼幫?我只是個靈性的存在,這座宮殿就是我的身體,難不成要我拿石頭喂他?”

“你不是在湖底嗎?試試抓些附近的魚……”

“這裡的生物都是沒有靈魂的生命體,他們的血液對殭屍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紫諾不甘心的叫道:“難道……”

“等一下。”神之殿打斷她的話,說道:“有人來了。”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數量還很多。”

紫諾吃驚道:“是誰?”

“嗯……修真者還有妖怪。這世界怎麼變了?修真者居然會和妖怪在一起?”

紫諾臉色大變:“是他們?他們居然找到這裡來了。”

“往生者正在和血咒對抗的重要關頭,不能受到任何打攪,否則血咒反噬連我都會被吞滅,必須要阻止他們。”

“怎麼阻止?我打不過他們。”

神之殿沉默不語,大殿突然發出異樣的光芒。隨着光芒的四射,整座宮殿頓時強烈的顫抖起來。

紫諾的身體隨着宮殿的振動也在左搖右晃,彷彿這個世界都在顫慄着。

外面“轟隆隆”的聲音不絕於耳,紫諾可以聽出那是牆壁倒塌或者移動的聲音,其中隱約夾雜着一些喝罵聲。

“轟!!”隨着一聲震天的巨響,宮殿不再搖晃。

一臉急色的紫諾正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這時神之殿比剛纔微弱許多的聲音響道:“真沒想到,修真者中居然還有這麼強的人。”

紫諾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如今喬小玄陷入險境,她的能力又不足以抗敵,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神之殿這個修練了千年的靈魂。

“我沒事,不過被打散了一些靈氣。唉,我擋不住他們了。”

“現在怎麼辦啊?”

“帶他走。”

紫諾滿臉淚痕的急道:“我怎麼帶啊?”

神之殿沉默片刻,問道:“小姑娘,你和往生者是什麼關係?”

“……”紫諾顯然沒有料到神之殿會在這種關頭還會問她這些無聊的問題,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神之殿又問道:“你願不願意爲他去死?”

紫諾大吸一口冷氣,她終於明白神之殿爲什麼要問那個問題了。看向在半空中痛苦掙扎的喬小玄,紫諾咬緊牙重重的一點頭。可是兩行熱淚忍不住狠狠地滑下。

“好。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如果你願意獻出自己的血去救他……”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轟”的一聲爆響。接頭有一大羣人從外面魚貫而入,當他們發現正處在半夜中被血紅光芒所罩的喬小玄時,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站在原處,緊緊的盯着喬小玄以及他手中的長刀,眼中流露出貪婪的目光。

紫諾大駭,急忙閃身擋在喬小玄的前面,卻赫然發現,自己的師傅和徐雪淚竟也在其中。

“師傅?陳前輩?”

凌楓和陳老伯沒有聽到紫諾的叫聲,他們的眼光全直直的盯在喬小玄身上。

“徐師妹?”

徐雪淚看向紫諾,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繼而目光也轉到喬小玄身上,透出複雜的眼神。

衆人的眼光變的有些異樣,紫諾不敢再出聲,一大羣人就這麼站在大殿內發呆。

過了許久,其中一個背插長劍的半殉老者才吐出不可思議的話打破了這份沉靜:“屍王?”

天雪宮陳老伯接口嘆道:“真是看走眼了。”說罷朝身邊的徐雪淚瞪了一眼。徐雪淚見陳老伯瞧來,不由低下了頭,眼中暗閃淚花。

由於兩人的說話,衆人才一一回過神來,其中有一個人突然大叫道:“真的是萬載屍王!”

人羣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每個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紫諾急忙張開手臂攔在喬小玄前面叫道:“你們不準動他!”

所有的人都在對喬小玄和他手中的長刀虎視眈眈,摩拳擦掌正準備先一步抓住他的時候,紫諾忽然張開雙臂攔在他的前面叫道:“不准你們動他!”

所有的修真者和妖怪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她,只有少數幾個眼中透出褻猥的神色。

天雪宮陳溼潤饒有深意的目光看向天師府的凌楓,凌楓尷尬的乾咳一聲,沉聲喝道:“紫諾,你在幹什麼?”

紫諾哀求道:“師傅,求求你們放過喬小玄吧……”

“閉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是萬載屍王!是修真界的大敵!快給我過來!”最後一句話凌楓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不……”紫諾用力的搖着頭,淚眼迷朦道:“師傅,我求求你了,放過他吧……”

“你是不是瘋了?”一個修真者站出來指着紫諾喝罵道:“身爲修真者居然爲一個殭屍求情,你真是丟了我們修真界的臉!”

紫諾抹去眼淚頂嘴道:“你們又好到哪去?修真者與妖怪同伍,到底是誰丟了修真界的臉?”

在場的修真者聞言臉色大變,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其中有少數幾人甚至臉上微微的泛紅。

修真界與妖族相互視爲死敵,就像仙與魔、光與暗不能共存一樣,他們已經相鬥了無數的歲月,其間雙方也折損無數的精英。修真者與妖族站在一起,這是修真史上史無前例的,在千百年的歲月中,修真者和妖怪只要相遇就必定會拼個你死我活,絕對沒有例外。但是這一次,他們例外了,無可奈何的例外。在生存與拼鬥的選擇中,他們無一例外的選擇了前者。雖然如此,可他們也在暗中達下了一致的決定,只要能取得寶物並離開此地,這些妖怪絕不能放走一個。畢竟如果讓世人知道修真者若與妖怪相互聯盟,那麼他們及他們所在的師門將永遠受人唾罵。所以他們一致決定,只要找到寶物及出路,就是這羣妖怪命喪的一刻。此事只要他們守口如瓶,這件事將永遠成爲一個秘密,他們仍舊是英雄迴歸,受人敬仰。

修真者與妖族的聯盟雖然是無可奈何,但這也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紫諾此刻當着他們的面道出他們心中的難堪,無疑是將這根刺,刺的更深,刺的更痛。

那個修真者氣的不住發抖,指着紫諾斷斷續續的喝道:“你……你……”

“我什麼?我再怎麼樣也比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好。”

凌楓終於變色,勃然大怒喝道:“劉紫諾!”

“師傅,你不是最恨妖魔鬼怪?爲什麼要跟他們在一起?爲什麼?”

“你給我閉嘴!”

“我偏不……”

“啪!”眼前人影一花,凌楓轉瞬間已到紫諾身邊,順手打出一個耳光,清脆的響聲在紫諾嬌嫩的臉上留下了五條鮮紅的掌印。

紫諾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楓:“師傅……你打我……”兩行熱淚再次盈眶:“從小大到你都沒打過我,你現在爲了那羣妖怪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這孽畜!”凌楓右手高高舉起,正準備朝一臉不屈看着他的紫諾再次落下。

這時,一個妖怪走出說道:“凌天師,你怎麼罰你徒弟,我們不管,但是千萬別帶上‘畜’這個字。”

凌楓不屑的冷笑道:“畜生就是畜生,沒資格跟我說七道八。”

妖怪冷眼盯着凌楓,沉聲說道:“凌楓,別以爲我們妖族怕了你……”

陳溼潤用眼神示意身後一個修真者,那修真者輕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出聲打斷妖怪的話:“那又怎麼樣?你們妖怪在我們修真者眼中本來就是畜生不如。”

“你……”那妖怪目露兇光,狠聲說道:“你找死!”

“噌、噌……”妖族與衆修真者幾乎同時撥出兵器撥弩欲張,一股濃烈的火藥味頓時在這偌大的殿堂內瀰漫。

雙方大眼瞪小眼,全然一付恐嚇的模樣,只是誰也沒有率先出手,其中包括事端的挑起者。因爲他們都明白,第一個出手的人將是死的最慘的一個。

“夠了!”在這緊張的氣氛中,一個細聲細語的妖怪出聲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玩意氣用失?你們看看屍王,他手裡拿着的那把刀肯定就是我們找的那件寶貝。不過瞧他現在的模樣,一定在抵抗封印的力量,如果讓他破除封印取到寶貝,到時候我們都不用自己動手了。”

雙方衆人隨音將目光轉向紅芒中的喬小玄,兩道紅色光柱自上下兩方將他罩住,無數詭異的骷髏在他身邊飛舞,時不時的在他身上咬上一口,立刻就有幾絲鮮血從傷口中迸出,然後迅速被光柱所吸收。喬小玄的全身已是傷痕累累,一絲絲的鮮血不時的從傷口處飛濺而出。

血是深紅,可卻比不上他眼睛的紅。

他的雙眼是血紅色,包括眼白、眼瞳全是血紅,比血更紅,那是屍王的標誌,也正是千年前令修真界、妖族甚至仙、魔界談之色變的冥夜的眼瞳:屍王血瞳。

而他們,也正是根據這雙眼睛才判斷出喬小玄就是萬載屍王。

目光再次看到了喬小玄,衆人立刻又忘了剛纔的不愉快,輕聲交頭接耳起來:“他在幹什麼?”

“好像是在破除封印的力量。”

“那兩道光柱是什麼?還有那羣骷髏……”

“應該就是封印吧。”

“天啊,這麼奇怪的封印?老子修真了百多年了,第一次見到這樣詭異的封印。”

“不只是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

“別吵了!”陳溼潤出聲阻止大家的交談:“我們絕不能讓屍王完成封印,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一個妖怪附聲道:“對,趁他還沒完全破解封印,我們先幹掉他!”

在場的修真者和妖族聞言紛紛點頭附和。

紫諾急忙站起身再次攔在喬小玄前面叫道:“不要……”

凌楓沉聲喝道:“紫諾,你滾開!”

紫諾悽叫道:“師傅……”

“閉嘴!”

紫諾不斷抽泣,悽聲說道:“師傅,我自小就跟着你學習道術,你疼我愛我。紫諾這輩子沒求過師傅你什麼,我現在只求師傅,求您放過喬小玄吧。”

凌楓在衆人面前被徒弟頂撞,一張老臉早已掛不住,陰沉着臉說道:“紫諾,我曾經不只一次跟你提及過屍王的可怕,你如今還要助他,你是不是要背叛師門?”

紫諾拼命的搖着頭,泣聲道:“沒有,師傅,我沒有想過要背叛師傅……”

“那爲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們斬妖除魔?”凌楓說到“斬妖除魔”時,眼光有意無意的飄向妖族那一方,衆妖怪輕輕哼了一聲,露出不滿的神態,卻也沒有人出來阻止。

紫諾悽聲說道:“我真的沒有背叛……師傅……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傷害喬小玄……”

“紫諾,你該知道他是殭屍!”

“我知道……”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執迷不悟?”

“我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傷害他……”

“爲什麼?爲什麼你寧可頂撞你師傅也要護着他?”凌楓語氣突然轉厲,大聲喝道:“告訴我!”

紫諾打了個輕顫,哀求的眼神看着凌楓,泣聲說道:“我……我不想他受到傷害,因爲,我愛上了他……”

“什麼?”雖然凌楓和衆人都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吃了一驚,大叫道:“你喜歡上了一隻殭屍?紫諾,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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