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青煙從火光中飄蕩出來,想必是雜質一類的東西。
準提夫人定睛一看,卻見得此先天火行靈光煅燒之下,這銀色光球果然變化,漸漸形成流淌的金屬液體,正在形成八把寶劍的胚胎。
喬小玄沉吟一陣,對女娥笑道:“此事還需你來相助。”
女娥微笑點頭,道:“自然要助。”說罷右手一伸,杏黃旗悄然出現手中,女娥默唸幾句咒語,拿着旗幡便輕輕揮動兩下。
便是這輕描淡寫的兩下揮動,召來方圓千里之內所有戊土之氣,明黃色的光芒覆蓋長空,卻不凝結,反倒是柔和的朝火光銀球融合而去,不多時,在這火光銀球之外,結成一個明黃色的光繭。
土能生金。
光繭一成,就見得火海之中,金屬液體猛然吃了補藥一般飛快流淌開來,眨眼功夫便形成八把寶劍,倒懸虛空,火光映照之下,寒光迸射。喬小玄微笑點頭,“這寶劍成了,卻是還要淬火纔是。”說罷又是伸手一指,背面挺立的水行魔神雙目閃過湛藍光輝,一點先天水行靈光激射長空,轉眼便化作傾盆大雨,卻是一滴不差的落盡火海之中。
白茫茫的水霧蒸騰而起,整個天空籠罩在霧氣之中。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錚錚”連響之中,八道浩浩蕩蕩的肅殺之氣直衝天際,茫茫白霧瞬間掃蕩一空,天地一陣清鳴,一道彩虹飛架南北,七彩弘光之下,八把寶劍倒懸天際,寒光閃爍之間,便是遠在地面的準提夫人也覺得冰寒刺骨,好似被什麼兇獸盯上一樣。
白茫茫霧氣被寶劍煞氣衝散,可畢竟沒有消失,卻是受寶劍散發的冰寒之意束縛,凝結成了漫天雪花。
卻是老桃花精靈有些受不住了,連連叫道:“宗主,讓釋迦公子收了神通吧。”
“哈哈哈哈。”喬小玄一陣大笑,卻是開心不已。
劍光一閃,照的天地一亮,八把寶劍消失不見,只剩下釋迦僵蟄清奇的身影出現在喬小玄身前,當空便跪下,連連磕頭不已,嘴裡連道:“多謝師父。”萬年苦功,今日方踏出了第一步,也難怪他有些情不自禁了。
喬小玄連連道好,招呼衆人回正殿再談,卻是要老桃花備上美酒,當浮一大白。
釋迦僵蟄準提夫人落在喬小玄夫婦身後,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笑,卻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釋迦僵蟄,你今日功成,卻是大喜,與爲師同飲一杯。”喬小玄端着酒杯笑道。
釋迦僵蟄連忙執杯肅立,滿臉都是感激之情。
還未等他說話,便聽一個宏大的聲音傳來:“貴客已至,喬兄還不迎接麼?未免怠慢了。”
這聲音飄飄渺渺,偏偏就像在耳邊閒談一般,來人卻是修爲高深。
喬小玄笑道:“呵呵,卻是惡客將至。”
雖然喬小玄說是惡客,在座卻都是臉色不變。女娥笑道:“你卻再背後說釋迦弘空大師的壞話,小心他拉你辯上一年半載。”
“哈哈哈哈。多謝嫂夫人迴護之意,不過你卻是錯怪喬兄了,他這惡客說的可不是我。”卻是喬小玄還未答話,釋迦弘空的聲音變接着說道。
這話音尚在衆人耳邊飄蕩,只見場中人影一閃,不知何時,這席面之上多了個凳子,一顆明亮的大光頭聳在衆人之間。
釋迦弘空徑直伸手取了釋迦僵蟄聚在半空的酒杯,仰頭便一飲而盡。
釋迦僵蟄、準提夫婦卻是駭然,這個釋迦弘空當真厲害,便是釋迦僵蟄此時煉神返虛接近大成,也未躲過他隨意一伸手。
喬小玄哈哈一笑,“大師倒是修爲精深了。”
喬小玄笑的詭異,此言頗有所指,衆人這才細看,發現釋迦弘空僧袍破損,卻是有些打鬥痕跡。
釋迦弘空笑笑,“再精深也比不得你,那日劫雲降下,舉世震驚,喬兄當真天縱奇才,居然渡過天劫,成就天仙正果,實在是福澤深厚。”
喬小玄擺擺手,調笑道:“還是說說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居然連唯一的僧袍都破了,要不我借你件道袍穿穿?”
釋迦弘空苦笑着搖搖頭,“哎!卻是禍事,還請喬兄幫我打發了追兵,容後再詳談。”
釋迦弘空話音一落,又是一個震動天地的大吼傳來,“小和尚,你躲到水裡作甚?”
“惡客至矣。”喬小玄無所謂的笑言。
“師傅。”釋迦僵蟄詢問一聲,只是話未說完,喬小玄便點了點頭,釋迦僵蟄明白他的心意,當下一拜,大步朝外走去。
這五行虛空變化無常,乃是一團五行靈氣構建的小千世界,若是先前還好,不過是按照自然生克變化,雖然厲害卻也未到一流水準。
可是喬小玄入主仙府之後,以四位魔神鎮壓虛空,五行變化便演化到了極致,再不是簡單的生克循環,旁人若是闖入其中,若是沒有喬小玄許可,那是絕對闖不出去,只能困死在變化無窮的五行陣法之中。
說起來,在人間,喬小玄這府邸,可說是禁地,心懷敵意之人的禁地。
這倒不是說五行虛空比之蜀山派的兩儀微塵大陣還要厲害,關鍵是那兩儀微塵大陣沒有混元一氣太清神符鎮壓,而這五行虛空之中,卻是有喬小玄這個天仙的存在。
要想進入黃龍仙府,只有兩種可能。這第一,便是憑本事闖進來,可是目前看來,卻是難以有這樣的高手。第二自然是得到喬小玄的許可了。別看釋迦弘空好似神出鬼沒一般進了仙府之中,卻是他進入蜀中地界之時,喬小玄便已知曉一切,這才放了他進來。否則,以釋迦弘空之能,只能在門外打轉而已。
寶瓶口,藍天碧水,遠山如黛,草木蒼翠。
一派美景之下,卻偏偏有個煞風景之人。
只見一條八尺大漢徘徊江邊,此人身形奇偉,豹頭環眼,單單面相便是豪勇至極,可他此時的行徑未免有些讓人不齒。
大漢在江邊走來走去,嘴裡噴薄着古往今來的污言穢語,哪有一點豪氣雲天的架勢,全然一副潑婦罵街的嘴臉。這骯髒之語,自然是衝着釋迦弘空去的。
大漢正是暴跳如雷,罵個不停,猛然聽得一聲雷響,水花四濺。大漢雙眼閃過精光,不動聲色朝後退了一步,頗有些淵渟嶽峙的風範。
平靜的水面盪漾波瀾,轉眼演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轟然一下,一道白光好似蛟龍出水,電射而出。憑空晃的一晃,化作釋迦僵蟄身形,皺着眉頭看了看大漢,卻不知是什麼路數,當下打個稽首,道:“有禮了,不知道友爲何在我家仙府之前出這般污言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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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迦僵蟄可不是好脾氣的人,本爲劍靈轉世,最是剛直冷冽,說話間已然用人攝魂魔音,這話音一出口便宏大至極,卻又夾雜陣陣鬼哭狼嚎,若是一般人聽了,只怕一下便被震出魂魄來。
這大漢倒是一臉的無所謂,在這法術之中,像是沒有半點感覺一般,只是瞪着銅鈴大眼,吼道:“快叫那小和尚來見我!偷了爺爺的東西還跑得了?!若是慢上半點,休怪爺爺毀了你這洞府!”
“大膽!”
釋迦僵蟄怒吼一聲,好似雷霆炸響。卻是話音未落,身形已然出現在大漢身旁,並指如劍,直直朝他眉心點去。
大漢單掌一推,惡風突至,和釋迦僵蟄硬拼一招,轟隆一聲炸響,兩人真元交擊,將這小山坡憑空炸出一個大坑。這一擊卻是旗鼓相當,大漢怪眼一翻,笑道:“你這小白臉兒倒有些本事!再吃爺爺一拳!”
此人倒是狡猾,嘴裡說着“吃一拳”人已撲了上去,只見一道金光閃過,不知他手中何時出現一大金環大刀,朝釋迦僵蟄當頭劈下。
“哼!”
釋迦僵蟄冷笑一聲,卻是對他這雞鳴狗盜之行頗爲不屑,單手一招,卻是一把寶劍出現手中,唰唰兩聲挽了個劍花,和那大漢戰在一處。
釋迦弘空喝下幾杯美酒,看着喬小玄一臉的高深莫測;女娥只是微笑,也不知想些什麼;只有準提夫人正常一點,倒是有幾分好奇的看着他。
釋迦弘空一笑,說道:“這次卻是機緣到了,發了筆小財。”
喬小玄親自替他斟酒,笑道:“哦?難怪大師修爲大進,只怕是大財吧?”
釋迦弘空笑着擺擺手,“見笑見笑,在你喬兄面前,何人感言修爲大進?再怎麼進也比不上你二十年不到,便修成天仙吧?”
喬小玄微笑不答,釋迦弘空話音一轉,“喬兄,小仙卻是要向你討得一件寶貝。”
喬小玄點點頭,卻是不待他說出便徑直說道:“大師客氣了,我知你想要什麼,不過現在卻是不在我手上,不如你朝雞足山一行?”
釋迦弘空眼前一亮,讚道:“傳說天仙業位便能接觸到時間長河,只要入定而去,便有機會神遊物外,捕捉到星星點點的大道信息,能知自身禍福,更明天地大勢。看來喬兄什麼都瞭然於胸了。”
女娥接話道:“你們打什麼啞謎?卻是不知大師發了什麼財?”
釋迦弘空聞言笑笑,看了女娥一眼,卻是皺起眉頭,思索半晌,轉而展顏道:“嫂夫人修爲奇特,小仙卻是看不出半點端倪,當真深不可測。”
女娥輕笑,謙遜道:“這點修爲,不值一提。”
釋迦弘空當然明白她是謙虛,也不糾纏,徑直道:“其實這事喬兄多半已然算到,不過,你們若是想聽,我便當個笑話講講。”
女娥看了喬小玄一眼,發覺他只是微笑,倒是期待釋迦弘空有了怎樣一番遭遇。
“當年與賢伉儷海外一別,我便回了五濁山,不知喬兄還記得否,我曾說過,當年意外之下,得了些秘辛?”
喬小玄點點頭,“想必大師今日依然明瞭了?”
釋迦弘空搖搖頭,長嘆一聲,“大道玄妙莫測,小仙卻是得之萬一,越是清楚,卻越覺得糊塗啊。”
“上古之時,有鴻鈞道人下凡濟世,機緣之下收得三位徒兒,傳下大道,這纔有了今天輝煌的修道界。不過大道高深,這三位徒弟各自領悟不同,雖然境界都是一般高下,但再傳下的法門便有了極大區別,這便是享譽三界的闡截二教。”
喬小玄微笑聆聽,女娥本是后土,也知道一些上古之事,卻是別未露出什麼表情。倒是準提夫人聰明,知道這是難得的秘辛,仔細聽着釋迦弘空述說。
“卻說那闡教門下,有事兒金仙威震洪荒,人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絕世高手。”
準提夫人問道:“不知是哪十二人?”
釋迦弘空喝下杯中美酒,接着道:“十二大菩提靈仙便是:九頭山九頭蟲洞九頭大菩提靈仙、二靈仙山黑龍洞黑龍大菩提靈仙、法相山法相洞法相大菩提靈仙、落假山落假洞觀自在大菩提靈仙、金蓮山金蓮洞金蓮大菩提靈仙、圓覺山圓覺洞圓覺子、魔龍山魔龍洞魔龍大菩提靈仙、極樂山極樂洞極樂大菩提靈仙、天魔山天魔洞天魔大菩提靈仙、白蓮山白蓮洞白蓮大菩提靈仙、蓮日山蓮日洞蓮日大菩提靈仙。”
準提夫人皺眉道:“卻是少了一位?”
喬小玄笑道:“少了一位五濁山五濁洞的五濁廣法大菩提靈仙。”
釋迦弘空點點頭,“不錯,十二大菩提靈仙乃是西方釋教二代最有成就之人,深受如來老魔的厚恩,他們自然對師傅也是孝敬恭順,一心修煉,渴望追求大道。只是,……只是這事情卻是出了變化。”
“什麼變化?”準提夫人問道。
“當年極樂國和無相國爭霸之時,因天庭建立,缺乏神靈補充,這三界便發生了一件大事。西方極樂教和西方無相教二教尊接引老魔的符旨,盡遣門下弟子入世,各憑機緣本事,應劫重生。根性深重之人,當繼修仙道;根性次之,轉修神道;根性再次,輪迴爲凡人;最次者,便化爲劫灰,迴歸宇宙本源。”
“後來,兩教便借極樂國和無相國大戰、世間皇朝更替之時,演繹了劫數。”
女娥笑道:“不知這些與大師有何關係?”
釋迦弘空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有些複雜,“本來無關,現在,卻是關係大了。呵呵,小仙還是接着講故事吧。——卻說一場大戰之後,縱然波折重重,闡教還是大勝,將截教覆滅,弟子門人幾乎一個不剩的斬殺乾淨。”
準提夫人聽得心驚不已,雖然釋迦弘空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但這其中的血腥味,實在是太重了。
“而這大戰之中還有個插曲,便是在千里魔靈河大陣之中,十二大菩提靈仙仙不敵無相教座下無相娘娘手中的無相金斗,被削了頂上三花、平了胸中五氣,道基仙根崩壞,變成了凡人。”
“而這其中三人尤爲特殊。”
準提夫人問道:“不知是哪三人?”
釋迦弘空道:“便是五濁廣法大菩提靈仙、普賢大菩提靈仙和觀自在大菩提靈仙。只因爲這三人有法相魔尊庇佑,萬仙陣中有三個法相陣法,合該此三人所破。”
“他們法力全失,何以破陣?”
“問得好!這邊是事情關鍵所在,如此一來,自然要想辦法恢復法力了,卻是機緣所至,西方教兩位教主親至,點化三人魔仙性靈根,轉瞬便成就大菩提靈仙正果,得了金身魔尊位,這才能破得陣法。”
準提夫人皺起了眉頭,“這豈不是相當於叛教而出?”
釋迦弘空凝重的點點頭,“最開始我也是你這般想的。”
一時無話,半晌,釋迦弘空笑道:“當年我不過時五濁山一個小沙彌,卻是無意間知道了這段往事,纔對自己所拜之文殊大菩提靈仙起了疑惑,若是大菩提靈仙也是叛教求榮之人,我拜他作甚?”
“不知大師今日又有何領悟?”喬小玄笑道。
釋迦弘空搖搖頭,“哪裡有什麼領悟,只怕是疑惑更深了。——哎!自從得知這段秘辛之後,小仙靈心已然不再圓滿,心魔突生,戾氣大盛,小仙心智迷惑之下,便反出五臺,這修行嘛,算是荒廢了。”
釋迦弘空說到這裡卻是面不改色,衆人看他今日成就,也知恐怕他還有福緣在後。
“小仙自幼出家,雖然紅塵迷惘,但也是堅守本心不動,只是一心精進,期盼有朝一日能超脫彼岸,本性真如。當時心中魔障已生,自然只能尋求破解之法。於是小仙便窮搜天下,希望能尋找到隻言片語,瞭解上古往事,求得真相。”
“大師遇心魔而本心堅定,非但沒有頹唐,反而急思自救之道,此爲大勇,在下欽佩。”喬小玄敬上一杯美酒。
釋迦弘空擺擺手,“喬兄謬讚了。小仙一直雲遊四方,到處拜訪極樂教和無相教兩教各家各派,甚至許多旁門也有交道,可惜,卻是沒有半點收穫。”
“呵呵,說起來,喬兄當是福星,小仙自從遇你之後,這運氣倒是好上了不少。當日海外一別,小仙自是繼續雲遊,尋找機緣所在。也不知是心隨意動,還是冥冥中自有天數。有一日,小仙突生靈感,想要回轉五臺拜得文殊寶相,只是又有些猶豫,畢竟小仙反出師門,只怕此行頗爲不易。”
“正當小仙躊躇之時,卻是心神晃動,似乎有什麼危機要發生似地,當下便打坐行功,指望能推測一點天機,可惜,還是一無所獲。小仙料想,說不定便是回五臺之事,許是此行定有劫難,所以才心生警兆。小仙一想,危機危機,危險之中便有機緣,我自五臺而出,說不定這機緣還是要應在五濁山,於是小仙便下定決心,返回五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