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快退!”
白狐大喝一聲,拉起碧瑤就要逃跑。哪裡知道釋迦僵蟄一把拉住他,“不必了,師傅已到。”
話音剛落,就見長空突然浮現一朵血雲,先是一點,轉眼膨脹到遮天蔽日。
血雲將將在那光柱之上,好似天外隕石,朝下就落,轟然砸在劍光之上。
七英哪裡是血雲對手?加之現在的李樺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合璧更是有些勉強,當下紛紛噴出一口逆血,卻各自咬牙堅持,不肯散了合璧劍勢。
血雲也不客氣,一路朝下壓迫,轉眼之間已到十丈之高,那合璧的七修劍氣也被壓迫下來,七真形相咆哮連連,卻奈何不得血雲。
綠幽幽的火焰轟然騰起,血雲一陣翻騰,內中大量的血炎、冥火,噴薄而出。
轟隆隆!
七修劍氣再也抵擋不得,轟然散化,七把飛劍倒飛而回。
血雲也不停留,猛然朝四面擴張出去,將七把飛劍籠罩在內。星芒一閃,七道血影在雲中突然出現,流星一般分別朝七英墜落而去。
“蠱魔子?!”
這一句感慨也不知是誰所發,總之,這就是七英的遺言了。
血光電射而至,從七英身前透體而入,轉眼間衝出背後,化作流光,投入血雲之中。
七英表面一點兒傷痕也沒有,卻一個個緩緩軟倒,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皮肉如同破口袋似地,癱倒一起。
血雲一個收縮,光華閃動之間,慢慢浮現喬小玄的身影,道髻、玄色道袍、芒鞋,清秀臉龐滿是和煦笑容,分明就是個得道真仙,哪裡有一點魔頭的樣子。
卻說釋迦僵蟄幾人還未及見禮,那夜叉猛然一聲咆哮,再次朝碧瑤衝了上去。
喬小玄伸手一指,夜叉彷彿撞上一層透明的鐵板,砰!的一聲倒在地上,就見一朵血色蓮花突然從地表鑽了出來,一下將夜叉包裹在內,任憑他怎麼動彈,都難以掙脫。
“不要!”
碧瑤見得夜叉被血蓮束縛,頓時急得大叫,可是喬小玄方纔顯露的那一手法術浩瀚宏大,若無煉神返虛的修爲,那是絕對辦不到。相形之下,如果喬小玄是須彌菩提山,那碧瑤最多就只是山下一隻小螞蟻而已。
喬小玄大袖一揮,那七修劍落入衣袖之中。這纔看了看這個小姑娘,笑笑,問道:“白狐,這是你朋友?”
“拜見師傅。”白狐和蛇妖雙雙跪在喬小玄面前。
喬小玄目光閃爍,不知轉起了怎樣心思。說起來這白狐當真狡詐,直接就以弟子相稱,喬小玄可是記得,卻是並沒有收這兩個徒弟,他那點兒心思喬小玄怎會不知,當然是做徒弟比做寵物好了。
沉默半晌,喬小玄回收一扶,一股柔和巨力托起兩妖,笑道:“你們倒是狡詐,我怎麼不記得有你們這兩個徒弟?”
蛇妖一聽此言立馬拜伏在地,瑟瑟發抖,喬小玄在他體內種下的禁制可不是好受的。
白狐聰明,瞄了瞄喬小玄的表情,倒不像是發怒的樣子,當下再次拜倒,強辯道:“師傅交代桃花叔收留我們兄弟,還傳我們仙家妙法,不僅救我兄弟一世不用流落荒野,還救我兄弟生生世世不用再入輪迴,自此有了脫離紅塵苦海的希望,這等大恩,我們兄弟無以爲報,只求師傅收留門下,讓我兩略盡孝道。此外,我兩得桃花叔傳法,已然修習了師傅獨門仙法,這卻已經有了師徒之實,我兩不敢忘本,自然是拜在師傅門下的。此心可鑑日月,求師傅垂憐。”
“嗯。”喬小玄點點頭,“你卻是巧言善辯,也罷,你們起來吧。爲師顛沛十年,今日大.法.已成,重回中土,自然是要開宗立派的,你們與爲師有了這層因果,卻也是一場緣法,自然收下你們。”
白狐、蛇妖大喜,忙不迭的磕頭如搗蒜,“謝師傅。”
“嗯,這拜師儀式容後再補辦,只是卻要與你兩取個法名纔是。”喬小玄皺眉思索着。
“稟師傅,徒兒有名字。”白狐道。
“哦?你卻說來。”
“徒兒名叫塗山,乃是孃親所取,還求師傅準允徒兒保留本名,以紀念孃親恩情。”
“你心念生母,卻是至孝,準了。”
蛇妖趕忙說道:“師傅,徒兒卻是渾渾噩噩三百年,也沒個名字,還請師傅賜名。”
喬小玄有模有樣的踱了幾步,若是再有幾根兒鬍鬚救更像回事兒了。
“你可願隨爲師之姓氏?”
“徒兒願意,謝師傅憐憫。”
“嗯,你有上古神獸,化蛇的血脈,就叫李化吧,望你謹記本性,早日精煉血脈,成就大道。”
“謝師傅!”
這師徒三人囉嗦了半天,終於是說完了,卻把碧瑤急得不行,“噗通!”一聲跪在喬小玄的面前,哭喪着臉,道:“前輩,小女子知你法力高強,卻是不會在乎這夜叉,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夜叉吧。”
“哦?你與這夜叉是什麼關係?怎就要你來求情?”喬小玄笑道。
“回稟前輩,這夜叉乃是小女子師門鎮派之寶,如今師門已被雞足山派毀了,整個門派也只有小女子一人得以逃生,這夜叉乃是我師門在這世上唯一的傳承,還請前輩不要斷了我師門延續。”
喬小玄點點頭,照樣一拂衣袖,碧瑤不可抗拒的站了起來。“你卻是忠心,呵呵,小姑娘,誰告訴你我要除掉這夜叉了?”
“那怎麼……?”
“你且看來。”
喬小玄伸手一指,那血蓮花緩緩升到半空,轟然騰起九幽冥炎,綠幽幽的魔炎灼燒下,蓮花慢慢綻放,千瓣蓮花伸展開來,之間內中一人盤坐,身高八尺,濃眉大眼,身形奇偉,哪裡還有半點惡鬼夜叉的凶煞模樣。若是給他穿上鎧甲,說是百戰將軍都不爲過。
這大漢似乎天生就有一股子威武的氣勢,此時只是靜靜盤坐蓮花之中,也散發出濃重的戰陣威嚴。
喬小玄突然開口喝道:“七魄歸位,三魂還原,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說罷,兩手輕輕一拍,那大漢果然應聲醒轉,一雙銅鈴大眼左右大量着,似乎還有些神智不清。
半晌,大漢疑惑的看着喬小玄,眉毛都皺到了一塊兒,“你是誰?爲什麼我有些怕你?”
“你想不起來了自己是誰了?好好想想。”喬小玄笑道。
大漢聞言拍拍腦袋,努力回想着前塵往事。
“我是……我是張虎!對!我叫張虎!……不對,不是在打仗麼?我怎會在此?……我戰死了?我記得我戰死了……”
“我又活過來了,頭腦一直不清醒,似乎被人指揮着行動……陰符宗……山門毀了,劍仙追殺……我吸血了?!我吸了人血?!……爲什麼?!爲什麼突然好想吸血?!”
“啊!!!……”
這大漢喃喃自語的不停說着,突然崩潰咆哮。
喬小玄一步踏出,走到大漢身邊,右手輕輕揚起,輕輕落到大漢頂門,澎湃的血煞靈光緩緩渡入大漢身體之內,漸漸平息了他的暴躁。
“前輩,我的夜叉怎麼了?”碧瑤問道。
喬小玄突然有些惱怒的喝道:“你的?!憑什麼說是你的?!”
碧瑤怯怯縮着身子,小聲道:“這是我師門至寶,自然是我的。”
“哼!笑話!”喬小玄怒道:“你仔細看看,這也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的生命!不是貨物、牲畜!他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他自己!你那師門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奴役無辜之人死後之身爲自己所用!你卻說說,這叫什麼?!”
碧瑤被喬小玄散發的氣勢嚇得不輕,完全不明白爲什麼這傢伙突然就發了火,不過喬小玄的話倒是有點兒道理。
“謝謝。”張虎平靜下來,“我知道爲什麼我有些怕你了,你也是吸髓魔怪吧?而且比我厲害得多,所以我纔會對你有一種源自血脈的敬畏,對嗎?”
喬小玄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前是,現在我已經煉化了吸髓魔怪之體。”
張虎猛然眼前一亮,“煉化?吸髓魔怪之體乃是金剛不壞只體,怎麼可能煉化?”
“自然沒有了。”喬小玄笑道。
張虎猛然跪在喬小玄面前,“求你收我爲徒,我想學習怎麼不用吸血,不用做個怪物。”
喬小玄點點頭,“你先起來,這些都是小事。”
“不行!”碧瑤吼道:“你是我陰符宗的人,怎可背叛師門?!”
塗山暗暗拉她一把,壓着嗓子喝道:“閉嘴!人家何時拜入你師門了?!是你們自己奴役了人家的屍體,沒找你們報仇就是好事了,現在還想繼續奴役人家?!”
這番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碧瑤頓時無語,只是蠻橫的說着不行什麼的。
喬小玄正要發火,卻見天上明黃色光華閃過,兩道流行墜落下來。
釋迦僵蟄小聲告訴白狐、蛇妖,“是師孃來了,不可怠慢了。”
兩妖暗自留心,只見煙雲之中,兩個絕世佳人一前一後出現在衆人面前,一身鵝黃輕紗的自然是女娥,她身後跟着一身素衣的準提。
女娥法力高強,自然明察秋毫,這一席事務都是心中有數,只是看着這小姑娘越看越是喜歡,當下笑着拉入懷中,安慰半晌。
喬小玄一見就知道女娥再想什麼,自然也不再多說。
“釋迦僵蟄,現在情況怎麼樣?”
釋迦僵蟄躬身答道:“稟師傅,雞足山派和須彌派同時派出大量弟子,都有奪取仙府之心,雙雙也都明白對方的想法,只是約束弟子,想要先對付了鬼王再說。只是兩派弟子素來驕傲,雖然顧及長輩法旨,不敢妄自開戰,但小規模衝突卻是不斷。目前兩派協定一同對付鬼王,倒是沒有對仙府動手。”
喬小玄點點頭,想了想,看向塗山,問道:“對了,你們兩怎麼跑了出來?老桃花呢?”
塗山道:“回師傅,桃花叔讓我們逃出來,一是免遭毒手,二是尋找師傅,把此間情況轉告師傅。桃花叔說,他是桃樹所化,根就在仙府之中,那是萬萬逃不掉的,他已經啓動了仙府陣法,必要之時,他會與敵人同歸於盡。”
喬小玄思索半晌,衣袖一揮,光華流轉之下,面前出現一道光影朦朧的大門。
“女娥,你帶他們都先回去吧,這次事關重大,弟子們幫不上什麼忙,不要反遭了毒手。”
女娥點點頭,一手慈愛的摟着碧瑤,笑道:“我知你自有主張,卻是要小心一點,實在不行,我們可歸隱海外,待得實力強大之後,再打回來不遲。”
喬小玄點點頭,將七修劍遞給女娥,這纔對衆弟子道:“爾等先回洞府,一切聽你們師孃囑咐,不可怠慢了。”
“謹遵師命!”
女娥當先,一行人魚貫而入。
喬小玄揮揮手,那光影之門消失不見,當下長身而起,朝四面一望,心道這雞足山派卻是漸漸有了頹勢了,此地發生如此激烈的戰況,居然到現在還沒有人勘察。
這卻是喬小玄錯怪雞足山派了,人家現在正忙着呢。
魔靈河之水奔流不息、終年不絕。沿江而上,不過百里之外便是魚嘴分水堤,澎湃洶涌的魔靈河之水再這裡被分流兩條水道,外江泄洪,內江灌溉。水勢驟然減小,即可灌溉農田,也不用擔心水患。整個川西平原實現“旱澇從人”,不必再過“吃飯靠天”的提心吊膽的日子。
那寶瓶口,乃是灌口山、玉壘山伸向魔靈河的長脊上鑿開的一個口子,人工開鑿於控制內江進水的咽喉,因形似瓶口而功能奇持,故名寶瓶口。
相傳當年釋迦難陀父子修建都江堰之時,正要開鑿一個人工入水口,以控制內江流量。幾經勘察終於選定如今寶瓶口的位置,率衆幾經辛勞,終是成功開山鑿壁,不過,問題也來了,怎麼保證這入水口不會發生太大變化?若是經江水沖刷,年深日久之後,難保這入水口不被沖垮,到時候江水肆虐,整個都江堰工程都成了徒勞。
於是釋迦難陀父子殺白牛以祭天,求神明相助,保蜀中百姓世世平安。祭祀七天七夜,九天之上,一個晶瑩剔透的花瓶模樣的物事掉落下來,雷鳴爆響、紅光滿天,漫天都是瑞彩、華帶,晃得人睜不開眼來。待到光芒消散,衆人睜眼一看,那寶瓶正落在入水口處,鑲嵌下去,隱入虛空不見。
只是,這些古人不知道的是,這個在他們看來可以永保子孫平安的寶瓶,如今卻成了蜀中子民的催命符。
釋迦蓮日臨水而立,定眼望着這奔騰的江水,不知在想些什麼。
“道兄。”
長空之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光華一閃,釋迦性空落在了寶瓶口另一邊山崖上。
“釋迦兄,別來無恙,在下還未感謝你上次救助小師妹之恩,這裡謝過了。”釋迦蓮日抱拳笑道。
釋迦性空擺擺手,“些許小事,不足掛齒,道兄不必再提。——說來,道兄也是來看這寶瓶口地勢的吧?”
釋迦蓮日點點頭,“是啊。寶瓶寶瓶,如今說是個,魔瓶也不爲過啊。”
釋迦性空望了望江水,搖頭道:“大道玄機變幻莫測,這世上又哪裡有什麼永恆不變的平平安安。想來,那釋迦難陀父子怕是也想象不到,他們辛苦求的的寶瓶,居然還能匯聚九幽魔氣,昔日的護身符,成了今天的額催命鬼。”
釋迦蓮日搖頭道:“釋迦難陀父子仁義賢德,一心爲保西方子民而不顧自身安危,事情演變今天這番景象,他們也是意料不到的。”
“是啊,誰能想到此地恰好與幽冥血海勾連,那九幽魔氣自然泄露到寶瓶之中呢?”
“更可怕的是,千百年後,那七殺鬼王釋迦獻忠在蜀中屠殺平民,帶着萬般血債冤魂,落入這寶瓶之中,卻是機緣巧合,想不成魔都不行了。”
釋迦性空有些蕭瑟的笑道:“呵呵,現在可真是頭疼了。那鬼王功行九轉,魔體凝鍊之時,必然引起天地元氣相對流動,十萬玄陽神雷立刻就要打下。不管那鬼王能不能頂住天劫,這都江堰工程都將毀於一旦,蜀中百姓多難矣。”
釋迦蓮日沉重點頭,“若是我們在他渡劫之前動手,鬼王魔體不成,九幽魔氣凝鍊程度不夠,只怕鬼王魂魄消散之時,便是他幾百年積累的魔氣爆發之日,到時候九幽魔氣肆虐蜀中,污穢一切山川靈泉,百姓依然難逃滅頂之災。魔氣殘留人間,怕是千百年都難以消除,只怕這天府之國,便要成爲陰風鬼蜮了。”
“誰?!”
兩人正當暢談,卻是突然齊齊對虛空一聲大喝。
只見虛空一陣波動,紅光一閃,浮現喬小玄得身影,道袍銀髮,面帶微笑。
“是你?!”
釋迦性空和釋迦蓮日都是一陣怒火中燒,說起來,釋迦性空和喬小玄的仇怨怕是更大一些,兩人還有西海一役的因果。兩人都自戒備,卻也不敢貿然出手,喬小玄那一身毫不掩飾的法力波動實在太過恐怖,若是他們兩的師傅在此,也不敢說一定留下喬小玄。煉神返虛的高手,逃跑還是辦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