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趙四一離開,衆馬商便都歡呼起來,一個個大吐了惡氣,紛紛趕過來稱讚沈辰解了這次之圍,而不止是馬商,不少以往受過趙四欺負的一些商家或者士族子弟亦在旁邊鼓掌不停,幾撥江湖人士雖未靠近,但都是交頭接耳,言談細細。
待到衆人漸漸散去,馬市又恢復之前的交易場面,陳競這才嘖嘖驚歎道:“沒想到賢侄三年習武,竟勇猛如此,真是讓叔叔大開了眼界呀,這麼簡簡單單兩下拳腳就把這惡名滔天的惡人給打趴下了。”
沈辰淡淡說道:“今次是晚輩取了巧,他先受馬匹衝撞在先,輕視我在後,所以才能輕鬆取勝,但此人若認真對付,卻也要花點力氣。”
話到這裡,他聲音一沉道:“以叔叔對趙四爲人的看法,可知道他今次之後是否會善罷甘休?”
陳競緩緩搖了搖頭,嘆道:“賢侄可知這郡中商人明裡喊這趙四叫趙四爺,但不少人都在背地裡給他取了個外號,名叫‘趙土鱉’,一是說此人又矮又胖,宛如土鱉,二則是說此人如土鱉般,咬中什麼東西死不鬆口。今次他在這裡顏面掃地,只怕回去後會大發雷霆,遲早會再捲土重來!”
沈辰劍眉一揚,目光煞冷,冷冰冰的道:“若此人真如此不知好歹,敢再來騷擾叔叔,我必定讓他後悔莫及!”
陳競連忙說道:“賢侄,今日讓你出頭已是萬不得已,這本應是我一力承擔的事情吶。”
沈辰肅然問道:“我早視叔叔爲自家親人一般,莫非叔叔反倒如此見外,不把我當自己人?”
“不不,怎會?我待賢侄如血脈之親,只是正因爲如此,更不想把你們牽扯進來,這趙四背後能量甚大,聽說趙家三兄弟和八曹監的好幾個機構都有聯繫,如今沈兄剛坐上副使之位,我萬完不想把他扯進這渾水中啊。”陳競連聲辯解。
沈辰聽得微微一笑,說道:“叔叔不必擔心這事情,無論是對舅舅還是我,親人大於天。舅舅視叔叔爲友人至交,又豈會看着你被這等惡徒欺負,而惦記着自己官位是否穩當。而且,盧好友即虎視耽耽,出手也是遲早的事情,舅舅早就淌上了這官場渾水,也不在乎多惹上一些麻煩了。而且,對方若真敢撞上來,後悔的必定是他們!”
見少年目光堅定,神色冷然,陳競倒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心裡暗暗驚歎,這少年真是好一番霸氣。
時間一晃,到了大下午,趙四這一場鬧劇早就被衆人忘得一乾二淨,而陳家今日的成交量也相當不錯,帶來的幾十匹馬悉數交付,按照平均一匹馬五十兩銀來計算,便足有兩三千兩之數。
待馬市結束之後,陳競並未直接回家,而是帶着沈辰趕往了城東胡家。
敲開胡家大門,迎接的是一個年邁的老管家,那老管家顯然也認識陳競,連忙將他迎了進去,待進到廳中,便去叫胡大同。
胡家在郡中也算中富之家,有不少的家業,從這府內的裝潢便可窺一二,處處都是精工雕琢,透着大家之氣。
只是如今遭此重創,十數萬兩白銀不翼而飛,如今連下人都悉數遣散,只剩下這一個老管家,而待到胡大同趕來,這三十多歲的男子已愁白了不少頭髮,面容憔悴,可見深受打擊。
陳競將帶來的一千兩銀子送給他,胡大同直是感激不已,但堅持是借而不是送,有了這一千兩白銀,雖然離振興家業還早得很,但至少可以維持日常生計,胡大同神色這才緩和了許多。
沈辰早在路上說起了對盜事的興趣,陳競這才知道他的打算,和胡大同聊了幾句後,便提出想去藏銀的庫房看一看。
胡大同自未有拒絕,領着二人來到了銀庫。
由於下人早已遣散,所以胡家是空蕩蕩的,就連胡大同的妻兒都在前幾日就送回老家去了。
銀庫建在四面圍牆圍成的一個大院中,這庫房四面由厚厚的青石砌成,每一塊都足有尺厚,而屋頂上亦是如此,連天窗都沒有開,再看那大門,足足有三層之多,每一層外都上有大鎖。
似乎因爲官方前來勘察過的緣故,所以此時大門並未鎖上,空空如也的庫房內部一覽無餘。
一來到這裡,胡大同便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我胡家先輩早年也曾遭過惡賊盜取藏銀,所以非常重視這一點,我爺爺專門請了上百工匠回來,耗費了不少銀兩,才建成了這銀庫,在這地基下可也是鋪有一層層半尺厚的青石,而就在這庫門外,也有着十幾個護院守着,但沒想到就算這樣也防不過那無影盜賊。”
陳競一邊安慰一邊隨胡大同離開這惹人傷心的地方,沈辰則獨自留在這裡,他圍着銀庫四周走了一圈,由於這裡早被勘察過,所以地上留下了大量凌亂的腳印,而銀庫的四方圍牆和大門也確實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
他一躍落到屋頂上,這屋頂未開天窗,而且就是一大塊完整的青石鋪成,也沒有一點被破壞過的痕跡。
接着,他又走進銀庫中,一腳一腳的踩着地磚,這磚石也都毫無損壞之象,一塊塊完整的鋪在地上,也就是說並沒有挖地道的可能。
庫房中裝銀兩的箱子都早被打開來,裡面空空如也,由於箱子都是放在庫房中,所以也並未上鎖,只要進得了庫房,便拿得了銀子,但問題就在於,如何能夠在十幾個護院的眼皮底下,在不破壞庫房牆壁及大門的前提下進到庫房中,更盜走如此大數量的銀兩。
沈辰在庫房中來回跺着步子,細細思忖着,待和陳競離開胡家的時候,已是日落西山,出了門,陳競便忍不住問道:“賢侄可有什麼發現?”
他知道沈辰聰明絕頂,否則也不可能在三年前攻下三寨,拉倒安世傑,如今三年過去,這少年的智慧定然絕勝當年。
沈辰卻微微搖頭道:“沒有任何發現,就算對方真留了什麼蛛絲馬跡,也早被那些官兵破壞掉了。”
在這個時代,並沒有完整的刑偵法則,更沒有現代的高科技作爲輔助,破案率極爲低下,可能存在的痕跡又被官兵給破壞掉,確實讓這案件的調查難上加難。
陳競大爲失望道:“這麼說,走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
沈辰卻道:“這倒不然,我雖然沒有找到什麼線索,但卻推斷出這盜賊的身份有三種可能。”
“哪三種可能?”陳競好奇道。
沈辰便答道:“其一,這無影盜賊並非一人,乃是一個組織嚴密,擁有着衆多高手的盜賊集團,而且不止如此的是,對方必定在官府中藏有眼線,甚至是主掌大局,而後安排人以護院身份進入到目標家中,盜取鑰匙,爾後裡應外合,這樣子纔可能把事情做到這樣天衣無縫的地步。”
陳競聽得恍然大悟,驚歎道:“如果真是這樣可能的話,那這盜賊集團的龐大程度簡直難以想象啊。”
沈辰頷首道:“正是,但這個想法連我都認爲未免太過誇張,畢竟這盜竊之事涉及各個縣城,而且發生的頻率相當高,若然要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難度相當大,所以這個可能反倒是可能性最小的一個。”
陳競也微微點頭,又問道:“那第二個可能呢?”
沈辰便道:“這天地間有着各種奇聞異獸,它們擁有着各種人類難以想象的能力,雖然它們大多生活在人跡罕見之地,但機緣巧合之下,也有一些進入到人類社會中。我曾聽先生講起過,有些異獸專食礦藏之物,它們的嗅覺相當靈敏,能夠察覺到大量金銀聚集之所,更爲之所吸引,這樣一來,便可以解釋爲何那些大戶人家藏銀之所如何隱蔽,最終都會遭竊,而這些東西食量極大,要吞下十幾萬兩白銀也並非不可能。”
“但盜竊的庫房大門、牆壁和地磚都未有破壞,若真是異獸所爲,那東西豈非如鬼魂一般,無形無影?”陳競臉色微變。
沈辰回道:“這也僅僅是一種推測,在線索還未真正浮出水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那第三種可能呢?”陳競又問道。
沈辰便道:“這世上即有仙道之說,也自然下來許多神鬼莫測的法術,雖然這些法術僅僅只是仙人們所留下的皮毛之物,但放在我們這凡世間卻是不得了的東西。若是有人通曉這諸如五鬼搬運一般的法術,隔着這厚厚牆壁,不,或者整個城池,要隔空運走銀兩也並非不無可能的事情。”
這三個推測是沈辰在認真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這無影盜竊之事本來就是個古怪事情,所以萬萬不能用常理去推測,否則若是尋常事,集合關都尉與兵曹監的力量不可能連一點線索都挖不出來,而如果自己推斷正確,這三種可能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好解決的事情,
而事態越是如此嚴重,便證明解決這件事情之後可帶來的重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