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緒元也犯難道:“這袁縣尉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貫耳,但其人卻未曾謀面過。只是聽說此人頗爲孤傲,而且甚爲輕視文臣。他手下那班兵士也都不賣城官的帳,這見都見不着,要想讓他支持我,只怕比登天還難吶。”
沈辰淡淡說道:“要想讓袁縣尉支持舅舅,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有得到此人支持的機會。”
“什麼事情?”沈緒元忍不住詢問。
“平息山賊之亂!”沈辰擲地有聲的回道。
這話說得二人又是臉色一變,沈定海眉頭一皺,目光迥然,慎重其事的問道:“辰兒,你的意思是,你竟有平息山賊之亂的方法?”
“辰兒你當真有此能耐?那袁縣尉可沒少爲這事情煩惱,合兩百兵力十數次圍剿尚未有所得。若真能剿滅山賊,那不止解了袁縣尉的心頭之患,更是我青川之福啊。”沈緒元不無激動的說道。
若是以往,沈辰說這話必定又會訓斥一番,但現在二人對沈辰印象大爲改觀,已然信了七分。
自從縣丞府邸離開之後,沈辰這幾日可都沒有閒着,他早將目標鎖定了縣尉。自然,山賊也就成爲了關注的對象,便從廖虎那裡得來了不少的情報。
廖虎本就是行商之人,常年往返郡縣各地,耳通目廣,所認識的三教九流人員極多,對於青川山賊之事自然再熟悉不過。
因而沈辰琢磨幾日後,便已有幾分頭緒。
在現世,商場如戰場之說早已盛行,商人熟讀各種兵書亦是時尚,沈辰雖無商業上的野心,但書卷上的知識卻是一學就會,如今經過重生,宿慧得已成長,戰術策略倒是一通百通了。
對於二位長輩的詢問,他認真點點頭道:“辰兒確有方法。”
一句話令沈緒元亦大增了信心,他豁然站起身道:“爹,辰兒既然有此信心,我又豈能坐以待斃,明天我就去拜訪一下袁縣尉,不管見不見得着他的面,這一步是始終要走出去的!”
見兒子豪氣頓生,沈定海微微頷首,卻又搖搖頭道:“不可,你剛從牢裡放出來,便去拜訪袁鐵,此事必定有耳目傳至安世傑耳中。若他看穿你所想,有所提防,就怕他先下手爲強,再找機會革了你的職。再說了,那袁鐵花這麼多年工夫都沒有剿滅匪患,豈會認爲你一個文官能想到方法,只怕以爲不過是個套近乎的託詞,估計你還沒見上他的面,就要被灌上三五壇酒,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站穩腳。”
“這……”沈緒元一時彷徨,不知該如何接話,他一個文官,不勝酒力,豈能和那些兇蠻的士兵拼酒。
便聽沈辰又道:“其實舅舅就算要去,時間也不對。就在前幾日,袁縣尉已領軍秘密出發,前往西部山區了。”
“西部山區的話,看來是要攻打穿山寨。”沈定海輕喔了一句。
“莫非袁縣尉已然找到了對付山賊的方法?”沈緒元有些擔憂,這話的潛臺詞自然也很清楚,如果袁鐵找到對付山賊的方法,那三人拉攏袁鐵的計劃就此失敗,要想撬下安世傑只怕又得另尋他途。
沈辰卻擺擺手,安然一笑道:“舅舅不必擔心,我料定袁大人必定是因爲年關將近,進出我青川的商人旅客流量增多,爲了牽制山賊,減少山道旅客遭襲的機率,從而出兵圍剿,以震懾羣敵。當然,此番出兵必定也想好了計策,但結果只怕和以往一樣,不可能攻入穿山寨的老巢。”
這口吻篤定之極,甚至聽起來有輕視袁鐵之心,沈定海眉頭一沉,覺得他這話太過輕佻,沉聲道:“辰兒你何來如此信心?袁大人畢竟是郡裡調任來的官員,聽說一身武藝非凡,一掌開碑裂石不在話下。而且,他對於軍紀之事要求極嚴,五年來城外軍營是天天練兵,毫無懈怠。如此操練不息,在平庸的手下也都成了精兵猛將。雖說五年來未曾剿滅山賊,但隨戰事不斷累積經驗教訓,只要找到突破口,必定能夠橫掃敵衆。”
沈緒元也點點頭,自然同意父親這番言論。
沈辰則是淡淡一笑,朗朗說道:“青川四面環山,城雖小,卻是通往郡城的捷徑。山多自然匪生,自古以來,史書記載,青川便多出匪患。如今在城池四方,除了北方郡城方向並無山賊停駐外,東西南三面皆盤踞着一大股盜賊勢力,分別乃是:虎嘯寨,穿山寨和金戈寨。而三寨中,以虎嘯寨最險,穿山寨面積最廣,金戈寨最強。”
一席話如連珠炮般脫口而出,速度極快,一剎便講完,而話一頓之後,沈辰又接着道:“其中,虎嘯寨聚衆百餘人,寨主名爲李飛龍。此人原本是一綠林大盜,在諸多鄉縣犯過不少人命案,他手下也都是一批亡命之徒,後流竄至青川,以孤虎山爲據點,成立了虎嘯寨。孤虎山之地,周邊全是懸崖峭壁,山路難行,要上山只有羊腸小道,大批兵力無法深入,對方在山道上設下重重崗哨,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穿山寨寨主黃以昌,本是一獨行大盜,因爲盜竊中被發現殺了一位郡中官員,因而潛逃至山中,拉攏了一批人馬,聚巢於青川羣山之西的鬼嘯山。無論是黃以昌還是他手下的人,皆是小偷小摸之流,論戰力極弱。但是,鬼嘯山之地,外有石峰石林環繞,內有蜂巢之窟穴,面積極廣而宛如迷宮一般,使得兵力無法包圍,若然對方藏身,根本無法尋到其蹤跡所在。”
“至於金戈寨位於巨人峰之上,和前兩者大不同的,便是金戈寨寨主盧野乃是邊境的逃兵,也是按律當斬之人,此人於大山主峰之上安營紮寨,修建工事,手下聚一百五十人之衆,更訓練諸多弓箭手,可謂易守難攻。”
沈定海二人皆是文官,對這山賊之事雖然關注,但何曾瞭解得如此仔細過,剛纔以爲沈辰說的話不過是信口開河,但現在卻是着實一愣,萬沒想到他對山賊竟瞭解如此全面而詳細。
沈辰又說道:“這三寨都並非易攻之地,絕非只憑勇武之力就能拿下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擅長之處,袁大人或許擅長練兵,擅長衝鋒陷陣,但並不一定就擅長出謀劃策,這也就是爲什麼這軍中總設有軍師一職的原因。因而袁大人雖勇猛有餘,但耗費五年時間,卻拿不下山賊,其原因也就顯而易見了。”
沈緒元定神看着這侄兒,嘖嘖稱奇道:“辰兒你心思縝密,真是讓舅舅歎爲觀止,那你說這時間不對……”
沈辰說道:“我說的時間不對是指對舅舅而言,畢竟舅舅你當務之急是要處理大堤之事,這一點事關青川百姓安危,自然要放在首位,也唯有舅舅你能夠統籌勝任。至於關係到我沈家,拉攏袁縣尉一事,不如就交給外甥去辦吧。”
“什麼,你去辦?”沈緒元大吃一驚。
沈定海老眉微皺,告誡道:“辰兒你有此膽識,外公深感欣慰,但是你當知道此事的危險性。你若是現在去找袁縣尉,那也就意味着,不僅要說服袁縣尉,更有可能直面山賊,到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沈辰微微一笑,說道:“我們家人本就不多,只有我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我自信,在我計策之下,憑袁大人和手下精兵,必定能夠掃蕩山賊,還請外公和舅舅不必爲我擔心。”
小小年紀,短短几言,何等氣勢。
廳內又沉默起來,沈家父子二人都定神看着沈辰,一時間心頭百般滋味,未曾想過這關係到沈家前途的關鍵事情竟然要由這個十三歲的小娃兒來揹負。
事實卻也正如沈辰所言,此事重大,必定不可能傳予第四個人知道。沈定海已老,豈能跋涉山路,去鬼嘯山之外,更何況認識他的人實在太多太多,難免走漏風聲,沈緒元則要操勞大堤之事。
雖然沈定海有二子一女,但小兒子並不在身邊,自然就別無他人了。
看着這個平日裡不服管教,調皮搗蛋的孫子竟有如此獨擋一面的勇氣,定海仰天慨嘆一聲,深情而果斷的道:“辰兒,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切記,一定要平安回來!”
外公向來嚴厲,少有如此直白流露真情之時,沈辰聽得心頭暖暖,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卻也知道此事的風險,只是卻不想因爲這擔憂而讓家人有所擔心,便只是重重點頭。
“都怪舅舅無用,竟要你小小年紀承擔如此重任,舅舅心裡內疚之極啊!”沈緒元捂胸痛聲,即感動又自責。
“舅舅別這麼說,辰兒年紀雖小,但也知道擔當。舅舅一心爲民,光是這份心就非辰兒能比。只是,這件事情切莫讓孃親知道,免得她徒增擔心。”沈辰輕聲安慰道。
沈辰這麼一說,沈緒元更是止不住淚流滿面,沈定海目光中亦略有溼意,人老矣,能得此孫,乃沈家之福也,只希望上天憐憫,祖輩蔭德,能佑孫兒此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