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帶着麟兒, 在李奎的保護下正在逃亡途中。不巧的是,他們途經之地正是兩軍交戰的戰場。鼓未擊,戰未開, 雙方軍隊氣勢洶洶地遠遠對視着。李奎走在前頭, 走到小路盡頭, 是一片廣闊的平地, 廣闊的平地上站滿了成千上萬的士兵。“不好, 那邊將要開戰。”李奎連忙退回小路,拉着貞兒母子躲在樹叢中。
“將軍,那邊似乎有異動, 可能是敵軍的奸細。”士兵向李定國稟報。
“你帶一隊人馬去看看。”李定國在外征戰多年,鬢邊已佈滿白髮, 心力交瘁, 滿目蒼涼。
李奎與貞兒、麟兒很快就被李軍抓起來, 拉到軍營中捆綁着關在營帳中。大戰開始,兩軍勢均力敵, 相持不下地大戰了一天一夜。蕭郎的襄黃旗軍卻打着援軍的幌子隔山觀虎鬥。
一日後,戰畢,不分勝負,傷亡慘重。
多尼憤憤地回軍營,“朱慈炤, 你給我滾出來。”
“恭喜大元帥班師回營, 此次決戰真是大功無限啊!”蕭郎訕訕地說。
“好你個朱慈炤, 原本以爲你早已忠心於大清, 沒想到, 你只是個狼性賊子。”多尼憤怒地一把抓住蕭郎胸前的衣襟。
“大元帥何出此言?”
“那倒要問你了,你爲何不出兵參戰?”多尼怒火猶存。
“大元帥, 我不是與你說好了嗎,若你戰敗我纔出兵,如今你沒戰敗,我如何出兵?”
“朱慈炤,難道你要等我全軍覆沒纔出兵嗎?我們當時說好是等李軍奄奄一息你再出兵。”多尼辯解道。
“是呀,可是如今李軍沒到奄奄一息的時刻。”蕭郎更是錚錚有詞。
“好你個朱慈炤,你定是圖謀不軌,此次回京我便向皇上與太后稟明實情。”多尼火氣沖天地離開。
“呵呵!”蕭郎無所畏懼地笑笑。
同樣也是那日,李定國帶着失落與沮喪的心情回到軍營。
“李將軍,你定是因爲沒有戰勝那些滿人而沮喪是吧,但我們也沒敗下,下一戰,定能把那些滿人殺得片甲不留。”慈煥在一旁安慰道。
“但是,你可知道,滿清還有一半的軍隊沒有出去呢!不過,今日我覺得也奇怪,既然他們有援軍,怎麼不出動呢?”李定國疑惑着。
“他們定是看到大明士兵的威力而後怕了。”慈煥得意洋洋道。
“沒那麼簡單,這事兒還真蹊蹺。”李定國捋着鬍鬚道。
“稟報將軍,在開戰前,戰場不遠處抓到幾名奸細,不知該如何處置?”一侍衛前來請示。
“奸細?哦,開戰前似乎是有奸細出沒。”李定國突然想起來,“走,咱們看看去。”
走進營帳,一看,驚呆了,被綁在橙子上的竟然是貞兒,“貞兒,怎麼是你?”李定國大驚。
貞兒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還沒看清楚眼前的人,就問道,“你是?我似乎不認識你。”
“貞兒,五年了,我知道你與慈炤在周口村定居,所以,也不敢來打擾你們。是我老了是吧,讓你認不出了。”李定國神情有些失落。
“是李將軍!”貞兒的視眼清晰地看到一位滿臉鬍子的長者,雙鬢已花白。
“快,快給他們鬆綁。”李定國忙叫侍衛給三人鬆綁,“這是你孩子吧,都長那麼大啦?”李定國摸着麟兒的頭,和藹地說道。
“是呀,麟兒都已五歲了。”貞兒笑着說。
“那,這位是?”李定國驚奇地看着李奎,這種驚異帶着深深的疑慮與無限的責備。
李奎剛要介紹自己就被貞兒擋回去,便搶着回答,“哦,他,他是我老家的鄉里。”
李奎不太情願地點點頭。
“哦,原來是貞兒的家鄉人啊,失敬,失敬!”李定國客套一番,終於問出自己心中極想問的一個問題,“貞兒,你與慈炤一起過的這幾年,都過得還好吧!”
貞兒哽咽着說不出話來,眼圈溼潤着。
“怎麼啦?貞兒你怎麼啦?”李定國焦急起來。
貞兒捂着嘴巴不說話,李奎在一旁咬牙切齒地說道,“在麟兒還未出生之時,他去了京城,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去京城做什麼?”李定國似乎忘記了,蕭郎正是在安隆城迫於危險之時,纔去了京城,成了附馬。
“去京城做了附馬。”李奎低頭說道。
李定國早已想起,蕭郎去京城的原由,低頭嘆息道,“是呀,他最終還是去了,可這麼多年了,都沒法跟他聯絡上。唉,這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李將軍,你對我們已經夠寬容了,怎麼還能怪你呢?”貞兒上前一步,寬和地微笑。
“貞兒,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慈炤,其實,他身爲皇族後裔,有太多不得以的苦衷。如果當年不是因爲安隆城陷於危難,大明的最後一點生機也要消失殆盡的話,慈炤也不至於放棄自己的幸福遠赴京城,他是出於無奈才做了附馬。”李定國試圖想爲蕭郎澄清點什麼,可是,似乎在貞兒心中已起不到半點作用。
“出於無奈?如果是出於無奈,他大可跟我說明情況,可是,他沒有。他託人拿來血衣,告訴我他戰死沙場。他寧願用死來與我撇清關係,也不願告訴我實情。五年了,我一直以爲他死了。前幾天我在安隆城遇見他,他卻說,我認錯人了。也許我真的認我錯人了。”貞兒沉重地坐下來,扒在椅子上,泣不成聲。
“什麼?他來安隆城了?”李定國一陣激動。
“是的,聽貞兒說就住在安隆府上。”李奎回答道。
“這是與他聯絡的好機會。”李定國興奮地擊掌而鳴。
“李將軍,你可要小心。曾經,我也相信他,但如今,他已不再是當年的他,您可要小心。”李奎提醒道。
“如今我大明軍隊只剩下眼前的寥寥數萬人,如果滿清援軍一到便會潰不成軍,一敗塗地。我也只能‘烏江自刎’了。來人,好好照顧三位貴客,我去去便回。”李定國急切地回自己主帥營帳,提筆給蕭郎寫信,以求援助。
此時,多尼也在軍營中絞盡腦汁,籌劃着如何才能打敗李定國。
他身邊的一位謀士答道,“元帥想要剿滅大明殘餘勢力單憑剩下的軍隊是不行了,看來附馬爺也不是真心想來援助的,他只是來看看熱鬧的。倘若我們吃了敗戰,他就少了我們這個競爭對手;倘若我們戰勝,他就乘機邀功,他真是個機智的小人啊!”
“據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是那種小人。”多尼思量道。
“那他爲何久不出兵?”
“顧念舊情吧!畢竟他曾是大明皇子,與李定國的恩情猶在。”多尼感嘆道。
“但他現在畢竟是大清附馬,大清重將啊!”
“軍師,您有什麼辦法能讓朱慈炤出兵嗎?”多尼心中凌亂,一心只想着這個問題。
“辦法不是沒有,但要想辦成也極爲不易。”
“什麼辦法?快說。”多尼急切地問道。
“聽安隆府裡的人說,有個女人來找過他,那個女人還帶着個孩子。看來,他跟這個女人關係不一般。”
“我似乎也聽說過,他與懿安感情並不好,還整天跟珠蘭一起喝悶酒,看來珠蘭定知道實情。那麼,這個女人會影響我們什麼呢?”多尼疑惑道。
“影響很大。還聽說,他對這個女人用情很深,卻不敢表露。”
“憑他現在在大清朝的地位,新納一個妾也不算什麼,難道他還怕懿安不成。”
“恐怕另有原因。如今,我們只要找到這個女人,把她安放在我們身邊,他就不得不聽我們指揮了。”軍師捋着鬍鬚,心滿意足地點着頭。
“如今兵荒馬亂地,如何去找那個女人,而且,又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安隆府上的很多人都見過,我特意找人畫了她的像,呵呵呵,這不萬事具備了,只等元帥出人力了。”軍師拿出一張畫像,畫得果真栩栩如生,面目間與貞兒無半點差異。
“原來軍師早已胸有成竹了。”多尼笑着拍手叫好。
李定國的信幾經轉轉纔到達蕭郎手中。打開信,又合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蕭郎一直沉默着。
“大哥,怎麼啦?是誰的來信?”珠蘭問道。
“是李定國將軍,他請求我援助。”
“什麼?他請求你援助?我們不去打他已經很爲難了。”珠蘭驚異道。
“明日我親自去一趟吧!”
“那我跟你一塊兒去!”
“嗯!”
乘着晨曦,蕭郎騎着他的白馬向李定國軍營駛去,後面緊跟着的是珠蘭,沒有帶一個侍衛。多尼卻在暗中派了侍衛跟蹤着他們。
在李定國軍營外,在綠油油的嫩色的草地上,明珠與慈煥得知貞兒來到軍營,便早早地前來相伴。他們在草地上,說着,笑着,一如五年前。慈煥跪在地上,背上駝着麟兒,歡快地當作馬兒那樣奔跑着。“麟兒,你知道嗎?我是你叔叔,我是你親叔叔。”
“親叔叔?真的嗎?叔叔,那你知道爹爹在哪兒嗎?孃親和李奎叔叔似乎在說他沒死。”
“是的,他沒死,他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慈煥心中帶着傷痛。
“那他爲什麼不來看我們?”麟兒閃動着稚氣的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你爹爹是有苦衷的。”
“叔叔,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什麼事?你說。”
“我孃親是不是叫我爹叫蕭郎?”
“是的,是你娘告訴你的嗎?”
“哦,原來他真的是我爹爹。”麟兒若有所思,“不是的,在安隆的兩日,我得了天花,有個帶着面具的男人救了我們。後來,那個面具男人說話了,娘叫他蕭郎,他不理娘就走了,然後娘傷心地哭。後來我們去他府上找他,他也不理我們。”麟兒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說着,年紀雖小,卻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這麼說,你已經見過你爹爹了。他竟然不認你們!”慈煥生氣道。
貞兒在遠處看着叔侄倆有些古怪,便喊道,“麟兒,快,別再胡鬧了,快回來吧!”
麟兒便奔跑着,投向母親的懷抱,留下慈煥一個人,蹲在遠處草地上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