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還早, 再歇一會兒吧!”懿安柔聲細語地說道。
“不了,一會兒就要去太后那兒請安了。”蕭郎藉機回絕道。
倆人就這樣呆坐着,一直坐着, 直到吉時到來, 向太后請安。
慈寧宮內, 太后神采奕奕地端坐在主位上, “蘇兒, 懿格格那邊兒,昨晚有何動靜?是否一切安好?”
“回太后,聽公主府中的人說, 昨夜新額附在太和殿上飲酒至黎明時分才歸,還是懿格格親自請他回去的。”
“此事當真?”
“當真!是懿格格身邊的香兒說的, 不會有錯。”
“太后, 懿格格與新額附來向您請安了。”一太監前來稟報。
“嗯!還是令人舒心的!”太后微笑着點點頭。
蕭郎與懿安齊頭並肩地走進慈寧宮大殿, 齊聲下跪請安,新額附向太后奉茶。太后喝着茶, 眉開眼笑地看着蕭郎,“懿兒果然是好眼光!真是一表人才,無可挑剔啊!”
“太后過獎,蕭郎不才。”
“你是大明永王,朱慈炤, 以後哀家就叫你慈炤, 就不要再提自己小名了, 畢竟我們是與朱家聯姻, 是大清與大明聯姻。”
“是, 太后,慈炤謹記在心。”
“慈炤, 慈炤,還是這個名字較爲雅緻。”懿安拍手叫好。
“蘇兒,哀家給格格新做了幾件衣裳,不知合不合適,你帶格格去內屋試穿一下吧!”
“是,太后。”蘇兒便帶着懿安去內屋,懿安放心不下似地,不斷轉身回望着蕭郎,生怕太后爲難他,但還是不得不離開。
待懿安離開後,太后就對着蕭郎開門見山地講了,“聽說你昨夜黎明才歸,洞房花燭夜將新娘獨自一人冷落在房中,這有使大清與大明聯姻的誠意啊!”
“太后見諒,昨夜我喝多了,在殿上睡着,真的很不應該。”蕭郎充滿歉意地說着。
“懿兒雖不是我親生,但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待她比親生女兒還親。你若怠慢於她,聯姻之約即破!”太后目光如炬,神情威武而鎮定。
“太后,慈炤明白!”蕭郎心神絕望,情緒低落地隨聲附和道,“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帶懿安回府了。”
“好,回去吧!”太后無奈地點着頭。
又是一個難熬的夜晚,又是倆人並肩坐於牀邊。
“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懿安又一次嬌聲細語地說道。
“你睡牀,我睡塌,請給我點時間適應好嗎?”蕭郎近乎是企求地說道。
“慈炤,你不能這樣,你難道你忘了今天太后對你的忠告嗎?”
“今天太后的話你都聽到了?”
“我又不是故意想聽,只是不小心聽到了。”懿安找了句託辭。
“呵呵,您是懿格格,我怎敢怠慢你?能不能讓我們各自安好,相安無事?”蕭郎憤怒地拿起牀上的被褥,放入塌內,倒下就睡,任憑懿安如何胡鬧也雙耳不聞。
懿安攤坐在地上,無助而木然,原本以爲她對蕭郎有恩,他必會以恩報恩,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懿安一廂情願的錯覺。
懿安沒有去牀上睡,一直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木然地攤坐在地上,直到天亮……
第二日清晨,蕭郎睜開眼睛,發現懿安趴在自己身邊沉沉睡去,眼角邊竟是淚水。
“你這又是何必呢!”蕭郎用母指輕輕撫去懿安眼角的淚水,全身充滿罪惡感。他伸手拿件衣裳給懿安披上,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此時,懿安早已醒過來,半睜着眼,狡黠地微笑,似乎在宣告着這場戰爭的勝利。
走到廊上,蕭郎聽到兩個侍女在議論,“聽說懿格格好可憐的。”
“怎麼可憐了?新婚燕爾的,應該是享不盡的快樂啊!”
“聽說新額附都不與她同牀睡。”
“啊?真有此事,那真是怪可憐的,身爲格格又怎樣,夫君不疼惜她也是她命不好啊!”
蕭郎腳步聲輕輕地走過,兩個侍女沒有發覺,不知是有人故意爲之,還是一個機緣巧合。不管如何,此時,蕭郎更是愧疚涌上心頭。
又是一個難熬的夜,蕭郎低垂着頭走進房間。
“回來啦!”懿安熱情似火地招呼着,蹲在榻邊,雙手不停地忙碌着。
“你在忙活什麼呢?”蕭郎自來到京城以來,第一次如此關心地問她。
“這幾天兒晚上挺冷的,我看你榻上被子太薄,所以給你加了一牀。”懿安邊鋪着被子邊說着。
“這些事情讓下人做就好了!”蕭郎滿不在乎的樣子。
“下人做哪有自己妻子做貼心呢!”懿安沾沾自喜道。
“妻子”兩個人是如此刺目的,蕭郎心目中日日思念的妻子何嘗不是翹首企盼着他回去,可是,她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了……
“今晚,我睡牀上吧!”蕭郎的語氣冰冷而木然。
他拖着麻木的雙腿前行至牀邊,像個殭屍似地躺下。懿安則滿心歡喜地像個小喜鵲兒似地在蕭郎身旁躺下。
“睡吧!”蕭郎轉過身去,再去第二句話。
懿安沒有哭也沒有鬧,也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安安靜靜地睡下。也許,這與她已是最好的恩賜。
這一夜蕭郎輾轉反側難於入眠,感受着懿安緊貼着他的溫度,他更是強烈地思念着貞兒。深夜,在睡夢中,蕭郎呼喚着貞兒的名字,如此急切,如此不停不息。
懿安被他的叫喚聲驚醒,“貞兒?就是拋棄你的那個貞兒嗎?爲何你還時時刻刻記掛着她?難道你不知我對你有多真心嗎?我將會用貞兒一千萬倍的熱忱待你,你會忘記她,愛上我嗎?”懿安雙淚齊下,難於抑制心中的痛苦。蕭郎則一直在夢中,好夢未醒,但願長夢不醒。
日子就這樣冷冷清清地過着,不快不慢,不長不短。
一日清晨,蕭郎醒過來,發現自己的內衣不見了,他急忙光着身子大聲叫喚,“來人,我的內衣呢?”
懿安匆忙進屋,笑着說,“彆着急,我可沒把你怎樣,你的內衣叫下人去洗了,你都快半個多月沒換內衣了,能不洗洗換換嗎?”
“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叫他們把衣裳拿來。”
“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在洗了吧,這種粗活還是叫下人幹吧!”
蕭郎沒有聽進懿安的半句話,便衝向院子裡找洗衣裳的麼麼。“這位麼麼,你可在洗我的內衣,我的內衣在哪兒?”蕭郎焦急地喘着氣。
“哦,是額附啊,您的衣裳我早就洗好曬那兒了。”麼麼指着晾衣杆的方向。
“哪裡?沒有啊!”蕭郎順着麼麼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晾衣杆上空空的,唯有遠處的杆子上有一條被單,快要被風被走。
“哎呀,怎麼回事呀?明明是晾在這根兒杆子上的呀!”麼麼焦急地跑過去,繞着杆子前前後後地看了個遍還是空空如也。
“今日風比較大,可能吹走了吧!沒事兒,回頭我叫府裡的人給你做幾身新的,反正那內衣的料子也不好。”懿安滿不在乎地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把這衣裳找回來。”蕭郎在整個園子裡上上下下地找,但始終沒有衣裳的蹤跡。
“你們還愣着幹嘛,快,你們所有人,都幫我找那件衣裳。”蕭郎從未對下人如此厲聲呵斥。整個公主府的人都在找這個衣裳,就差沒把整個府翻個個,但是,尋找還是未果。
夜幕悄悄地降臨,蕭郎疲憊地坐在園子中的石凳上,府外傳來興奮地叫喊聲,“找到啦,找到啦!額附,是不是這件?”
府中的管家在府門圍牆外找到了這件衣裳,可衣裳已改變了它原先皓潔一新的面貌,展示在眼前的是灰黑破舊的殘敗像。
“好好的衣裳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蕭郎憤怒道。
“這件衣裳可能是因爲今日風大,被吹到圍牆之外去了,圍牆外是城裡的交通要道,衣裳受到人馬車流的踐踏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吧!”管家推測着說道。
蕭郎接過衣裳,揣在懷中,輕輕說了句,“謝謝!”便獨自回了書房。
懿安緊隨其後,從窗外的縫隙中看到蕭郎雙手捧着衣裳,孤自哭泣。“你拿到那血衣了嗎?一定是拿了吧!李奎一定跟你說了吧,我戰死在沙場,永不能歸來了。貞兒,你是最勇敢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堅強地活下去的。把我忘記吧,我也要努力將你忘記,儘管,我每天都那麼想你,我越想忘記你,就越想你。今日,我找不到這衣裳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嗎?我似乎覺得活着也毫無意義了,穿着你做的衣裳,至少,我還能感受着你……”
懿安木然地站在窗外,她似乎聽懂蕭郎的悲傷,聽懂了他對另外一個女子的思念,聽懂了他永遠無法忘卻對另一個女子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