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鏡殊輕撫小鈴鐺額頭,聲音變的極其溫柔,輕輕道:“丫頭你要記住,有幾個人的恩情你不能忘,如果不是他們豁出性命,也許這世上沒有你……”
小鈴鐺何等聰慧,頓時點頭道:“我明白,是那四位老卒爺爺。他們保護我爹,沒被神庭官員發現。我爹沒被發現,所以纔能有我。”
雲鏡殊鄭重點頭。
她緩緩擡頭,再次仰望蒼穹,輕聲道:“在那禁地最深之處,那個狡詐神官抓捕了四個老卒,嚴刑拷打,連續逼問,整整三日三夜,把四個老卒折磨的不成人形……”
“然而自始至終,四個老卒一直不鬆口,他們即使被打的奄奄一息,仍舊堅稱禁地之中只有他們四人。”
“那個神官先是懷疑,漸漸懷疑變成遲疑,最終,他相信了四個老卒的話。”
小鈴鐺仰着頭,問道:“那個神官真的信了嗎?”
雲鏡殊微微一笑,點點頭道:“是的,他真信了。畢竟四個老卒只是凡人,神官已經用盡了所有手段,他認爲在那等折磨之下,任何凡人都不可能撐住,如果真有機密,一定會說出來。”
小鈴鐺抿了抿嘴,傷感道:“可是四個老卒爺爺很英勇,他們撐住了神官的所有折磨。”
雲鏡殊嘆了口氣,道:“是啊,他們撐住了,沒有泄露機密,只說自己是誤入禁地。那個神官信了以後,認爲沒有好處可拿,所以,便把他們交給了天神。”
“可憐他們被交給天神之後,又是飽受了一番嚴刑拷打,幸虧四個老卒已經心存死志,他們已經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所以儘管那天神使用各種手段,但他同樣也沒能逼問出什麼隱秘……”
雲鏡殊說着,輕輕吐出一口氣,繼續道:“正是由於他們寧死不屈,大神官終於有藉口發怒,他手持青銅長槍,不斷向天神叫囂,說是要去神庭打官司,狀告天神違反神律。那天神怕了,帶着麾下的幾十個神官撤離。”
小鈴鐺眼睛一亮,頗爲興奮道:“終於滾蛋了。”
哪知雲鏡殊嘆了口氣,幽幽道:“他們雖然撤離,但卻並未離開,反而仍舊漂浮在禁地上空,看着我們人族與猛鬼廝殺……”
“他們俯瞰大戰,他們談笑風生,顯得那般冷漠,顯得那般無情。”
“直到那場禁地大戰完全結束,他們才慢悠悠的迴歸神庭。臨走之前,那天神竟然大笑,讚歎道:真是一場有趣的遊戲。”
在場衆人無不心中冒火。
張靜虛面色發冷,輕輕出聲道:““我們人族三百萬大軍,付出接近兩百萬的傷亡,無數兒郎不惜點燃命火,阻攔猛鬼大潮向外衝擊……這等慘烈壯舉,在天神眼中只是一場遊戲。”
雲鏡殊繼續仰望蒼穹,突然冷冷發笑道:“但是他們以人爲羊,千年萬年放牧收割,卻不知道其實人族已經有人覺醒,我們已經在悄悄的反擊。”
小鈴鐺頓時十分好奇,忍不住問道:“我們怎麼悄悄的反擊?”
雲鏡殊幾乎一字一頓,十分鄭重的道:“古仙遺寶。”
古仙遺寶?
衆人往前湊了湊。
只聽雲鏡殊緩緩又道:“自古以來,這是隱秘,神庭一直在遮掩,然而終究還是被人察覺……”
“原來這世上的所有猛鬼禁地,其實都是古仙消失後的遺蹟,其中不但殘存着仙人靈韻,甚至還隱藏着古仙的法寶。”
古仙的法寶?
衆人呼吸頓時有些急促。
雲鏡殊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道:“這些古仙法寶,擁有莫大偉力,所以神庭一直搜查,只要發現必然收走。但是這些藏在禁地中的法寶,似乎被冥冥之中某種力量遮掩,所以,神庭很難察覺蹤跡。”
“於是神庭換了辦法,把禁地轉化成鬼地,無邊陰霧繚繞侵襲,幾十萬猛鬼淒厲怨恨,借用這種陰邪手段,磨滅古仙禁地的靈韻。”
張靜虛突然開口,冷聲道:“恐怕不只是磨滅古仙靈韻,他們是用這份靈韻作爲資糧,養鬼放縱,借人除之,再把除鬼之人封爲神官,訂立上繳功德給神庭的規矩……如此計謀,一換套一環,不但削弱古仙遺蹟的力量,而且能滋養他們的力量。”
雲鏡殊不由點頭,道:“大神官和大總管也是這麼說。”
小鈴鐺則是一臉急切,拽着她衣襟催促道:“我呢,我的事呢?您說了這麼半天,該說說我是怎麼出生的吧。”
雲鏡殊噗嗤一笑,伸手柔柔她的小腦袋,寵溺道:“伱呀,自然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啊。”
小鈴鐺眨眨眼,支支吾吾道:“可是您剛纔說過,您和我爹沒有同牀……”
雲鏡殊臉色微紅,明顯變的羞赧。
足足半晌過去,她才輕輕開口,道:“那一日,大戰結束,天神帶着神官離開,大軍忙着收治傷者,到處一片哀嚎,場景慘不忍睹……”
“但是在禁地最深處,卻是另外一種景象。”
“當時大神官和大總管一起開路,帶着我和四個奄奄一息的老卒,憑藉老卒們的記憶,我們不斷破除迷霧向前走。”
“外面的大戰雖然結束了,但是禁地之中還有數之不盡的鬼,無邊迷霧之中,他們淒厲哀嚎,怨氣之大,令人膽寒。”
“當時我纔是個十五歲少女,在那種場景下難免嚇的瑟瑟發抖,儘管有大神官和大總管護着,但我心裡還是感覺膽戰心驚。”
“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看見前方隱隱有光。”
“那一點光亮,十分的微弱,卻有一種莫名的祥和,遙遙的透過迷霧傳過來。”
“甚至在那微弱光亮照射下,我發現周圍的猛鬼突然安靜,他們不再淒厲哀嚎,而是直勾勾看向那處。”
“原本他們猙獰的臉色,漸漸變成解脫似的微笑!”
“其中有一個女性厲鬼,她距離我只有幾步之遙,我清晰的看見她身上開始逸散黑氣,她的口中忽然開始唸唸有詞……”
“禮敬,十方救苦太乙大天尊,解吾怨恨,化消戾氣,致令吾之迷濛消散,記起自己乃是人族。禮敬,十方救苦太乙大天尊。”
“那女性厲鬼唸誦着,緩緩向着遠處朝拜下去,她身上的黑氣不斷逸散,漸漸再也沒有猙獰。”
“她在拜謝。”
……
也就在這時,我聽到大總管深深吸了一口氣,像他那樣的強者,語氣竟然帶着顫抖……
我聽到他顫顫出聲道:等到了啊,我們終於等到了。這就是大哥當年說過的,十方救苦太乙天尊咒。”
同一時間,大神官也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道:是的,是的,我聽到了,我也聽到了。前方那個聲音,正是十方救苦太乙咒。”
兩位長輩聽到了前方的聲音,我和四個老卒卻什麼也沒聽到。
直到我們又向前走了很遠,終於才聽到一個十分微弱的聲音。
那聲音,真的很微弱。
但卻有一種洞穿人心的偉力。
雲鏡殊說到這裡,臉色變的十分憧憬。
她語氣也稍微變化,似乎在模仿當年那個聲音,只聽她輕輕唸誦道:“天地無限,法力無邊,太乙救苦,業力消散,今借太乙救苦大天尊之名,化解諸多怨恨悲屈疾苦,如令,如聞,衆生,開釋……”
雲鏡殊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全是濃濃的回憶色彩,輕聲道:“這一段咒語,聲音極其微弱,然而卻在禁地之中不斷震盪,破開無邊濃霧向外傳播,所過之處,猛鬼祥和,道道黑氣不斷逸散,一個個猛鬼消戾化怨,他們拜下去,向着聲音傳來處拜謝。”
“而我和四個老卒被兩位強者帶着,不斷朝着那處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
“隨着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
“漸漸地,竟然震耳欲聾,宛如黃鐘大呂,滌盪天地陰沉。”
“我看見了,我終於看見了!”
這一刻的雲鏡殊,臉色突然變的震撼,顯然當年那一幕太令她震驚,以至於時隔十五年還是難以抑制。
只聽她聲音喃喃道:“在那前方之處,有一座偉岸仙山,儘管它只是虛影,但卻承天接地般高大,放射柔和之光,驅散濃濃陰霧……”
“而在那座仙山虛影的下方,有一個青年身影盤膝坐着,他雙目閉合,面色平靜,似乎是察覺我們到來,臉上浮現輕柔的微笑。”
“便是在他的口中,唸誦着那斷咒語。”
“天地無限,法力無邊,十方救苦,化解業力……”
那一刻我突然發現,大神官和大總管熱淚盈眶,兩位雲國的至強者,聲音都變的哽咽起來。
而那四個奄奄一息的老卒,同樣滿臉淚水縱橫,他們艱難的撐着身體,看向四周被化解的厲鬼,他們大哭大笑,臉上全是釋懷,不斷道:他沒騙我們啊,他真的沒騙我們。咱們的犧牲是值得的,值得的啊……
無論大神官還是大總管,又或者四個寧死守護的老卒,他們似乎都知道一些隱秘,唯有我那時候懵懂未知。
我下意識的擡頭,想要問問大總管,結果卻發現,大總管哭的像個孩子。
於是,我看向大神官。
結果發現,大神官哭的比大總管還兇。
突然就在這時,天上有轟隆之聲,緊接着蒼穹之上出現一雙大手,惡狠狠的把整個天幕給撕裂分開。
一個神體偉岸的天神,面色帶着濃濃懷疑,他以巨目俯瞰四方,明顯在搜尋着什麼……
衆人‘啊’的一聲,紛紛擔憂起來。
天神撕裂天空,巨目俯瞰四方,很明顯,這是覺察了異常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