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74.一萬字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活着的時候,心已死。——題記
看到是慕兮年的短信,顧亦城是笑着滑開手機的,那麼一行簡短的字入眼的剎那,他整個人都是僵硬,嘴角間的深情都遭龜裂,好似被雷亟中了一般……
眨了眨眼睛,再看一遍,還是那麼一行字,毫無變化,顧亦城不死心,再眨一眨,還是,如此反覆數十下,就像是一個白癡一樣,到最後,他甚至還揉了一下雙眼,確定烙進雙瞳之中的字眼依舊毫無變化,他這才稍稍停休。
然,即便是如此,他都依舊沒有相信,他腦子裡面騰出的第一反應是——他寶貝又出事了。
不是被人擄劫就是遭人暗算,要麼就是被人威脅,總之,都逃不過一個主旨——被強迫。
雖是初戀,經驗近乎沒有,然而顧亦城不是白癡,他自然知道感情的事情瞬息萬變,有多少對情侶前一刻還如膠似漆,下一秒就大吵大鬧着要分手,最終淪落至撕破臉的地步,分手多麼平常;他更知道,這世上彼此都是初戀還能夠在一起的,少之又少……
然而,那不是他,不管別人怎麼樣,那都不是他,不是!
自戀上慕兮年的那一刻開始,顧亦城就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能在一起;在一起之後,更從來沒有想過會分手,從來都沒有……
相信她也是一樣的,即便中途遭逢過那麼多次的困難,即便他父親反對,她母親當衆威脅,兩個人都依舊心靈相通,分開的念頭,顧亦城篤信,誰都沒有閃出來過,分秒都沒有,絕對。
所以,叫他如何去相信,這樣一句話是由她說出來的?
她多愛他他豈會不知道?她性子多麼清淡的一個人,認識的最起初,從來不愛笑,卻只要有他在身邊,看着他的雙眼之中就都會滿含着笑意,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彼此交往的加深,那麼笑意越發深刻了,今晨離開她的時候,她都是如此……
所以,叫他如何會相信,她會提出分手?
長眸凝定,似有火焰在燃燒一般,灼灼的盯着手機屏幕,顧亦城沉默了良久……
然後,長指一劃,直接退出了短信界面,單方面的催眠自己,沒有見過這條短信,他沒有見到過,這不是他寶貝發的,絕不是。
如此默聲絮叨着,顧亦城一邊踩下油門一邊按下了鍵,當然是給慕兮年打電話,然而,迴應他的卻是冷冰冰的人工語音,提醒着他——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不敢置信,顧亦城再撥了一遍,再一遍,再一遍,冰冷的音調似金屬,一點點劃過他耳膜,冰涼,且沉重……
最後再被折磨了一遍,最終死心,顧亦城轉而給另一個人打了電話。
“顧少。”
“她的跟蹤器可以打開了,定位之後立刻告訴我——她在哪。”
“是。”
畢恭畢敬的語息,對方應答,這是顧亦城早先就交代好了的,納米跟蹤器安置在了訂婚戒指的那一粒粉鑽之中,當然不是爲了監視她,只是最近她頻繁的出事,他爲了確保能夠隨時知道她的行蹤,這才特意來了這一招……
連慕兮年都不知道,顧亦城特意不說的,到底是兩人的訂婚戒指,若是讓她知道內中嵌有跟蹤器,她得多膈應?
但除了戒指,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安置了,這女人並不是很沉迷於打扮,尤其幾乎不戴首飾,顧亦城實在沒轍……
這戒指是夏冰清事件之後才戴上去的,鑑於最近彼此都膩在一起,所以也就沒有必要跟蹤,可現在不同了,在顧亦城看來,慕兮年就是出事了,當務之急就是找出她的方位。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把車從醫院停車場開了出去,原是打算先去公司看一圈的,可那邊速度很快,幾乎是在他纔剛把車開出來,就傳了消息過來——顧少,少夫人在茗柳小居。
茗柳,就是當初她康復,父親親自送的那棟別墅,他和她最近一直居住着的地方,彼此的家。
真正意義上的,承載了彼此一切溫暖、希望和愛的家……
一接到這個消息,顧亦城整個人都是一震,他並非胡思亂想的人,可在這一刻,腦洞卻開的更大了,腦子裡面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都蹦了出來,卻最終都歸於一條——她被脅迫了。
TNND!什麼狗東西!
膽兒夠肥大的啊,竟然敢挾持他寶貝挾持到家了?!
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青筋都突了出來,顧亦城踩着油門瘋狂的往家中趕去,渾身戾氣散發而出,瞬時之間就將整座車廂都填滿……
車輪子就像是不要命似的瘋狂滾動着,摩擦着地面,似是要帶出火星子,此刻是上午最繁華時分,路上多少車輛來往,卻都不及這一輛來的嚇人,好似瘋了一樣的衝着,戾氣滿滿,煞氣重重,正猶如它的主人。
這樣子的速度,顧亦城以着比平常一半還要少的時間趕到了家,他卻依舊還是嫌棄太慢,車子還沒停穩,也顧不得管了,擡腳將車門一踹,他一躍而下,長腿一邁,龍捲風一般的向着前方——家的方向衝了去……
然,纔剛邁動沒幾步,他就僵住了。
顧亦城心裡頭設想了所有的畫面,獨獨沒有設想過這一幕——誰都沒有,所謂的挾持也沒有,只他寶貝一個人,低着頭,她正在下臺階,纖細的胳膊拎着一個大箱子,興許是太重了,她拎的有些艱難,每走一步都十分緩慢,卻很堅定。
堅定着……要離開嗎?
離開?離開誰?家?還是……他?
怔在原地看着,顧亦城整個人都懵了,她因爲低着頭,兩人又還隔着一些距離,所以她並還沒有注意到他,她走的很認真,低垂着的眉眼似乎都格外的認真,一步又一步,終於邁下臺階了,將箱子放在青石地板上,她彎腰去將提手拉出來,然後,拉着其去往車庫,她的車。
直起身子,她終於面相了前方,也終於的,看到了他……
臉色“唰”的一白,整個人都好似要僵硬了,成了雕塑一般,僵持在原地,隔着空氣看着他,神色,極其複雜。
就在這一刻,顧亦城甚至都還幻想着是不是有人在威脅她,他甚至還將眼神往她的身後探去,凌厲的眼光簡直都要將門板穿破了,卻依舊瞅不出個所謂的壞人,他咬牙切齒了一路,誓要將其千刀萬剮燒成灰的壞人!
沒有,沒有,只除了她,以及那麼一個大箱子……
“你……”
也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怎麼的,顧亦城薄脣微微泛白,蠕動之間,他想要說些什麼,喉嚨口卻似是被堵住了,最終什麼話語都沒有說出來,那一個孤零零的“你”字,也在乍然一出口的那一瞬間,就被吹散在冷風之中。
或者這個時候,顧亦城都還是在奢望,是不是他的視力出了差錯,又或者是他的理解能力出了差錯,她不是要走,只是需要拿走一些不要的東西,僅此而已……
然而,僅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念頭她都不肯滿足他。
她僵在原地,小臉慘白着,一雙眼睛近似無神一般的看了他許久,然後,當他企圖想說出話的時候,她就動了——重新拉着箱子……走!
腦子“嗡”的一震,就好似被一柄大鐵錘給砸中了一般,滿是沉重,一雙深邃長眸睜到極大,呆呆的看着慕兮年,看着她拖着箱子走,看着她打開後備箱,看着她把那大箱子往裡面放,然後闔上,砰的一聲。
再然後……
“寶貝!?”
耳膜一顫,驀然被驚醒,顧亦城瞬間反應了過來,回神之間,他邁開長腿就直往慕兮年的方向衝了去,薄脣之中喚出的,依舊是那個揉粹着他所有感情和寵溺的稱呼——寶貝。
她就是他的寶貝,他的肉疙瘩,至死不休。
“寶貝,你這是幹什麼?拿着箱子要去哪?”
飛一般的,趕在慕兮年打開車門的那一剎那追了上去,大掌狠狠往車門上一拍,擋在慕兮年的面前,顧亦城以自己高大的身姿作爲抵擋,擋住她近似毫無留戀的……離去?
可即便就是到了這個時候,顧亦城依舊沒有真真正正的接受這個念頭,他總覺得不對勁,心裡頭怪怪的。
可即便就是到了這個地步,顧亦城依舊沒有對她褪去一絲絲的深情,哪怕只是一絲絲,低着頭,他伸手過去將慕兮年擁住,腦袋向着她湊過去,聲音放到很低,問:“寶貝,到底怎麼了?”
咬脣,慕兮年不說話,腦袋低垂着,閃躲着顧亦城的眼神,更逃避着他的追問……
然,顧亦城這麼個人,就他那脾氣,怎麼可能容許她的閃躲?更何況,還是這樣天大的事情!
再接再厲的問了幾句,方纔的原話,她依舊沒有任何的迴應,實在是被這種近似壓迫的沉默給鬧煩了,磨磨牙,顧亦城擡手過去,一把捏住慕兮年的下巴,用力,迫她擡起,低沉的聲色也帶上了一絲壓迫:“說話!”亡候顧開到。
還是不說,咬牙,低咒,顧亦城放狠一般:“慕兮年,你給我說話!”
“少TM裝死!”
“我……”
“說!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你拿那麼個大箱子做什麼?裡面裝的什麼東西?你是要到哪裡去?是誰威脅了你?還是陸家那邊又有了什麼動靜欺負到你了?有什麼事情不是都有我麼,你跟我說,我們兩個在一起,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啊?!你少裝聾作啞,說,你都給我說!”
說清楚!
許是被男人那狠厲的語氣刺激到了,呼吸一顫,抿抿脣,慕兮年擡起頭,看向顧亦城,眼神清潤且冷冽,似冬泉……
僅就這樣一個眼神,顧亦城的心就要被凍結了。
她從來都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即便是最起初相識的時候,都是沒有……
什麼意思,TMD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TM給我說……”
“我以爲,我短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那麼簡短的一句話,卻多幹脆,多醒目。
完全沒有料到她竟當真能說出這種話,表情龜裂,顧亦城完全是不敢置信的,用着一種連他自己都鄙棄的傻表情,傻傻的瞅着慕兮年,他沉默了良久,忽而,他勾開嘴角苦澀一笑,近乎要哭了出來的笑:“寶貝,這個玩笑不好笑,咱別玩……”
“我沒玩!我沒有在玩!”
不知道到底是哪裡被刺激到了,興許是男人的表情太過悽楚叫人心傷,又或者是他那強做鎮定拗成玩笑的刻意語氣叫人不忍,一直沉靜的慕兮年驀然爆發……
瘋了一樣的去將他推開,甩開他擁住自己的手,慕兮年撕心裂肺般的吼:“我說了分手,分手!分手你聽不懂嗎?!短信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嗎?!那麼清楚,你怎麼還會以爲我是在玩!”
要知道,與他的感情是她這一生最爲珍視的,是她窮盡幾世都換不來的好福氣,她一直髮誓要拼盡所有去維護的,這種感情,這般深刻的感情,她怎會玩?怎會!
所以,她說的分手是真的……
分手,她寫的分手,難道他竟看不懂麼?!
“老子就是看不懂!”
怎樣!
低聲如嘶吼,顧亦城這樣的理直氣壯,一向染着壞笑的眉眼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正經,盯着慕兮年,他眸色也在愈漸變冷,在意識到她完全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
一向反應最迅捷的顧亦城,直到這一刻纔有了這認知,遲緩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了,她本就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平常他嬉鬧她都有些哭笑不得,更何況,分手這種事情,豈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可即便如此,他怎麼就,怎麼就依舊這麼……不敢置信?
胸脯都在上下起伏,極爲劇烈,死死盯着慕兮年,顧亦城在沉默許久之後開口,聲音極輕——“這麼說,你,是認真的?”
“………”
身子猛然再僵硬,抿脣,慕兮年點了個頭,雖然輕,卻已然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對。”
“呵”的一聲,猛地倒吸口氣,顧亦城不敢置信,捏着慕兮年的下巴死死的掐:“有種你再說一遍!就當着我的面說!”
“……好。”
眉頭緊緊皺,慕兮年啞啞的說:“顧亦城,我們分……”
“閉嘴!你閉嘴!”
她竟然說了?她竟然當真說了?!
他只不過是恐嚇而已,擺明了是在給她迴旋的餘地,她竟然還真說?她還真敢說!
掐在慕兮年下巴處的手指尖狠狠用力,近乎要將她那嫩白肌膚掐到青紫,旋即又是一鬆,猛地將她一推開,顧亦城在原地直打轉轉,時而抓抓頭髮,呼吸止不住的粗沉,儼如一隻正在暴走的獸,渾身每一處無一不是危險,卻因爲被困在了籠中,衝不出去……
說到底,她不就是他的籠子麼,困縛他的籠子,只不過,獸是被迫,他卻是心甘情願,滿心歡喜。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願意了麼?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在原地暴走好一會兒,猛地回頭,用着一種近乎要將她吞入腹中的眼眸,死死盯嚮慕兮年,顧亦城啞聲問——“爲什麼?”
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問,可真當他問出口的剎那,慕兮年就連心都要碎了,閉了閉眼睛,復而又睜開,重新看向顧亦城,清冽如泉的眼眸一派死寂,慕兮年猶如死魂一般的說:“不爲什麼,就是膩了。”
“膩了?!”
陡聲一揚,揚起手,指關節顫抖着指向慕兮年,顧亦城就連氣息都在顫抖:“你說膩了?你竟然說膩了?”
何曾感覺不到男人的痛,慕兮年原本就痛,這會子就更深刻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裡頭有一柄刀子,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着,在剜她心上的肉,一寸又一寸,直至血肉模糊一片……
好痛,真的好痛。
可再痛又能怎麼樣,路,是她自己選擇的,痛死都是她活該!
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讓自己維持冷漠,從顧亦城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慕兮年都要被那冷漠刺傷了,拳頭悄然捏起,她幽幽道:“是的,我膩了,膩了每天跟你沒完沒了的親熱,膩了你每天變着法子的喚我,膩了你的肉麻,膩了你不顧及一切的莽撞,讓我很難堪……”
不,不是的,沒有,沒有膩,愛都只恨還太少,甚至恨不得用餘生的全部時光去感受,什麼都不做,就只感受着你,只與你擁抱在一起,聽你變着法子的各種肉麻稱呼,看你壞壞的笑,看你看我時的寵溺深情,心跳到都要破了表,時刻都猶如身處在熱戀,愛還太少,還太不夠,怎會膩,怎會膩!
每說一個字,慕兮年的心痛就增加一分,這麼一番並不長的話,卻似是耗盡了她平生所有力量,當然,還有勇氣……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要說。
或許,痛到了極致,就不會再有感覺了,麻木了就好了,所以,沒事的,慕兮年,沒事的。
拳頭攥到快破碎,承認體內那一刻已然在抽痛着停止的心臟,慕兮年於深呼吸之中,吐納出最後一句話,耗空她所有……
Wшw✿TTκan✿C〇
她說——“當然,我最膩了的,是你這個人,是你,顧亦城。”
“不,我不信!”
她那麼用力,所有都耗空,結果換來的,卻是他這樣一句,沒有絲毫的猶豫,不帶一絲掙扎,說的乾脆利落,就連直指向她的眼神,都那樣清明,仿若他纔是她的心聲……
到了這一刻,慕兮年簡直都不知道應該是慶幸自己能夠擁有這樣一份堅定的愛,竟如此被傷害都渾不動搖,還是應該悲哀,她擁有着世上最富有的一份愛情,她貪戀、她恨不得用生命去投入其中,卻不得不全身而退,不帶走一絲痕跡。
只是,怎麼可能!
這個男人是火焰,將她的生命都燃燒了,在經歷過這樣子的熱烈之後,什麼樣的男人都不可能再入的了她的眼,慕兮年很確信,她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絕不會!
苦澀注滿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心都被徹底掏空了,整個人就只剩下一具軀殼,慕兮年在這一刻,竟是勾着脣角笑了出來,比哭還要傷悲百倍的悲愴……
“你不信也好,信也罷,反正,我的意思就是這樣,我們分手,顧亦城。”
確實是已經麻木了,不過說了兩遍而已,再提及就已經感受不到痛楚了,慕兮年整個人就猶如一具死屍一般,冷冰冰的,不帶一絲人類的氣息,看着顧亦城,又不像是在看着他,她眼神漂浮不定,幽幽道:“讓開。”
這樣子的她,叫他如何相信她的話?叫他如何相信她會是想分手?
這笑,呵,簡直就像是在哭,在對着他說——亦城,我不是認真的,我只不過是隨口一句而已,亦城,你一定不要相信,你不要放開我,不要,亦城,亦城。
腦袋“嗡嗡嗡”的響,顧亦城只聽得見這種話了,纔不管那麼多,大步一邁,一雙健臂伸展過去,就要去將慕兮年抱住,她卻猛地往後一躲,用力將他推開,冰冷着臉毫無感情的道:“我說了,分手!”
“寶……”
“不要再這樣喊我了,分手了,你懂什麼意思麼?就是完了,我們兩個之間,完了,從此以後,再沒有我們,我更不是你的寶貝!”
可你,卻是我的,我永生的。
猛地把頭一撇開,貝齒死死咬住脣瓣,咬到脣齒之中都泛出了鐵鏽一般的血腥味,慕兮年擡起手,再度狠狠將顧亦城一推:“讓開!”
說真的,到了這種時候,顧亦城全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了……
他當然不會相信她的話,就連一個字都不信,可她竟這樣堅決,就連哄都不讓他哄了,他能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迅捷反應,站在原地,顧亦城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臉色亦然,就那樣傻傻的看着她,看着她拉開車門,發動車子。
然後……
MD!傻了吧!怎麼能讓她就這樣走了!
低咒一聲,顧亦城這才猛然回神,邁開長腿就開始追,死死盯着那車尾,他一雙眼睛亮到發黑,若被旁人看見,絕對會被嚇到失魂……
那種黑,是狂風驟雨來襲之時的,裹挾着大自然最狂猛的威力,一不留神,就是能取人性命的。
顧亦城也真是被折騰到腦子都懵圈了,竟然都忘記了自己的車子還停在那,他完全可以開着車去追,而不是邁着一雙腿追,瘋了一樣……
顧亦城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身體素質奇佳,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依然比不上四個車輪子,更何況,慕兮年也像是瘋了,一上車連安全帶都顧不上繫了,猛踩油門,車子就像離弦之箭,呼嘯着衝了出去。
她是真的迫切需要離開,她不能見到他,否則,她只會多掙扎一分……
於是,尋常最循規蹈矩的一個人,卻像是個專業的賽車手,開的瘋狂,慕兮年以爲,她這樣就能將顧亦城甩掉了,然,車子纔不過剛剛駛上正道,竟就從後視鏡中看到了某個身影。
他。
他在追,他竟然追了上來?
清眸大瞪,意識到的那一瞬間,慕兮年下意識的就要踩下剎車,而她也確實這樣做了,極速剎車,車輪子在地面上簡直都磨出了火花,“嘎吱”一聲,近乎劃破天空……
沒有系安全帶,慕兮年整個上半身都在向前傾,被方向盤撞擊到胸腔一痛,她都顧不上,眼睛依舊盯着後視鏡,眼見着那道挺拔的身姿越來越近。
手都要伸出去了,就要打開車門,卻猛地驚醒,在聽到男人的呼喚之後,他在喊她慕兮年,不是寶貝,是慕兮年……
是了,是自己剛纔不讓他再喊的。
於是,意識迴歸體內,瞬間重新憶起現狀,猛地把手縮回來,慕兮年踩着油門重新衝了出去……
這一回,她再不敢看後視鏡了,一眼都不敢。
可,這又如何?以爲這樣就逃的掉了嗎?
男人是多麼鍥而不捨的一個人,瘋狂追跑之間,他竟不停的喊——慕兮年,你回來,你TM給我回來!誰準你走的!我沒同意,你敢分手?!老子不同意!你休想甩了我!膩死你都要跟我死在一起!
鼻子一酸,就這樣一句,慕兮年猛地哭了出來……
她想死,她是真的想死!
若非因爲他,慕兮年想,她真的會選擇去死,毫不猶豫,毫無眷戀。
這一刻,她甚至想着,可不可以直接將車撞到電線杆上去?狠狠的撞上去,血肉模糊一團都不足爲惜?可不可以就讓她這樣子死掉?可不可以,不再這麼痛了?
要知道,這是由她提出來的,他痛,她只會更痛,心,竟當真像是停止了跳動一般,死了。
這一刻,慕兮年驀然明白,原來,人活在世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活着,心卻死了。
Wωω ▪т tκa n ▪¢o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心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呢?
慕兮年,會沒事的,最多不過活的猶如行屍走肉,這感覺你不是已經體會到了嗎,也就不過這樣,麻木到連痛覺都失去了,你看,你現在不是扛住了嗎,所以,沒事的,會沒事的……
握着方向盤的手攥到連感覺都已經失去了,麻木着身軀,直直看着前方,眼淚橫流,一刻不停的從慕兮年的眼眶抖落。
但也僅僅就是抖落而已,她竟是連任何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那樣,面無表情的流着淚,哭着,心碎到死去……
這樣子的女子,儼如一尊雕塑,沒有生命力,沒有知覺,她就那樣開着,毫無目的和方向感,就好似撞到什麼都無所謂了一樣。
MD!瘋子!這女人是瘋子!
“靠!”
眼見着速度竟越來越快,距離也越來越遠,實在沒法子追上去了,顧亦城猛地停了下來,氣息粗喘,看車子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他憤憤低咒!
神經病!瘋子!
竟然這樣折磨他!看等會逮住了她,他怎麼收拾她!
看,即便到了這種時候,被這樣無情的對待了,顧亦城都依舊沒有對彼此的感情失去半分信心,他是那樣的信任着她,被傷害了又怎樣,反正他挨痛能力強,反正他是男人!
男人麼,不就是給自己媳婦兒欺負的麼?總不能她鬧脾氣還跟她一般見識吧?
不就是情緒不對頭了無理取鬧麼,行,他忍!
她任性撒潑鬧離家出走都無所謂,反正他會把她逮回來,一定!
“MD!”
扒拉了一下頭髮,好看的薄脣中再度蹦出髒字,再恨恨盯了眼慕兮年車子消失的方向,深深的一眼,顧亦城便轉過了身,粗喘着氣息再度跑動了起來,向回跑。
汗水一滴滴自臉頰滑落,他也顧不得擦拭了,用着最快的速度跑回原地,健步跨上車,他握着方向盤,向着慕兮年離去的方向重新追了上去……
她早已消失不見,不過無所謂,諒她也捨不得丟掉象徵彼此承諾的戒指!
顧亦城多篤定,這種深刻的信賴,確實,得知,她幸。
可正是因爲如此,抽離,才越痛……
漫無目的的開着,慕兮年簡直都沒有在看路,眼淚無聲無息的流着,從下巴滴落,飛濺在方向盤上面,再濺回臉上,手背上,微燙的感覺,總算叫她微微回神……
怔了一下,看着近乎被徹底打溼的方向盤,慕兮年猛地看向了後視鏡。
沒有了,沒有他了。
一個他字,就讓她又痛了起來,只不過這一刻,胸腔裡面裝着的彷彿不是心臟,而是一顆堅硬的冰塊,硬到她每一個角落都是疼痛,冷到連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冷的……
被寒冷由裡到外侵蝕的心,慕兮年原以爲早已經死透了,卻不知其竟又會偶爾微弱的抽一下,突然的,垂死掙扎般。
很疼,疼極了。
然後,猛地就踩下了剎車。
這還是在大馬路上,正中間,多少車流來往,她突然一停,後面的車子差一點就撞了上來,對着她喊,對着她罵,瘋狂的按着喇叭,卻完全得不到迴應……
當然沒有迴應了,她整個人就像是死透了,石膏一般,呆坐着,兩眼盯着後視鏡猛瞧,完全失魂一般。
卻又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麼,猛地一下,她抱着頭,在無人的車廂之中痛哭,放聲大哭……
或者,就是因爲他不見了,沒有他了,所以她纔敢哭了。
那個男人多疼她,她眉頭皺一下都會心疼,然後捧她入懷,沒頭沒腦的親她,沒臉沒皮的哄,若是知道她哭了,豈非要炸了?
瞧,就連這個時候她都還在爲他着想,怕他聽到她哭會難受,這樣子的爲他考慮,怎會捨得放手?又怎會如她所言的——膩了?
難怪他不信,她自己都騙不過去,還騙的了誰!
嘶聲痛哭着,慕兮年抱着頭,纖柔的身軀近乎要收縮成了一團,多少路人經過都能夠隱隱聽見,她那車牌號,沒人敢去動她,於是,放任她一個人……
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抽着氣,慕兮年到最後甚至都沒有力氣呼吸了一樣,緊緊閉上眼睛,她於一片黑暗的視線中,調試着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
她說服自己,哭過這一次就夠了,路是她自己選的,她沒資格喊痛……
反正以前沒有他的日子,再艱難也不是熬過來了,怕什麼。
口是心非的安撫着,雖然半點效果都沒有,慕兮年依舊不死心,只是她哭的太用力,那持續傳來的眼眶熱辣脹痛的感覺,好一陣子都無法消退,再睜開眼睛都是刺痛,好在她也沒什麼感覺了,發動油門,重新向前看,一張驚豔世人的美人面孔,冰冷,儼如覆上了一層死灰,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他最是執拗,又是對她,估計哪怕是她真死了他也會跟着去,所謂的衝進閻王府也要把她抓回來,所以,慕兮年當然不會以爲那傢伙就那樣放棄了,她所以爲的,是暫時可以給她時間逃離……
卻沒料到,他竟來的這樣快。
他幾乎是飛着衝出來的,開着他的座駕。
這時候,慕兮年正好開到了拐角處,正打着方向盤要轉向,突然一輛車子橫空而出,阻擋在了她面前,儼如天降神兵……
他的氣場,慕兮年多熟悉,幾乎是剎那,她就知道了是他,待到眼睛定住前方,男人那張陰沉沉的臉映入,她心尖一顫,竟是一聲尖叫,然後,然後她竟就倒着退了回去。
完全是下意識的,她現在只想遠離他,並非他所想象的,脾氣上來了無理取鬧一下而已,她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分手兩字,一旦出口,便成真。
油門踩到底,也不管速度到底飈到有多快,慕兮年沒命似的向前衝去,幸虧這已近在她以前的住所,人流車流都稀少,一路倒是暢通無阻,可她的心卻格外不平順,儼如在坐着雲霄飛車,忽上忽下……
眼睛時不時瞅一眼後視鏡,那男人,真的要被她逼瘋了,一路狂追,鍥而不捨。
一條不算短的道路,兩輛車子一前一後着,竟似在上演奪命賽車,但到底是顧亦城,他曾經專業玩過賽車,他的速度近乎無人之境,慕兮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卻還不肯死心。
手背青筋暴突,力道大到簡直都要將方向盤給捏碎了,健碩的胸膛上下劇烈起伏着,顧亦城氣瘋了,猛一踩油門,轟的一聲,追了上去……
幾乎貼着她的車身擦了過去,纔不過剛剛追上,顧亦城也不管她是否來得及剎車,直接將方向盤轉到最左,擋在了她前面。
要撞就撞,正好,他被撞死了,她也就可以走了!
雕塑一般坐着,刀削般的面孔毫無表情,顧亦城這麼個下一瞬就會被撞飛的人竟連半點波動都沒有,倒是慕兮年,嚇到魂飛魄散,驚叫着,她猛力踩下剎車,同時瘋了一樣的去拔鑰匙。
他瘋了,他是真的瘋了!這種事情竟也乾的出來!他就真不怕死嗎?!
那她怕,總行了吧?!
車輪瘋狂磨動地面,擦起火花,那聲音,當真就要把天空都劃破了,於這種驚天動靜之中,慕兮年的心,跳到徹底破錶。
死死握着方向盤,她死死盯着前方,就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萬般的恐懼在匯聚,並且愈漸增加,萬幸的是,車子在最後一剎那停了下來……
一分毫,就那麼一分毫的距離,兩輛車就會相撞,她是直接衝來,他橫擋在面前,又是駕駛座面對着她,是最直接的撞擊方位,受傷更深的到底會是誰,再清楚不過。
慕兮年卻比自己要受傷還要難過,後怕感覺如潮水般瘋狂撲來,偏生男人看上去竟還是那樣平靜,安然靜坐着,用着他那一雙會吃人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隔空剜她的心。
心臟狠狠一個抽搐,完全沒忍住,推下車子,慕兮年瘋了一樣的向着顧亦城衝過去,渾身顫抖,憋着一股子近乎崩潰的氣流……
駕駛座被堵住,顧亦城也不換個方向,直接從車窗內躍了出來,跳到她車前蓋上,然後一躍而下,身形如獵豹一般矯捷,飛一般,他瞬間擋在了她面前。
男人挺拔身形一出現,什麼都顧不得了,猛地就撲了過去,照着他拳打腳踢,每一下都是極狠,慕兮年於崩潰之中痛哭出聲:“你不要命了是吧,你不要命了是吧!”
“你這個瘋子!瘋子!你竟然這樣!你真不想要命了!你真不想要命了!你真不想要命了也不要來折磨我!”
慕兮年當真嚇壞了,只要一想到剛纔的情境,她就像是死過一回一般,哭的撕心裂肺,瘋狂的捶打着他。
她哭的何其慘烈,可顧亦城卻是笑了。1coti。
這樣的你,寶貝,這樣的你,怎麼還能說的出分手,怎麼還能忍心說分手。
白天還有加更的~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