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路面上平穩的前進着,車窗外的天空掛着一輪接近圓形的明月。
是了,後天就是十五了,月兒自然會圓,只是到底是隆冬季節,月光微弱到近乎沒有,使得整個天幕看上去都暗沉沉的,正在往下壓。
最起先上路的時候慕兮年還能撐着眼皮子與顧亦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可還沒多久,她的眼皮子就耷了下來,意志逐漸消散,卻是還惦記着跟顧亦城說話,勉強支撐着最後的一絲意志應和。
啞聲的一笑,健碩的胳膊收緊,將慕兮年往懷中越加攏緊一些,顧亦城低頭下去,輕吻落到她眉間:“好好睡吧寶貝。”
“唔……”
男人發話了,就好似掙扎在臨界點邊緣終於得到允准令一般,慕兮年總算捨得完全將眼睛閉上,嚶嚀之間,用臉頰在顧亦城胸膛上蹭了一下,於迷迷糊糊中,沉沉睡了過去。
悶聲再度輕笑了下,嘴角勾着的上翹弧度在暗色之下都那樣耀目,顧亦城一雙眼睛好似會發光,炯炯盯着慕兮年,在她的香甜睡顏之上,逡巡不斷……
瞅一眼時間,都將近十一點了,他和她的作息是一致的規律,以往這個時候早抱着睡成一團了,可是現下顧亦城卻一點都不困,胳膊有力的摟着她,就好像摟着他的繁華世界。
顧亦城就這樣靜靜的看着慕兮年,桀驁的臉龐竟是極致的安寧,心,更是寧靜,就連車劃過風的聲音都聽的見。
慕兮年睡眠質量一向也是很有保證的,更別提在他的懷中了,絕對香甜滲透進骨子裡,然而這一次,她卻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在做夢。
夢中輾轉不停,慕兮年整個人就好似被裹進了一隻萬花筒裡面,眨眼之間,就又是一張不同的紛亂影像,都好模糊,她完全看不真切,只依稀覺得,好似是她小時候的事情。
最起先是四歲那一年,爸爸媽媽帶着她去郊遊,爸爸開車,媽媽則抱着她坐在副駕上面,她好開心,扒着車子,透過玻璃窗,眨巴着眼睛一閃一閃的往外面瞧,一路上都像是個好奇寶寶,看到什麼都要問,時不時發出一句感慨,專屬於孩童視覺的,天真幼稚卻又純粹的感慨,當然總是鬧笑話,引的一向不多話的爸爸都止不住的樂,笑到眼睛都眯了起來,時不時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喊她寶寶,說她好聰明。
那個場景,是多年以來支撐慕兮年堅持下去的源泉所在,每當她難受的時候,就會縮在被窩裡面回憶,烙在記憶之中最爲深刻的就是——父親的笑臉。
慈祥,溫和,眉眼是書生氣息的儒雅,眼神卻帶着傲視天下的銳氣。
父親在誰人面前都是一派儒雅,謙虛有禮,同時卻又傲骨錚錚,無論面對誰,多麼大牌,都保有着他的傲骨,慕兮年那麼小的年紀當然不知道這一些,都是近些年來每每回憶起來得出的結論。
慕兮年一直都想不明白,爲什麼小時候那麼多事情,自己獨獨記得這一件?
卻是在今次的夢中,她突然領悟——因爲包容和鼓勵。
父親眼底那一抹笑意,是對她所有啼笑皆非話語的包容,他不像一般父親,孩子錯了會去糾正,緊接着灌輸大人眼中的、正確的認知,父親不是,無論她說錯了什麼他都不是糾正,而是給予她包容的寬和笑顏,以及,鼓勵。
那眼神就好似在——我的寶寶真棒!不要怕,被笑話被譏諷都不要害怕,繼續努力就好,用心去感知、去探索你所感興趣的,即便最開始犯了錯誤,那也是你自己的認知,等到時機到了,寶寶長大了,成熟了,自然就會形成正確的,專屬於你自己的。
唯有那樣,最後長成的,纔是真正的你,獨一無二的,誰都搶不走。
慕兮年想,這麼多年下來,自己的行事風格,自己的思維認知,多半還是有受到父親這種影響的,這才長成了不爲外界影響所動搖的,最爲真實的她。
只是爲什麼,以往想起這一幕都是滿足的,疼痛的心可以得到微微的滿足,今次夢到,卻覺得苦澀?
“咔噠”一聲,夢的萬花筒轉動,這一次來到了她五歲那年——家破父亡之前。
時間大抵是什麼時候慕兮年完全沒有印象了,這是她第一次夢到這個畫面。
是在一個結婚宴上,媽媽抱着她,看着一步一步走過紅地毯上的新娘,好似很羨慕,嘆着氣,好似自言自語的幽幽輕語:“遠山,你都沒有給過我婚禮。”
那時候爸爸是什麼表情呢?慕兮年不大記得了,只依稀覺得爸爸那一雙會發光的眼睛好像暗了一些,一言不發,佯裝沒有聽見,然後,媽媽就生氣了,把自己往爸爸懷裡一塞,站起身賭氣似的走了,也沒去管人婚宴正好進行到**。
婚禮進行曲正在唱響,神父正在念着誓詞,賓客都在微笑,唯獨爸爸臉色僵硬,小小的她傻了,看一眼正在走遠的媽媽,再看一眼爸爸,竟莫名覺得,爸爸的光彩正在消失?
好似他的頭頂正懸着一隻惡魔,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着他,吞噬着他的才華橫溢,吞噬着他的璀璨未來。
這樣想着,爸爸就在消失,好似整個人都在被啃噬,一點一點的飛走,心都緊了,慕兮年在夢中直接叫了出來——爸爸,爸爸別走,你別走!
卻是這個時候,再咔噠一下,萬花筒一滾,所有的一切亮彩就都消失了,整個世界歸於混沌。
慕兮年甚至都還來不及喘氣,這黑暗就將她整個吞噬了,她很怕,想逃,雙腿卻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地面上,連動彈一下都是艱難,她快急哭了,通紅着雙眼不斷的喊——爸爸,爸爸你去哪了,你不要寶寶了嗎?
子窗面得窗。喊聲淒厲,夢中的小小女娃娃,哭到極慘,卻沒有人來哄她,她最愛的爸爸消失了,媽媽也不見了,他們都不要她了……
正在不知所措,卻在這個時候,黑幕一掀,有亮光透進來,小小的慕兮年開心了,頂着一張掛滿淚痕的紛嫩小臉蛋開始跑動,向着那縷微光衝,卻怎麼樣都好似原地踏步。
小手擡起,向着光亮伸過去,小慕兮年開始呼救,喊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快來救救兮兒。
媽媽雖然脾氣不太好,在家時不時繃着臉,卻是真疼她的,她一哭她怎麼樣都會過來抱她,這一次卻完全不見她蹤影,小小的慕兮年越發害怕了,心底那“媽媽不要她了”的感覺更清晰了。
然後,亮光一閃,她擡手遮着眼睛,於逐漸適應之間透過手指縫隙看過去——是媽媽!
小慕兮年高興了,放聲大喊,奶聲奶氣的音色之中盡是對母親的依賴,然而,母親卻是不理她的,在她的面前站着一個男人,逆着光,小慕兮年看不清楚他的臉,不知道是誰,只覺得潛意識的排斥他,不喜歡他。
那男人上前一步,伸手去捏媽媽的的臉,而她的媽媽竟然也不躲,半是譏諷半是笑道:“怎麼,這就等不及了?你都多大年紀了?”
緊緊的揪住公主裙的裙襬,小小的慕兮年站在原地,怯怯的看着,正好見到她那個討人厭的男人伸手過去,好像是想要抱她媽媽?1c4Nc。
母親卻突然往後一躲,臉上笑意不再,冷着臉啐了一口:“呸!你這個急色鬼!憑你這樣也想碰我?!”
男人竟也不惱,笑呵呵的道:“像你這種絕色大美人,無論哪個年紀的男人見了你不都得急色啊?”
“呸!”母親又是一聲啐!
男人依舊不惱,臉上噙着淫邪的笑意,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瞅着母親:“你還真別不信,像你這樣的美人兒,我第一次見到就想壓到洗手池邊狠操。”
“其實不止我,顧家那雙生兄弟肯定也是一樣,還有別的男人,都會急色的,否則,那就只能證明他是個**!要麼就是愛搞雞殲的!”
“你這可是在拐着彎罵我丈夫?”母親斜斜地甩過去一個眼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想法,只似笑非笑:“這樣損他,你就不怕我不理你了?”
那男人說:“這不能,都是你主動找的我,哪能我來了什麼都沒說沒做的,你就把我趕跑?”
“哼。”
“說吧。”
眯着眼睛笑,男人說:“你到底有什麼要求?”
“儘管說,只要能讓我艹上你一次,爬到天上去摘星星我也幹!”
男人很急,母親卻不說話了,只管笑,腰肢扭着向着他靠去,纖細的胳膊就像是水蛇一樣的攀上了那男人的手臂,然後,進屋去了。
那個屋子小慕兮年很熟悉,是她的家,是爸爸的書房兼臥室,爸爸常年一個人在那裡睡的,媽媽帶那個討人厭的男人進去做什麼啊?
眨一眨眼睛,小慕兮年急了,在母親即將進去的最後一秒喊了出來——媽媽!
媽媽照舊沒有理她,倒是那個男人,忽然回了頭,看向她,笑的得意。
腦袋“轟”的一響,慕兮年傻了!
這張臉,這張臉是……
今天更完了,明天重頭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