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很有心計,日本商人更加善於研究對手的心態,特別是對於中國的國情,他們研究的歷史已經有上百年。朱代東記得在黨校時看過的資料,在六六年的時候,廣州舉行的第二十屆秋季廣交會上,日本人就很精明的利用了這一點。不得不承認,他們很善於抓住一切對他們有利的時機。
當時正是文化運行方興未艾的時候,但海外參展客商還是一如繼往的前來中國採購他們所需要的商品,爲了完成採購使命,同時從東道主拿到最優惠的價格,日本人竭盡全力、費盡心機。當時中國對於廣交會上的海外參展客商,並不注重他們訂購了多少商品,而是他們對於文草的態度,對偉大領袖的感情。
而在這方面表現到們的客商,在貿易洽談中將得到價格方面最大尺度的優惠!這是中國的國情,當時是政治高於一切,一切以政治爲中心,經濟建設只是處於從屬地位。而在這方面,日本人竟然是做得最到位,雖然當時中日還沒有建交,但對於中國的政治局面,一個小小的商人都研究得很透徹。
還沒到廣州的時候,這些日本人就做足了準備。日本客商在廣交會上一露面,不僅胸前佩戴像章、手拿,紅寶書”,而且還跟中國人民一樣玩真的跟起了“忠字舞”,這些東西當然又不值錢,學跳舞還能鍛鍊身體,但取得的效益,卻是驚人的。
看到日本客商的舉動後,使得當時的中國貿易團成員們都很感動,而感動之後就是激動,一激動,雙方的買賣就好談了自然是日本客商佔了便宜,而且還佔足了便宜。日本客商點儘先機,讓其他外國客商大爲佩服,就連朱代東在看到這方面的資料時也是有關些欽佩。
你說日本客商精明也罷、卑鄙無恥也好,做生意,只要能得到實惠,喊幾句口號,戴幾枚像章又有何妨?何況這些像章到現在,已經大大升值,這筆買賣日本客商簡直就是贏了又贏。
從六七年第二十一屆春季廣交會開始,日本就專門出版了一本關於這方面的小冊子,提供給客商作爲參加下一屆廣交會時的參考。
總結經驗、發揚光大,佔便宜佔得有理有氣,雖然看到這些資料時朱代東也很無奈,可那個時候,朱代東還沒從孃胎出來,根本無能爲力。
而改草開放之後,中國的國情再次發生改變,變得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政治處於從屬地位日本商人的手段與與時俱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中國目前最迫切的希望就是把經濟搞上去,要不是這樣,也不會改草開放。日本商人就抓住了這一個點,來大陸投資辦廠可以,但政策要最優惠的給的工人工資卻是最末流的。
中國原本想通過引進外國的企業,不但可以得到先進的管理方法,也可以引進技術,但這兩點,在日本企業上都很難得到。日資企業的管理人員一般不會用大陸人,高層基本上是本國人,再不濟也是外國人像馬來西西亞人、新加坡人、臺灣人或是香港人,只有最下級的管理人員像拉長、線長之類,纔會從工人當是產生。哪怕是車間主任,用中國人的情況也不多見。
至於技術,日本企業對中國的技術倒很感興趣,比如中國傳統的造紙術、古傘製造工藝等,但中國要想得到日本方面的技術,基本上跟癡人說夢差不多。
現在已經是一九九六年,進入九十年代中期,可是日本對於五十年代以後所有的技術,還走進行高度保密。甚至一些最先進的技術資料,哪怕是內地企業會用到,都從來帶來大陸。他們先怕被中國學去,寧可多花點錢,讓相關技術人員去日本,把資料看完再回來。
至於核心產品的生產,也從不會在大陸生產,寧可多花點錢,在日本本國生產後,再運到大陸。像馬達廠的核心部件,就全部在日本生產,每個月把下個月的用量送來,以保證核心部件的生產工藝、技術資料不被其他人學去。
也正是基於知道這些情況,朱代東纔不太喜歡日資企業來雨花縣,跟他們打交道,總有一種被佔了便宜的感覺,這一點令朱代東每每想起來的時候,心裡總是不舒服。
但日本對中國的國情研究得很透,也很善於利用這一點,現在,既然中國的政治工作已經處於從屬地位,他們的辦事方法也早就作了相應調整。甚至在七八年,中國剛剛開始宣佈改革開放政策之時,很多人就來中國投資辦廠。到了現在,這套方法已經很成熟,而這套方法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如何與當地官員處理好關係。
商人的任何投資,都是爲了得到回報,據日本方面得出的結論,對中國官員進行投資,收益將是非常大的。雖然馬達廠只搬來雨花縣幾個月的時間,但跟當地官員的關係處得都相當不錯,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才能在雨花縣開發區內紮根。
雨花縣馬達廠的老闆中村行二,在這方面做的很到位,從日本帶過來的一些電器,電子產品,分別當成見面禮送給相關領導。朱代東之前也接到過一臺索尼電視機,但他沒有接受,當時中村行二堅定的說,這是中日友誼的見證,代表的是兩國人民的心意,絕對是不能退回去的。
拿着兩國關係當說辭,朱代東也不好堅持,讓縣辦出面,把彩電送到了老幹部活動中心,但朱代東特別交待,一定要說清楚,這已經不是中村行二送的彩電了,已經是自己轉贈。倒不是朱代東想要沽名釣譽,而是不想讓中村行二一件東西做兩次人情。
朱代東能拒絕這些東西,其他人可沒有他這麼堅定,何況中村行二還高興中日兩國友誼的大旗,誰都不好拒絕。後來朱代東又接到中林行二的邀請,去日本考察。地球人都知道,這樣的考察意味着什麼。據朱代東所知,接受邀請的人還不少,像常務副市長劉俊峰、縣委書記王力軍就都“欣然應邀”。
朱代東原本想跟錢飛虎省長多溝通一下,聯絡一下感情,但現在不是最佳時機,他最想的就是錢飛虎快點離開。原本許立峰也早跟朱代東打了招呼,現在的許立峰,精神抖擻,信心百倍,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但這在別人看來,卻像是傲然屹立,縣裡有的領導對他頗有微詞,許立峰跟上次來雨花縣時,完全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嘛。但朱代東卻不這麼認爲,他知道,許立峰已經徹底雄起!
男人能雄起,也許會改變他的性格,更能改變他的命運,許立峰現在就有一種再次爲人的感覺!這一切都是朱代東給他的,本來他想借這個機會,跟朱代東好好再聚聚,可到了雨花縣之後,也沒能好好說幾句話。
官場規則,瞞上不瞞下,開發區出了這樣的事,最多能告訴市裡的某些領導,而且還是私下性質的,不是彙報。至於省一級,只要上面不知道這麼回事,縣裡是不會主動彙報的。
而且王力軍也認爲,這件事暫時還在可控範圍之內,不宜將事態擴大,這是他特別叮囑朱代東的。對於官場中的一些潛規則,王力軍還是擔心朱代東會有不明白的地方。
現在知道這件事了,除了開發區的相關人員之外,就還只控制在縣委的幾名常委之中,王力軍下了封口令,開發區的相關人員,既不討論,也不能傳播任何關於這件事的消息。至於常委裡面,除了朱代東需要特別交待之外,其他人倒也無需擔心。
其實朱代東對於這樣的規則,還是很清楚的,要不然朱代東會一開始就讓侯勇注意不要擴大事態?但朱代東有一點跟王力軍有不同意見,他認爲這事應該向市裡彙報,這樣的事誰也不能保證以後會不會再出。如果以後或者在其他地方再出現類似問題,也可以從中借鑑經驗嘛。
但王力軍卻不同意,報喜不報憂,這是千年古訓,而且這次無論是企業、員工,其實都跟雨花縣的關係不大,何況爲了外來的企業和外來的務工人員,而惹得市裡不悅吧?
當然,王力軍不可能明確說出,不向市裡彙報的意思,他在臨時召開的常委會上說,雨花縣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暫時”先不向市裡彙報。至於他這個“暫時”是多長時間,朱代東相信,不會太短。
好不容易把錢飛虎和市裡的領導送走之後,雨花縣的幹部馬上緊急行動起來,王力軍要先去醫院看望中村行二,給這位日本商人帶去縣委、政府的關懷,但朱代東卻認爲,現在應該去馬達廠。
中國人從來都是善良、正直的,何況他們還是打工者,跟老闆大打出手,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極點,誰會做出這樣的事?因此,那些工人才是最值得去安慰的。
但王力軍沒有同意,他身爲縣委書記,在縣裡,行程至少還不會受到其他人的干預。既然朱代東要去看望和慰問那些工人,王力軍就與他兵分兩路。王力軍代表組織,給中村行二帶去關懷,朱代東代表政府,去調查馬達廠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