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星期天,只要有時間,朱代東就會帶着兒子,陪着老婆一起出去逛逛。只要你告訴他這是什麼東西,他就會咿呀咿呀的應着,好像能明白似的。飛機、輪船、火車、汽車、摩托車、自行車,他對一切會動的,顏色鮮豔的東西,都很感興趣。
如果到了人民公園的兒童遊樂場,更是眉飛色舞,無需每一個都上去玩一玩,只要能在旁邊看,感受到周圍熱鬧的氣氛,他就心滿意足了。兒子滿意了,朱代東也順心了。無論工作有多麼的忙,只要能看到兒子露出滿足、幸福的笑容,他也會跟着幸福。對於幸福的含義,朱代東的定義很簡單:一家人開開心心在一起就是幸福。
這也是調到省城的好處,原來在芙蓉縣,朱代東雖然每個星期都有兩天休息,可是他卻很少能把這兩天用在私人身上。一到週末,上面也時不時有領導下來,雖然不是視察工作,可是如果領導提前給他打了招呼,他又豈能不作陪?而且領導們特意選擇在週末下來,正是算準了朱代東周末的工作少,有時間陪他們。豈不知道朱代東想要去省城看兒子的機會都很難,很多時候,他人在省城,突然接到電話,不得不又往回趕。
在省城上班,至少週末這兩天,基本上沒有什麼人來打擾他。至少現在很少有人會來打擾他,他作爲幹部二處的處長,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敢來邀請他的。而朱代東目前在省城的朋友並不多,需要的應酬很少。這也許是最令朱代東滿意的地方,現在每天準時上班、下班,晚上偶爾有應酬,但至少每天都能回家,每天都能抱着老婆睡覺。
這樣的生活,讓朱代東每天都覺得自己被幸福包圍着,因此,他每次跟兒子在一起,朱代東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的被小傢伙所吸引,以至於對周圍的一切的感知能力,大大降低。這次他在人民公園,遇到個老同學,竟然還是別人先發現他。
“朱代東!真是你!”旁邊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
“謝尉爭?!”朱代東扭頭一看,雖然大學畢業已經八年了,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大學的同班同學。
謝尉爭是楚都人,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在市裡的一所高中任教,一晃眼,八年時間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朱代東感慨的想。
“你來省城玩?”謝尉爭微笑着問,他看到朱代東手裡抱着朱溪奇,又問:“這是你兒子?多大了?”
“是啊,快半歲了。”朱代東把兒子交給嚴蕊靈,習慣性的伸手進口袋摸煙,可卻摸了個空。他平常很少抽菸,除非工作的時候,身上會帶煙外,平常都是放在辦公室的。
“抽我的吧,這是你夫人?”謝尉爭看了一眼嚴蕊靈,雖然嚴蕊靈才生完兒子半年,因爲餵奶,身材有些走樣,但是卻並不妨礙她是個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的事實。
“這是拙內嚴蕊靈,這是我的大學同學,當時學校的風雲人物謝尉爭。”朱代東介紹道。
“你好,弟妹。”謝尉爭伸出手,見到嚴蕊靈雙手抱着兒子,立刻訕笑着收了回來。
“你好。代東,我們同學敘舊,我帶着兒子去玩會。”嚴蕊靈善解人意的說,老同學見面,自然會有說不完的話。據她所知,朱代東這幾年,很少跟同學來往,不是因爲他故作清高,而是實在沒有時間,找不到機會。
而且這幾年,正是從書信聯繫到電訊聯繫的轉換期,如果沒有對方的電話,就會慢慢失去聯絡,最終杳無音信。
“我記得你在大學的時候,不是跟唐小麗好上麼?畢業分配的時候,還跟着唐小麗去了她老家,怎麼現在又換了老婆?但我要說一句,這個老婆一點也不比唐小麗差。”謝尉爭笑嘻嘻的說,嚴蕊靈一走,他跟朱代東的關係就迅速轉變爲大學時的關係。
在大學的時候,朱代東表現得很內向,平時話不多,但學習很努力,而且還管得一手好毛筆字和粉筆字。而謝尉爭因爲是城裡人,天生就要活潑,跟班上的李陽,屬於同類人。他唯一跟李陽不一樣的是,李陽跟朱代東是很要好的朋友,可是謝尉爭卻很自命不凡,特別是跟朱代東這些農村裡出來的學生相比,他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
“那些都是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朱代東自嘲的一笑,有些黯然失色的說。
不管是什麼人,對於初戀,都是刻骨銘心,何況他的初戀,還是那麼的激情似火,那麼的轟轟烈烈。這輩子想要完全忘記,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朱代東對於“唐小麗”這個名字,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激動了。現在的唐小麗,跟他印象的初戀,已然有了些不同。初戀是美好的,是不容褻瀆的。
“你現在還在雨花縣教書?”謝尉爭看到朱代東難過的樣子,忙轉換了個話題。對於唐小麗,他當初也曾經動過心,可是真要談婚論嫁,他卻不會考慮。雖說唐小麗是城鎮戶口,她父親好像也是個幹部,但他是省城人,對於小縣城裡來的人,自認爲高她一等。
“沒有了,你呢?”朱代東問。
“我現在已經調到了西城區教育局,可惜你不在省城教書,要不然也能照顧你一下。”謝尉爭輕嘆了口氣,說。
“你調到教育局幾年了?”朱代東淡淡的問,以他對謝尉爭的瞭解,對方的意思可不是真正想照顧他。而是向他炫耀自己現在的身份,如果朱代東真要有事求到他頭上,恐怕馬上就會換一副嘴臉。
“六年了,我爸給我找的關係。”謝尉爭得意的說。
“看來你爸是個能人。”朱代東輕笑着說。
“那當然,你難道不知道,我爸在派出所,去年提了副所長。”謝尉爭對於朱代東沒有表現如他意料中的羨慕,很是有些不滿。特意又提到了自己父親的新職務,能在派出所當個副所長,對朱代東這樣的農村出身的人來說,應該是個能人了吧?要知道省城的派出所,跟農村派出所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一個鄉派出所最多管轄五六萬人,可是省城的派出所,動輒就是十幾萬,如果加上外來人口的話,甚至是好幾十萬。
朱代東暗暗好笑,謝吾文比自己大一歲,今年應該三十一了,他爸不得五十好幾?快到退休的年齡了,才提爲副所長,應該說是終於熬成副所長才對。但朱代東也很奇怪,一般說來,像到了這樣年齡的警察,不會再對之提拔,沒有必要了嘛。公安工作,特別是基層派出所的工作,需要有能力、年輕的警察。
如果轄區內一旦出了什麼事,五十好幾的警察,能跑得動嗎?一般這樣的機會,都會留給有能力,從正規警校畢業的業務尖子。
“你爸現在哪個派出所?”朱代東問。
“解放路派出所,你以後在他轄區要是碰到什麼事,只要報上我的名字,包你無事。”謝尉爭拍着胸脯說道。
“你跟你爸都在西城區,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以後你的前程遠大啊。”朱代東調侃道。
“那是當然,再過一二年,等我當上科長,反而能照顧我爸呢。”謝尉爭自得的說。
“西城區教育局好像是科級單位吧?”朱代東突然問,他得證實這個問題,一個科級單位的科長,當然不會是科級幹部,而是股級。謝尉爭到教育局快六年時間了,到現在連個股級幹部都沒有混上,也真虧他敢當着自己的面說大話。
“對,相當於你們縣裡的教育局,但實際上級別可能還要高個半格。整個西城區下轄的學校,比你們下面兩個縣城加起來的還要多。”謝尉爭說。
“哎呀,那以後我來省城,就全靠你這位老同學照顧了。”朱代東順着謝尉爭的語氣,說。
“只要你在西城區教育系統,我還是能幫你說幾句話的。你以後在學校,想要進校委會,或者當個副校長、團支部書記什麼的,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你也知道,同學歸同學,人情歸人情,這個你應該懂吧?”謝尉爭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說。
“尉爭!”不遠處有個女人在喚叫他,看樣子應該是謝尉爭的老婆。
“我老婆在叫我了,就此別過,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畢竟咱們同學一場,有些忙我能幫的,一定會盡力。”謝尉爭拍拍朱代東的肩膀,說。
“行,以後我有事,第一個肯定會想到你。”朱代東覺得自己的腸子好像打結,如果謝尉爭再不走,他可能再也忍不住了。
“你這位同學好像很有成就,在哪裡高就啊?”謝尉爭走後,嚴蕊靈也抱着兒子過來了,朱代東跟謝尉爭的對話,她雖然沒有聽到,但見他們有說有笑,相談甚歡的樣子。而且那個謝尉爭時不時的就要做一下手勢,很有領導風範。
“西城區教育局。”朱代東哈哈大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