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馮獻平的電話,高傑不敢怠慢,他拿起電話,馬上就要給刑警隊長唐照太打電話。又停頓了一下,他想,這件事還是自己親自去爲好。去芙蓉賓館調查那個外地的情況,不能說完全是公事,但也不能說完全是私事。
朱書記到芙蓉縣這麼長時間了,自己可以說什麼忙也沒有幫上。曾經多少次,他都在想,自己能不能幫朱書記做點什麼事,哪怕就是幫他開回車都成。可這麼長時間,硬是沒有找到機會。這次,也算是給朱書記辦了半件事吧。
可是朱書記對自己的照顧呢,按許玉萍的說法,那是恩比天高。想想去年以前,自己還只是個鬱郁不得志的刑警隊長,每天累得跟狗一樣,不管什麼案件,張書軍都是壓到自己頭上,可案子破了之後,後面的事情跟自己好像就沒什麼關係。做了事,有了成績,不被人承認,甚至還會被人冒領功勞,這纔是他最鬱悶的地方。以前如果不是張書軍硬卡着不放,他恐怕也早就調到其他地方任職去了。
高傑親自帶了治安大隊一中隊與刑警隊幾名民警去了芙蓉賓館,治安大隊的任務就是進行治安檢查,這也是對高傑的行動進行掩護,高傑則帶着刑警隊的幾名同志,直奔芙蓉賓館二棟三零八號房間。
“我們是公安局的,例行檢查,請出示你的身份證。”高傑敲開三零八的房門,亮明自己的工作證後,威嚴的說。他銳利的目光掃視着房間裡的一切,特別是房間裡站着的那個人人。高傑來芙蓉賓館之前,特意把警銜換了,要不然,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房間裡的這個人年約三十,不胖不瘦,全身都很勻稱,目光平靜,可是在與高傑的偶爾對視中,他的眼光卻很迷散,像一個深不探底的汪潭。而且他站的位置很巧妙,就在屋中間靠牆的位置,側面對着門口,距離高傑與窗戶的距離幾乎是一樣的。這個人很不簡單,這是高傑對此人的第一印象。雖然他不是特別的強壯,可是高傑感覺,他就像一隻隨時都準備進攻的獵豹。只要一有動靜,他馬上就能做出反應。
在高傑審視的目光下,此人把身份證緩緩的拿了出來。楊舟察,男,漢族,三十二歲,西北某省人。高傑沒有刻意去記,但他一掃之下,身份證上最關鍵的信息就全部記在了腦海中,包括姓名、家庭地址和身份證號碼。這是他作爲一名優秀的刑警,必須具備的素質。
“你是做什麼的?”高傑望着楊舟察,緩緩的問。
“想進點無名康樂回去賣。”楊舟察平靜的說,他說話的時候,明顯帶着一些方言,讓人聽起來,好像是西北那邊的口音。
“哦,跟無名公司取得聯繫了嗎?”高傑把身份證遞了過去,隨口問道。
“暫時還沒有,準備先考察一下芙蓉縣的情況,但你們這裡好像不太歡迎外地人。”楊舟察見高傑把身份證還了回來,暗中鬆了口氣。臉上也難得的笑了笑,對他來說,笑,只有在特定場合才能做到。這是他的一種工具,而非本能。
“有些地方能去,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些事情能幹,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幹,祝你在芙蓉縣玩的愉快。”高傑藉着還他身份證的時候,看到了他的手掌和手指,這個人應該是個玩槍的,手掌和食指上有厚厚的老繭。這些細節,平常人一般不太會注意,可是今天高傑是特意爲此而來,每一個細微之處,他都不會放過。
“謝謝,我會去能去的地方,幹我能幹的事。”楊舟察淡淡的說。
離開三零八房間後,高傑馬上拿出紙筆,把剛纔楊舟察的信息全部記了下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他可不想在這樣的時候,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高傑讓治安大隊的人繼續在芙蓉賓館盤查,他帶着人先行回了公安局。一到局裡,高傑指示,馬上與楊舟察身份證上所在地的公安局取得聯繫,請求他們協助。有詳細的地址,還有身份證號碼,想要查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很快,對方公安局就給了明確答覆,當地確實有一個叫楊舟察的人,地址、身份證號碼全部符合。
“不可能,請對方給我們傳真一份楊舟察的資料,最好能有近期照片,如果有可能,請他們幫忙查一下,這個楊舟察目前從事什麼職業,在哪裡工作。”高傑看到西北這樣的答覆,一臉的不相信,堅定的說。這個楊舟察一定有問題,而且他敢肯定,那張身份證也有問題。
事實證明,高傑的推測是正確的,很快對方公安局就傳真了一份楊舟察的資料,看到上面的照片,高傑敢一口咬定,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在芙蓉賓館看到的那個人。看來這個“楊舟察”還是花了點心思的,準備了一個真的身份證信息,然後換上自己的照片。對一代身份證而言,這樣的偷樑換柱很容易,一臺電腦加一臺打印機,只要有材料,隨便哪個打字店都能做到。
高傑馬上指示刑警隊,二十四小時跟蹤這個叫“楊舟察”的人,無論他去過哪裡,做了什麼事,都必須要記錄。最重要的是,要絕對保證他在視線範圍內。如果他去了黃土嶺,更是要特別警惕。因爲高傑現在懷疑,這個“楊舟察”居心叵測,他去黃土嶺大沙村,恐怕爲的就是朱書記的父母。
什麼樣的人會對朱書記的父母感興趣?顯然不是當地的,據高傑所知,朱書記的父母在大沙村口碑很好,在村民中的威信也高。雖然沒有擔任村裡的幹部,但現在,村裡有個什麼事,都喜歡找他商量。而他們做事公道,從來也不借重朱書記的名聲來做什麼事。而且無名公司的集資入股中,他們還帶出好幾千塊錢,借給村裡的人,這件事,讓很多人都對他們非常感激。
但現在卻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在芙蓉縣的人,高傑又給黃土嶺派出所專門打了電話,向他們通報了楊舟察這件事,並且把現在這個楊舟察體貌特徵告訴了他們。高傑指示,黃土嶺派出所要隨時與大沙村的治安積極分子保持關係,派出所的人,每天都要去大沙村一趟,而且從現在起,所裡的民警要做到槍不離身。
辦好這些事後,高傑纔給黃彬打了電話:“黃彬,朱書記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想向他彙報。”
“朱書記在芙蓉賓館招待省裡的一個檢查組,你下午三點的時候,再跟我聯繫一下吧。如果事情很急的事,我等會幫你轉告。”黃彬說,高傑一般不會向朱書記彙報工作,而一旦彙報工作,恐怕也不會是什麼好事。而朱書記也吩咐過,對於公安局的彙報,要儘可能的安排。
“這件事我還是當面向朱書記彙報吧。”高傑說。
隨後高傑又給張鎖亮打了個電話,作爲朱書記的司機,張鎖亮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閒的,爲了方便找到他,張鎖亮配備了傳呼機。高傑一呼他,很快就給他回了電話。高傑把楊舟察的情況簡明的向他也做了通報,並且特意把楊舟察的體貌特徵告訴了他,讓他一定要特別注意這個人。高傑已經安排人去偷楊舟察的照片,只要這個人離開芙蓉賓館,馬上就能取得他的照片。
下午三點半,高傑當面向朱代東彙報了他在芙蓉賓館的調查結果:“朱書記,據查,這個叫楊舟察的人,系假冒,此人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息,他絕對殺過人,而且殺的人還不少。這個人高度危險,而且他還去過大沙村,我擔心他會對你父母不利。”
“高傑,你這也有點太危言聳聽了吧?他去了趟大沙村,就說明對我父母不利?你們警察辦案,是不是也得講究用證據說話?”朱代東皺了皺眉頭,說。今天高傑親自去芙蓉賓館的時候,他當時也在。甚至高傑跟楊舟察的對話,他也一定不漏,全部聽到了。
今天是省委黨史研究室的一位副主任,會同市委黨史研究室主任,一行四人來芙蓉縣檢查指導黨史工作,朱代東在芙蓉賓館向他們彙報了芙蓉縣的黨史工作。原本這樣的彙報,由縣委黨史辦的去是最好的,可是因爲來者有省委頭銜,他這個縣委書記,就不得不親自出面。
“朱書記,我覺得這不是危言聳聽,根據我的直覺,這個人極度危險。但是我們還沒有掌握他的真實身份,這個人要麼在部隊裡,執行過特別任務,要麼就是一個專門以殺人爲職業的人,他的身上,有一股死亡的氣息。”高傑說,在芙蓉縣,真正的兇殺案並不多,如果死人,一般也是以口角發生糾紛,失手傷人致命。
職業的殺手,他還沒有碰到過。但是這次,他感覺,這個叫“楊舟察”,就是個以殺人爲職業的。如果他是好人,可能是國家秘密部隊的成員,但芙蓉縣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這樣的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如果他是壞的,只有一種可能:職業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