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陳萬里的首功是朱代東,這是無可非議的,哪怕就是侯勇將人販子獨自扭送到縣局,也不能動搖分毫。畢竟無論換成是誰,都可以將那兩名要販子抓獲,可要找到他們的窩點,就非朱代東莫屬。
對此,羨慕者有之,嫉妒也有之,但是朱代東卻是泰然處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原先是怎麼做事的,現在還是怎麼做,並沒有因爲救了書記的兒子而沾沾自喜、居功自傲。
雖然朱代東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並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他一樣。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很多人看向他的眼神,以及說話的語氣都與原來不一樣了。原本朱代東這個秘書就像個打雜的似的,鄉里的領導,但凡有點什麼事,總喜歡叫他幫忙。
但是現在,除了陳樹立和袁平外,其他人,包括鄉里的三名副鄉長在內,都只有朱代東真正的份內事時纔會麻煩他,而且就算是找他辦事,也是用商量的語氣,不像從前那樣,直接吩咐。
副鄉長級別的領導面對朱代東都不敢造次,就遑論普通幹部了。許多人看到他,都是一副討好的語氣和諂媚的表情,這讓朱代東着實有些不習慣。在他看來,這絕對是領導才該有的待遇,自己的級別又沒升,何必呢,何苦呢。
朱代東其實非常清楚他們的想法,鄉政府範圍內的一切交談,晚上不包,白天絕對都無法逃過他的雙耳。陳書記愛兒子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現在朱代東將他的兒子找回來,不異於救了陳書記。回到鄉政府後,陳樹立對朱代東也是非常客氣,多次在重要場合公開表揚了朱代東,這些人哪個不會察顏觀色?只要陳樹立在樹木嶺鄉當一天的書記,朱代東永遠就是奉旨欽差!
就連曾經與朱代東有過言語衝突的楊開鋒,也在一個晚上提了兩兩煙和兩瓶酒偷偷摸摸來到朱代東的辦公室,向他賠禮道歉。
朱代東哭笑不得,要賠禮道歉,早幹嘛去了?再說了,自己也沒有將那天的事放在心上,他已經歸還了酒錢,這件事已經就此了結。
朱代東越是推辭,楊開鋒就越慌張,他以爲朱代東還是不肯原諒他,拉着朱代東的手,哀求道:“朱秘書,這些東西你一定要收下,否則我於心不安。”
“楊開鋒同志,你的意思我很明白,情我也領了,但這些東西我絕對不能收。”朱代東堅定的說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放心,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朱代東安慰道。
看到楊開鋒終於肯提着菸酒離去,朱代東長長的鬆了口氣。幸好只有楊開鋒與自己有一點不算矛盾的矛盾,否則自己這裡晚上就別想安寧!
這段時間朱代東在鄉政府裡感覺很彆扭,現在他手頭上的事也不多,乾脆跟陳樹立和袁平請了個假,去了趟金沙村。上次本來就準備去的,後來爲了幫陳樹立找兒子,就給耽擱了。
金沙村的支書姓胡,從建國以來就一直是金沙村的支書,到現在過了六十,還一直穩坐釣魚臺。他的孫子在樹木嶺中學就讀,正好是朱代東的學生。因爲有了這層關係,朱代東才決定先去金沙村。
朱代東來到樹木嶺鄉後,沒發現樹木嶺有什麼好東西,但有兩樣東西除外,一是老白乾,二是豆腐乾。如果用滷豆腐乾就着喝酒,那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樹木嶺鄉盛產黃豆,幾乎家家都種,想吃豆腐,去倉裡拿幾斤,去磨成漿,回來一煮一擠,再一壓,就成了豆腐。如果再多壓一個晚上,就變成了香乾,用煙一薰,再放滷水裡泡個兩小時,就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朱代東現在就看中了金沙村的豆腐,現在的農民兄弟窮啊,一年四季,除了從地裡刨食之外,就只會摳雞屁股。或是養頭豬,到了年底,給孩子換學費。
因此朱代東想做點事,爲當地百姓做點實事。他準備說服胡支書辦一個集體企業,辦一家豆腐廠,將樹木嶺的豆腐賣到縣裡、市裡,甚至是省裡。
前年農業部就提出了菜籃子工程,以緩解各地副食品供應緊偏,朱代東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他相信,只要能解決豆腐的包裝和保質期問題,肯定可以盈利。爲了這件事,朱代東甚至還特意到縣城和市裡去考察過市場,覺得這件事確實大有可爲。雖然也許不能解決全鄉的問題,可是解決一個村的生活條件,還是沒有問題的。
胡支書對朱代東倒是挺客氣的,不說現在朱代東是鄉政府的秘書,陳書記的紅人,就以他是自己孫子原班主任的身份,他也不能怠慢。對於朱代東的宏偉計劃,胡支書一開始倒也聽得連連佔頭,可是一聽其言觀其行豆腐廠得投資四萬元以上,他的頭搖得就像撥浪鼓似的。
“朱秘書,不要說四萬,就連四千,村裡也拿不出來啊。”胡支書嘆了口氣,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剛纔的熱情,豆腐廠的投資太大了,若是血本無歸怎麼辦?要是不能盈利怎麼辦?要是讓羣衆受了損失怎麼辦?他寧願金沙村保持現狀,也不想去冒這個險。
朱代東垂頭喪氣的從金沙村回來後,在村裡的街上遇到了侯勇,上次侯勇獨自將兩個人販子抓獲,後來經突審,他們又招了好幾起販賣兒童的案子,讓侯勇很是出了把彩。
侯勇把朱代東強拉到家中喝酒,見朱代東興致不高,就問他怎麼回事,朱代東將自己去金沙村的遭遇告訴了他。自己好心好意想讓金沙村脫貧致富,可沒想到胡支書卻不領這份情。
“這事你該早跟我說啊,明天我隨你去趟侯家塘村,我爸是村支書,到時肯定不會讓你失望。”侯勇聞言,笑呵呵的說道。
朱代東一聽,眼睛一亮。他的目標倒不一定非得是金沙村,只要在樹木嶺鄉的,隨便哪個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