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鐵道部是一個很神奇、很獨特、很難以形象的部門,她既是國家的一個部委,而且還是國務院下屬最大的一個部委,又是一家企業,中國最大的運輸企業。
鐵道部是參照蘇聯模式建立的鐵路運營和管理體制,並且一直沿用至今,以高度集中和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半軍事化爲特點,是政府壟斷、缺乏有效競爭的政企不分體制的典型。
雖然朱代東嘴裡不能說鐵道部的壞話,但對於鐵道部,他確實是腹誹不已。鐵老大的名號可不是隨便叫的,哪怕朱代東是縣委書記,執一方縣府之牛耳,對鐵路部門,也是沒有一點辦法,甚至他現在還要懷着一顆“赤誠”之心,請鐵老大的觸角伸到芙蓉縣,給他添堵,給他鬧心。
鐵道部下屬有十多個地方鐵路局,理論上每個鐵路局本身也是企業,但實際上由於各個鐵路局沒有自負盈虧,收入由鐵道部統一清算分配,吃的還是“大鍋飯”。不僅如此,鐵道部實行的是垂直管理,擁有自己的公安、檢察院和法院系統,甚至還擁有自己的醫院,從小學到大學的學校系統。說她是個獨立王國,絕不爲過。
但爲了芙蓉縣的鐵路運輸,朱代東不得不去闖一闖這個獨立王國。首先是以計委的名義,向楚都鐵路局申請修建鐵路支線,這是陳志文去省城跑的。但報告遞上去後,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陳志文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纔打聽到一點消息,申請修建鐵路支線的項目,以一個縣級計委的名義申請,根本就不可能批下來。與其到時被部裡槍斃,不如先一步在局裡就給你斃了。
問題反饋到朱代東這裡,他馬上向鐵路方面的人員諮詢,目前暫時還是沙常市機務段段長兼火車站站長的陳昭輝告訴朱代東。沙常市的鐵路是六十年代修建的,當時的芙蓉縣經過論證,並不適合修建鐵路。成本高不說,鐵路的運營成本也不划算,這是當時的規劃師們經過科學計算的。當然,現在的芙蓉縣亟需發展交通運輸,可付出的代價不是一般的大。
代價大不可怕,只要能達到目的,再大的代價朱代東也能夠承受。這是關係芙蓉縣千秋萬代的大事,朱代東認爲自己有責任,把鐵路修到芙蓉縣!但鐵路怎麼個修法卻是個問題,按照現在的申請報告,陳昭輝告訴他,也許那報告早就進了廢紙簍了。
“陳站長,你可要幫我一把,這件事如果成了,我代表八十萬芙蓉人民感謝你。”朱代東誠摯的說。
“這我可不敢當,朱書記,你在關鍵的時候,義無反顧的救援我們鐵路部門,我會感激你一輩子。如果你們芙蓉縣真想修鐵路的話,以鐵路支線的名義申請,是永遠也不可能批下來的,哪怕張部長口頭上答應過,也不可能。”陳昭輝說,不要說口頭答應,就算是簽了字,批示了,也很難真正落實。
“陳站長,咱們就不互相感謝了,都把這一份感激留在心底吧。按你這麼說,我們芙蓉縣就沒辦法申請鐵路線了?”朱代東急切的問。
“那不未必,如果是以前的芙蓉縣,可能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現在你們有了家無名公司,而且每天的發貨量那麼大,就連我們站裡每天都有十幾個車皮往外發貨,完全可以用這一點做文章,申請鐵路專用線嘛。”陳昭輝微微笑道,鐵路專用線在古南省好像目前並不多,大多是礦山、煤礦等企業使用,總長度好像也才一百多公里。
鐵路專用線是指由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管理的,與國家鐵路或者其他鐵路線路接軌的岔線。鐵路專用線與專用鐵路都是企業或者其他單位修建的,主要爲本企業內部運輸服務的,兩者所不同的是,專用鐵路一般都自備動力,自備運輸工具,在內部形成運輸生產的一套系統的運輸組織,而鐵路專用線則僅僅是一條線,其長度一般不超過30公里,其運輸動力使用的是與其相接軌的鐵路的動力。
鐵路專用線也是鐵路運輸網的組成部分,目前鐵路運輸的大宗物資大多數是在鐵路專用線裝車。有的鐵路專用線還開展共用,吸引鐵路專用線周圍的運量,既起到貨物集散的作用,也起到了貨物的蓄水池的作用,既利於國家,也利於企事業單位。
當然,修建鐵路專用線也是有非常嚴格條件的,比如專用線近期到、發運量一般不低於30萬噸/年;情況特殊、修建理由充分,如涉及國防、科研以及危險、超限、鮮活貨物和集裝箱運輸等,運量可少於30萬噸/年。
鐵路專用線一般要少於30公里,而芙蓉縣到沙常市,有七十五公里,鐵路可以重新選擇線路,但也會在六十公里左右,按照目前的支線列車運行速度,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才能到達市裡。當然,一般要少於30公里,不等於必須要少於30。朱代東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一般人,他自認爲是二般人。芙蓉縣當然也不是一般的縣,而且二般的縣,因此,鐵路專用線的距離,是必須要超過30公里的。
至於年運貨量不得低於30萬噸,按照目前芙蓉縣的情況,確實很難做到,但這也是可以想辦法的,芙蓉縣有特殊情況嘛,就算沒有,也能創造出特殊情況的。對於這一點,朱代東深信不疑,只要他有這個意願,下面的人自然會幫他辦到。而且藉着無名公司這個理由,大不了就是集裝箱運輸嘛,無名公司也不缺這幾個租集裝箱的錢。
至於技術標準、運輸設備、規劃設計等事,都不是朱代東所關心的。他唯一關心的是,鐵路專用線的投資問題。我國的鐵路投資,都是國家投資,而鐵路專用線卻除外,他是由企業或事業單位自行投資,自行管理,但鐵路專線要與國家鐵路接軌,有很嚴格的要求,必須得到鐵道部的批准。
如果芙蓉縣以鐵路專用線的項目向楚都鐵路局和鐵道部申請,通過的難度將會大大降低,可是這投資卻要芙蓉縣自行解決。朱代東諮詢過陳昭輝,請他幫忙查一下最近鐵路建設所需要的成本,陳昭輝給他的答覆非常驚人,去年古南省修建鐵路,一般的成本在每公里五百萬人民幣左右,而芙蓉縣的地質地形條件特殊,按照六十年代勘探,芙蓉縣如果要修鐵路的話,需要打六座涵洞,十六座中小橋,預計全部成本,將會達到每公里800萬人民幣。
按照芙蓉縣至沙常市的距離,至少要六十公里,預計鐵路的總投資在四點八個億以上。當朱代東得出這個數據的時候,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把芙蓉縣內所有的公路全部升級改造,也才二個多億,但六十公里的鐵路,成本就是公路的兩倍以上。雖然鐵路和公路的投資有些不同,鐵路建設還包括運輸設備,可這樣高的成本,還是把朱代東嚇得猶豫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最後,朱代東決定還是要幹,不但要幹,還要儘快申請,爭取在全縣公路建設的同時,把鐵路建設也轟轟烈烈的搞起來。
雖然省交通廳已經把芙蓉縣的項目審批完,也同意撥款,但芙蓉縣要等到這筆款子,真正實現“全民辦交通,舉縣大築路”,還需要一段時日。芙蓉縣委下發文件,交通局、公路局、紀委、各鄉鎮的相關負責人,一起去雨花縣考察學習。
芙蓉縣的交通發展,幾乎是跟雨花縣一樣,雨花縣的經驗,對芙蓉縣有很好的借鑑作用。當初雨花縣還是走了一些彎路的,現在芙蓉縣幾乎是追着雨花縣的步伐在走,如果有捷徑要走,何必再走一次彎路呢。
至於朱代東自己,他帶着縣委辦主任胡振海、計生委主任陳志文、黃彬一起去了北京。在去北京之前,朱代東特意去了趟市委,向市委副書記田野彙報這件事,對於芙蓉縣去京裡跑這個項目,田野是支持的。
“田書記,芙蓉縣要通鐵路,這可是件大事,不但對芙蓉縣如此,對沙常市也一樣。芙蓉縣需要市委市政府的親切關懷和高度重視。”朱代東微笑着說。
“我恐怕沒有時間。”田野何等聰明,馬上明白了朱代東的意思,想要拉個市領導去撐撐場面。但朱代東可能忘記了一點,到了海南才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到了深圳才知道自己錢少,到了廣州才知道自己胃不好,而去了北京,才知道自己的官太小。
副廳級的領導幹部到了北京算什麼?什麼都不知道。特別是去跑項目,人家大機關的一個科員就能噎得你氣都理不順。如果沒有特別的關係,特別的地位,去跑項目,就要做好當孫子的準備。田野不想當孫子,他在沙常市,馬上就能當爺爺了,雖然可能只是個二爺爺,但沒當過二爺爺的人,怎麼能當大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