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拉風不是官場人士,對縣委書記的履歷不感興趣,他在太陽雨的時候,倒是聽別人說起過新來的縣委書記,但他更關心的太陽雨當時的生意,又該到哪裡去找新的小姐來適應顧客的口味。至於縣委書記,跟他很遙遠,別看芙蓉縣的縣城不大,但是他與縣委書記的差距有天壤之別。這輩子兩個人能不能見上一面,都未曾可知。
可是今天在孫建功這裡,朱拉風卻很意外的見到了朱代東,他仔細的注視着這位未曾謀面過的縣委書記。很年輕,雖然他刻意想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老成,可是朱拉風這雙眼睛閱人無數,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從他棱角分別的臉龐,朱拉風甚至還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但自己卻怎麼想不起來了呢?他對自己的記性一向很有自信,但這次卻沒有了把握。
“代東,這位就是朱拉風。”孫建功說。
“朱書記你好。”朱拉風連忙說,他可不敢讓朱代東主動給自己打招呼。
“你好。”朱代東跟朱拉風重重的握了握手,意味深長的說。
“孫老,朱書記肯定有重要的事,我就明天再來吧。”朱拉風很有眼色的說。
“好。”孫建功點了點頭。
等到朱拉風走出院門,朱代東才向孫建功介紹了常三虎一案的情況,因爲不想牽扯太多,朱代東也沒有介紹其他人的受賄情況,重點介紹了王洛新。孫建功靜靜的聽着,臉色凝重,當得知王洛新光是從常三虎那裡就受賄三百多萬的時候,孫建功忍不住一拍桌子,大罵王洛新是個雜種!
“對這樣的人,雙規還輕了,應該立刻讓檢察院插手,走司法程序!”孫建功臉色鐵青,怒不可遏的說。
按照中國特色的黨紀處分來說,雙規再嚴重,也肯定會比走司法程序要輕,而且要輕得多。雙規可以說是再給他一個爭取寬大、爭取立功的機會,只要主動承認錯誤,積極爭取退還受賄資金,再交待同謀,基本上就給把原本可以判死刑的,馬上拉昇到有期徒刑。而一開始就走司法程序,就沒有了這樣的待遇,像王洛新這樣的情況,哪怕他是再爭取寬大,不是死緩也得無期,這中間的差別可就太大了。
“老書記,你別動怒,怒大傷身,像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去生這麼大的氣。”朱代東勸慰道。
孫建功重重的哼了一聲,沒再吭聲。
“老書記,還有件事要向你彙報一下,是關於洪藍鄉的何迎煬同志的。”朱代東說,王洛新是縣委常委,副縣長,需要市紀委出面才能正式立案調查,但是對於洪藍鄉的黨委書記何迎煬,一個正科級的幹部,縣裡卻是可以直接調查的。
“這件事你不必再跟我說,何迎煬那是活該!”孫建功怒氣沖天,無論是王洛新還是何迎煬,都曾經是他一手提拔的幹部,可現在呢,都腐化墮落,變了質,再也不配當一名員,再也不配做領導幹部!
對何迎煬,芙蓉縣縣委也作出決議,撤銷他洪藍鄉黨委委員、黨委書記的職務,在今天下午,已經由常懷慶出面,對他雙規。原洪藍鄉鄉長鄒雄武,在市黨校被縣紀委的人帶走,就是在課堂上被帶走的,也一起被雙規。
何迎煬和鄒雄武,在洪藍鄉的表現實在令人不堪入目,堂堂一級黨委政府的一把手,竟然被一個鄉人大代表和村主任耍的團團轉,這已經不是笑話的問題,而是恥辱,整個芙蓉縣的恥辱!
除了何迎煬和鄒雄武,這次洪藍鄉牽扯進常三虎一案的黨員幹部多達四十多名,但在紀委的工作派到洪藍鄉後,有些情節較輕的人,能主動向紀委坦白,爭取了寬大處理。但還有十幾個人,是絕對不能寬大的,如果對他們寬大處理,就是讓自己犯錯誤。
現在洪藍鄉的黨委會,只剩下三個人,這還包括剛剛調過去的劉煒。幸好這段時間鄉政府的工作並不多,要不然,洪藍鄉的工作就要陷入停頓狀態。
“老書記,你也不要太過動氣。”朱代東輕輕說道,見孫建功兀自在那裡生悶氣,朱代東又問:“老書記,剛纔那個朱拉風來找你做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完麼?”
“代東,說起這件事,我還真要跟你商量一下。”孫建功果然被朱代東轉移了注意力,這次朱拉風可是幫了他大忙,不但揪出了害保國的幕後兇手,而且還協助公安局挖出了一幫蛀蟲,而且這個人有情有義,昨天晚上剛剛恢復自由,今天一早就到了市裡看望保國,自己這個兒子這麼多年沒幹什麼正經事,現在看來,能讓朱拉風幫他做事,就是最上路的一件事了。
“老書記有什麼指示直接說就是。”朱代東笑着說,他其實在院外就聽到了,是關於朱拉風的工作安排問題。
“原來我答應過朱拉風,只要他能幫縣裡把常三虎揪出來,就會給他安排一份正當工作,像他這樣的人,懶散慣了,如果不給他找份工作,恐怕又會往老路上走。我本來的意思是讓他去無名公司上班,這事我也跟陳志文打過招呼,他也答應安排。但剛纔問朱拉風的意思時,見他欲言又止,就在想,是不是去無名公司並不合適?”孫建功說,他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沒有老眼昏花,朱拉風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朱拉風原來好像在太陽雨吧?他在那裡掛了個保安部經理的名,可實際上,太陽雨的管理工作是由他在負責,那個婁麗平只是掛了個名,事事都要請示朱拉風的。”朱代東笑着說,從這方面講,朱拉風還算個人才。
太陽雨雖然有孫保國的關係,但如果沒有朱拉風這個人才,也不可能搞得蒸蒸日上,在芙蓉縣的“娛樂圈”,朱拉風還是有些名氣的。
“哦,難道他還想去再搞娛樂場所?我不同意!”孫建功堅定的說,娛樂場所藏污納垢,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哪怕再好的人,也會被漂黑,何況朱拉風原本就不白呢。
“還是老書記原則性強,我也完全贊同。老書記,要不這樣吧,明天我跟他談談,問問他的意思,如何?”朱代東問。
“代東,又要麻煩你了。”孫建功嘆道,他在芙蓉縣也算是德高望重,可是現在能真正幫得上自己的,卻沒有幾個。就算是肖冠、袁慶民、豐勇君、王洛新等人,也都是打着爲自己考慮的幌子,實際上也是給他們撈好處。前幾年跟屈有岑、汪啓明把關係處得那麼僵,固然有雙方執政思路的不一致,但更大的原因是因爲他們在其中挑撥離間,借自己的名聲,讓他們從中得了好處。
這段時間肖冠、袁慶民等人來的都少了,在漸漸醒悟了的孫建功面前,他們唯一的“待遇”就是捱罵,孫建功罵起來人可不會給別人留面子,他原本在鄉鎮工作多年,什麼時候娘賣麻屁、豬亞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現在孫建功發現,在芙蓉縣,能跟自己談得來的竟然是新來的年輕縣委書記朱代東。朱代東對自己的尊重是發自內心,他的執政也是全心全意爲芙蓉縣的百姓考慮,這次縣裡集資,雖然朱代東沒有來找他,但孫建功主動跟過去的老部下打招呼,讓他們全力配合縣委,一定要把集資工作做好做到位。
“老書記,你這又是打我臉了,解決朱拉風的工作問題,既是你答應的,也是縣裡要解決的嘛。這次朱拉風立了功,必須嘉獎,但又不能大張旗鼓的表揚,如果能用這種方式,皆大歡喜。從這方面講,我更應該感謝老書記,給了我一次機會,要不然以後朱拉風張口就說縣委縣政府欠他的,讓我的臉往哪擱?”朱代東笑着說。
“你啊,什麼事到了你嘴裡,都有道理。好吧,這件事我就不過問了,你看着辦。”孫建功滿意的笑道。
第二天,朱拉風接到了黃彬的電話,請他在上午九點五十之前準時到縣委大樓,朱書記要見他。朱拉風接到電話之後,心中的激動無以復加,昨天晚上他見到朱代東之後,回去一個晚上沒睡覺,什麼事都不做,躺在牀上,靜靜的想着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見過朱代東。
朱拉風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當初他之所以在高一的時候就輟學,不是因爲他的成績不好,而是因爲家裡太貧,上不起學,再加上他在學校喜歡打架鬥毆,高一還沒讀完就被學校開除,省了他去辦退學手續。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朱拉風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了起來,同時大叫一聲當場就把他老婆給嚇得滾到了牀底下,他老婆戰戰兢兢的在地上問上,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想到朱代東是誰了?!哈哈!我知道了!”朱代東大聲的說,那神態,讓他老婆感覺是不是應該讓他去精神病醫院做個檢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