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爲民接到康學羣的電話,讓他到院長辦公室去一趟的時候,心裡還是樂滋滋的。因爲焦遂燃氣公司的案子,他現在跟康學羣的關係親近了不少。焦遂的案子,雖然他有一定的自主權,可是既然康學羣打了招呼,最終的結果,自然要聽康學羣的指示。他以爲康學羣讓自己去辦公室,還是就燃氣公司的案子,給自己最新指示。
“康院,有什麼指示?”陳爲民走進辦公室之後,臉上堆滿了笑容,哪裡還有一絲法官的威嚴?
“陳爲民同志,我代表組織問你幾個問題。”康學羣一臉嚴肅的說道,他剛纔接到省紀委的通知,省紀委接到了關於陳爲民在生活上作風不檢點的舉報,準備立案調查。康學羣向省紀委解釋,陳爲民同學在工作中嚴於律己,在生活上作風正派,舉報信是不是不實呢?
但省紀委回覆他,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既然陳爲民是作風正派的好同志,那就請他接受組織的檢驗。康學羣哪怕冒這樣的險,他向省紀委申請,是不是先由高院自查,如果陳爲民同志確實有問題,等高院查清覈實之外,再向省紀委彙報?但省紀委那邊沒有同意,最終康爲民好說歹說,省紀委才同意,給省高院一天的自查時間。
“康院,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就是,我一定知無不言。”陳爲民一臉的詫異,但還是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
“省紀委接到舉報,你跟多幾女同志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是否屬實?”康學羣的聲音雖輕,但聽到陳爲民耳中卻有如一聲炸雷。
“院長,這完全是無中生有,一派胡言。”陳爲民臉上的肉不停的抽搐着,雙手因爲激動,而不停的向空中飛舞。
“既然是無中生有,一派胡言。那你也更加不必激動了嘛。”康學羣心裡一沉,但臉上還是笑了笑。陳爲民的做派,讓他更加確信了舉報信的內容,這次可能會很麻煩。
“院長,你可得給我做主。”陳爲民哭喪着臉,悲憤的說道。省紀委這三個字,讓他心驚肉跳,如果不能把這件事控制在院內。他這個庭長恐怕幹不成了。
“如果你覺得受了委屈,組織上經過調查之後,會給你一個公正的交待。”康學羣微笑着說,他也希望陳爲民能經受考驗,但是看他的表情,恐怕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院長。現在焦遂燃氣公司的案子馬上就要複審,這個時候調查我,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目的?”陳爲民突然靈機一動,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
“你是怎麼想的?”康學羣心裡一動,因爲這起案子是省紀委剛上任的副書記史麗蓉親自調查的,雖然以陳爲民的級別,也確實需要史麗蓉出馬,但是選擇這個時機,裡面真的沒有玄機嗎?
“院長。朱代東跟紀委的關係可不一般,就連劉省長都拿他沒辦法,我一個小小的庭長,就像團泥巴,他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陳爲民話裡有話,紀委雖然是調查自己,但是針對的卻是康學羣,如果你不能保住自己,脣亡齒寒。想想馬平安現在的結局吧。
“只要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不用擔心調查嗎?”康學羣緩緩的說道,目光卻沒有再看向陳爲民。他心裡暗歎了一聲。如果陳爲民能夠經受住考驗,那被動就是對方了。但看陳爲民的樣子,恐怕主動權還是抓在對方手裡。
“可是……可是我……”陳爲民欲言又止,他沒想到這麼隱蔽的事,怎麼就會傳出去,一直以來,機關裡都沒有傳出任何風聲,可是省紀委怎麼就憑一封舉報信就要調查自己呢。
“好了,我知道了。”康學羣一擺手,有些厭惡的看了陳爲民一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康學羣突然想到了朱代東主動兩次約自己,但當時他覺得這是自己碗中的菜,而且省裡也有領導跟自己打過招呼,焦遂對燃氣公司的案子,本來就判得過重嘛。但是朱代東的反擊顯然直接而猛烈,他突然想到了馬平安,朱代東顯然跟紀檢系統的關係非常好,自己不會也步馬平安的後塵吧?
“院長,能不能把這件事控制在院內?”陳爲民問,一般來說,上級紀檢部門收到舉報信,會把舉報信發回原單位,先讓本單位的紀檢部門調查。但這次省紀委卻一反常態,再想想史麗蓉跟朱代東的關係,其目的不言而喻了。
“省紀委的態度很堅決,這樣吧,我再跟省紀委溝通一下,但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康學羣說道,如果省紀委不介入調查,他有信心能把事態控制在可掌控範圍內。但如果史麗蓉是想幫朱代東的忙,他想要控制就很難了。
“院長,你可得拉我一把,我可是你的人。”陳爲民幾乎快哭出來了,雖然他擁有很大的權力,但在更大的權力面前,他就會成爲泥巴,任人揉捏的泥巴。
“我知道了。但你自己的屁股,自己要擦乾淨。”康學羣說道,如果陳爲民沒有被人抓住的尾巴,自己說話就要硬氣得多。
“院長,我會感激你一輩子。”陳爲民高興的說,離開康學羣的辦公室之後,他馬上出去了一趟,一直到深夜纔回到家裡。但剛到家,就接到了康學羣的電話,陳爲民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他除了把跟自己有關係的那幾個女人安撫住之外,還去了康學羣家裡一趟。
“爲民,剛纔你到了我家?”康學羣平靜的說道,從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是的,本來想向院長彙報工作。”陳爲民說道,今天康學羣一直對自己比較冷淡,但一句“爲民”,讓他覺得自己去院長家跑一趟,是值得的。
“爲民,你來彙報工作我很歡迎,但是不能帶東西,這樣,你現在過來一趟,把東西拿回去。”康學羣下午也出去了一趟,甚至還向劉津君彙報了法院的工作。劉津君的態度很明確,法院的工作要保持穩定。
“院長,只是一個電飯鍋罷了,不值什麼錢的。”陳爲民說道,他當時沒找到包裝的東西,順手就拿了家裡的電飯鍋箱子,裝了滿滿一箱的人民幣。
“那也不行。”康學羣很堅決。
“院長,哪有東西送出去還有收回的道理?再說我拿回來也沒地方放,要不明天我把發票給你,院長就當是自己買的?”陳爲民說道。
“好吧。爲民,雖然只是幾百塊錢的事,但我們作爲法律工作者,一定要在這方面明明白白的。”康學羣說道,他之所以敢收陳爲民的錢,正是因爲劉津君的態度。只要省紀委不來法院查陳爲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不論是康學羣,還是劉津君,都低估了史麗蓉的堅韌,只要是她認定的案子,除非不讓她工作了,否則總是要查下去的。看到康學羣敷衍了事的態度,她向伏司昆請示,紀委這次不想經過高院紀委,想單獨調查陳爲民。
“麗蓉同志,讓高院自查自糾,這也是我們一慣的辦事原則嗎?如果什麼工作都要自己親自動手,你就算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再說了,我們應該相信自己的同志。”伏司昆開導道,史麗蓉對待工作的態度他很滿意,但是那股不見黃河不死心的勁,常常頂得他很是爲難。
比如說這次史麗蓉突然提出要調查高院的陳爲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幫朱代東,雖然伏司昆也想幫朱代東一把,但有的時候,要看時機。而他認爲,現在並不是調查陳爲民的最好時機。
“伏書記,如果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爲什麼還要讓這樣的害羣之馬繼續留在我們的幹部隊伍裡呢?”史麗蓉說道,她的聲音低沉,但力量十足。
“你看這樣好不好,讓高院先查,我們應該充分相信自己的同志。”伏司昆說道,如果省紀委什麼案子都要插一手,恐怕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就算再擴大十倍,也忙不過來。
“伏書記,只需要給我一天的時間,如果一天之內不能結案,我就不再過問陳爲民的案子。”史麗蓉堅定的說道。
“你真的只要一天?”伏司昆有些意外的說,他上次因爲劉燁華的事情,沒有給劉津君的面子,但這次卻不能再拒絕劉津君,政治是講究平衡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
“對,但不能對外透露消息。”史麗蓉說道,如果讓陳爲民知道省裡只會調查他一天,哪怕他心理素質再差,也會堅持下去。
“當然。”伏司昆認爲這個條件還是能同意的,要不然史麗蓉不依不饒,自己也很頭疼。而且這樣也能給劉津君一個交待,如果陳爲民在一天之內就撂了,說明這個同志確實有問題嘛。
當陳爲民在辦公室突然看到省紀委的工作人員,要帶他的時候,突然臉色煞白,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