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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華到縣裡來開會,以代理鄉長的名義,到了縣政府當然得來看看朱書記,不,現在應該是朱助理,也許不久之後就是朱縣長了。
郭春華這一年多以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了不少,自從朱代東到了獅子山之後,自己的命運就隨着他而發生了改變。先是從打入冷宮的副鄉長被重用,這一點在朱代東讓他擔任傢俱廠廠長時就已經看出來。自己每天都撲在傢俱廠上,雖然工作很辛苦,可是看到傢俱廠一天一天的發展,一天一天的壯大,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工作上的順利讓他也贏得了別人的尊重,有朱代東力挺他,郭春華在獅子山如魚得水,就算在家裡,聶麗紅也像變了個人似的。郭春華的工作讓她在民政所水漲船高,不說職務工資有提升,而是整個人被人尊重,這種感覺讓她特別舒服。她也知道,這都是因爲郭春華得到了朱代東的重用,要不然,在民政所還得看別人的臉色。
但郭春華也有煩惱事,自從朱代東走了之後,他就像沒有主心骨似的。在工作上,他雖然很配合凌長金,但是總感覺跟凌長金搭班子沒有跟着朱代東時的順暢,心情更得壓抑。也許是自己這個鄉長前面還有代理兩字,而凌長金的鄉黨委書記已經通過臨時黨代會取得合法資格。特別是想到自己當初的分工被調整就是出自凌長金之手,郭春華這種感覺就特別不好。
本來早就想來看看朱代東,只是一來朱代東剛到縣裡,肯定也有一大堆事,再說朱代東已經推了自己一把,如果不是他,自己這個代理鄉長能當得上?要是什麼事都去找朱代東,會不會被他看輕?他在內心猶豫了許久,直到這幾天晚上轉側難眠,知道再這麼下去,非得出問題不好,借今天來縣裡開會的機會,一定要來看看朱代東。
問清朱代東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後,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請進。
“朱助理好。”郭春華推門進去,見到朱代東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文件,臉上笑靨如花的走了過去。
朱代東其實也早就知道郭春華來了,他對方走進縣政府大門的那一刻開始,朱代東就知道了。這就是聽力強的好處,整個縣委縣政府發生的大小事務,只要他在辦公室,就鮮有不知道的。
“春華同志,快,請坐。”朱代東迎了出來,與郭春華重重的握了握手,並且親自給他倒了水,讓郭春華受寵若驚。
“最近鄉里怎麼樣?”朱代東拿了盒煙扔到桌上,他知道郭春華煙癮大。
郭春華連忙抽出一枝,先敬給朱代東,給他點上火後,才愜意的抽出一支,點上。“書記,嘿嘿,總是習慣這樣叫,獅子山鄉今年形勢一片大好,現在我來縣裡開會,只要說是獅子山的,誰都會高看一眼。”
“獅子山的工作出了成績,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朱代東笑笑,當初他還在樹木嶺的時候不也正是如此?以前樹木嶺一向以窮山惡水著稱,但自從養殖場發展起來,特別是鄉里又是沼氣池,又是給農戶分紅,讓所有人都知道,樹木嶺已經今非昔比,他跟陳樹立來縣裡開會,也有高人一等的感覺。這就是工作取得成績所帶來的底氣,現在一般的副縣長副書記對待樹木嶺和獅子山的主要領導,非常客氣,書記和縣長也經常在會上表揚這兩個鄉鎮,誰讓這兩個鄉鎮的經濟工作搞得好嘛。
郭春華向朱代東彙報了傢俱廠的最新情況,他也知道朱代東雖然人已經離開了獅子山,但對這個由他一手創建的傢俱廠,還是很關心的。肖遠濤從香港回來後,向鄉里彙報了板式傢俱的廣闊前景,這件事朱代東走之前就很支持的,因此凌長金和郭春華曹隨蕭規,放手讓肖遠濤大搞。
這種極具現代風格的板式傢俱,無論是從生產設備、主要原材料、五金配件都要依賴進口,但越是這樣,就說明板式傢俱的市場還是一片空白。獅子山傢俱廠如果能搶先佔到先機,對以後的發展是極爲有利的。
板式傢俱因爲主要原材料需要進口,這使得獅子山原材料的優勢不能發揮,但這也只是暫時的,肖遠濤已經組織力量,準備自行解決原材料的問題。朱代東聽了,微微頜首,這是肖遠濤的風格,原材料控制在外國人手中,對自己的發展是極爲不利的。
朱代東問了問板式傢俱的利潤,說起利潤,郭春華更加興奮,板式傢俱的利潤不比實木傢俱低。而且板式傢俱一經上市,產品立刻供不應求,特別是在省城和省內的幾個城市的經銷商,現在都是專門派人在傢俱廠守着,一旦有貨,馬上就被他們運走。對他們來說,有貨意味着就能賺到錢,而且還是大錢。
郭春華告訴朱代東一件事,板式傢俱上市一個月,市裡的幾家經銷商因爲板式傢俱,營業額就增加了一百萬。在門市上銷售一百萬,這個數字是很驚人的。
對傢俱廠取得的成績,朱代東也很高興,八月份的時候,獅子山的農戶每戶分紅四百元,朱代東問,年底分紅會有多少?郭春華神秘的一笑,每戶至少要到六百元,甚至更多。年底本來就是傢俱銷售的旺季,所有傢俱經銷商的銷售額在年底這一個月裡,銷售量能達到全年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
“春華同志,你跟凌長金書記的工作配合得怎麼樣?”朱代東也是從代理鄉長走過來的人,見郭春華臉上終始帶着一絲憂慮,大體上也猜到了他的心思。郭春華的副鄉長資格是夠了,但縣裡並沒有什麼人,成績全靠埋頭苦幹出來的。要不是自己,現在他可能還在獅子山當着那閒得蛋疼的副鄉長。
“還行,凌書記那人你也知道,只要工作做到位了,一切都好說。”郭春華勉強笑了笑,這正是他的心病。
朱代東沒有多說什麼,郭春華的想法他能猜出九成。代理鄉長最終落回去繼續當副鄉長的例子數不勝數,據朱代東所知,在雨花縣至少就發生過兩起。一次是上面空降老資格的正科級幹部,還有一次是選舉時出現意外,有人搞串聯。當然,代理鄉長就算出了問題,那也會成爲後備幹部,縣裡既然任命郭春華爲代理鄉長,就表明了一種態度。但若郭春華自己沒有操作好,被人搞了鬼,我黨歷來是尊重事實的,那就只能等到下一屆。郭春華的政治生命就會因此而耽擱幾年,甚至會因此而擊毀一個人。
中午朱代東請郭春華吃飯,除了副縣長曹長寬外,還有組織部長周立文。郭春華再遲鈍也明白了朱代東的苦心,在朱代東打完電話後,他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朱代東這次請他吃飯,不僅僅是扶了他一把,甚至是把他送上了馬。
席間,郭春華向兩位領導彙報了獅子山的工作,特別是傢俱廠的工作。曹長寬和周立文對獅子山取得的成績表示了肯定,也接受了郭春華的邀請,適當的時候會去獅子山看看。領導一般都喜歡到發展得好的鄉鎮去視察工作,朱代東剛到樹木嶺時,就沒見過幾位縣裡的主要領導下來過。
這天中午,郭春華醉了,但醉了他也高興,心中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了地,壓抑的心情得到了釋放,他心裡高興啊。
對郭春華的失態,曹長寬和周立文都能理解,他們去獅子山,名義上是視察工作,實際上卻是爲郭春華撐腰。其實這樣的事,只要朱代東回去一趟,馬上就能解決。可是朱代東自從離開獅子山後,沒特別的事情儘量不會再回去,他不想幹擾凌長金的工作。試想,如果朱代東回去,幹部、羣衆對他的熱情和敬愛超出了凌長金,這不是當衆打凌長金的臉麼?因此,郭春華的事,他寧願把曹長寬和周立文請出來,也不想自己回去。如果凌長金來了縣裡,朱代東倒不介紹跟他坐坐,現在的凌長金意氣風發,但對於朱代東,他還是保持着敬重。
凌長金曾經也想效仿樹木嶺,在明年的時候把獅子山鄉政府換成一棟氣派的大樓,裡面要裝電梯,辦公室裡要裝空調,還要在鄉里的中心位置建一座標誌,就是那種矗在那裡,讓人看了不知道什麼意思,但又很高很大的所謂藝術品。
朱代東私下裡跟凌長金說,如果你想被老百姓指着脊樑骨罵,就可以搞這兩樣東西。朱代東建議凌長金,這錢不如投在中心衛生院,一次投資一千萬,把中心衛生院打造成不比縣人民醫院遜色的重量級醫院,這比建一棟鄉政府辦公大樓和鄉標有水平得多。如果凌長金能讓全獅子山的老百姓免費看病,也許他將會在獅子山的歷史上留下濃墨的一筆。
一所豪華的醫院與一棟破落的鄉政府擺在一起,誰會看不起鄉政府?有的只是敬佩。凌長金被朱代東說動了,這其實也是朱代東原來的想法,只是他的時間有限,還沒來得及實施,自己就調到了縣裡。朱代東笑着說,本來這事我要做的,現在好了你,凌長金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只要是朱代東想做的,他也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