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席文軒才意識到肖凌風還在這裡。值班室總共才屁大點地方,朱代東要來視察工作,肯定不是目的。就算真的要視察,也不會半夜三更吧?
“怎麼,朱書記要來?”肖凌風的眼睛亮得像只燈泡,這個時候朱代東來值班室大有深意,難道是席文軒又要開始走狗屎運了?
“是的,他說來就來,你看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席文軒邊身衣服邊說道,剛纔的電話號碼顯示的是朱代東辦公室的,從辦公室走過來,二三分鐘的事,如果肖凌風在這裡,肯定會降低今天晚上談話的效果。
“我說席文軒,你剛纔不是說我沒有機會麼?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來了,你卻要趕我走?你安的是什麼心?”肖凌風低聲怒吼道,作爲市委辦的人,見市委書記是很平常的事。但單獨見市委書記,那機會就顯得很寶貴了。或許自己的事情,只需要朱代東隨口說一聲,馬上就辦妥了呢?現在對他來說,能離開市委辦,不管去哪個單位,都會心滿意足。
“好吧,好吧,如果朱書記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你可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席文軒已經顧不上趕肖凌風走了,馬上整理牀鋪,打掃衛生,光是把桌上的菸灰和盒飯盒子扔掉,就裝滿了一個垃圾桶。
當準備好,朱代東就已經踏着步子到了值班室的門口,席文軒與肖凌風自然已經站在門口恭候。
“文軒同志,你好。”朱代東笑吟吟的跟席文軒握了握手,或許是因爲長年主持值班室的緣故,席文軒看上去要比實際年紀大一些。
“朱書記您好,歡迎你來值班室檢查工作。”席文軒躬了躬身,謙恭的說道。
“只是過來看看,熟悉一下值班室的工作。談不上檢查。”朱代東微笑着說,然後他又轉過頭,對肖凌風說道:“你好,肖凌風同志。”
“朱書記您好。”肖凌風沒想到朱代東竟然認得自己,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好像不在值班室吧?”朱代東佯裝不解的問。
“是的,晚上不想回家,就在這裡擠一擠。”肖凌風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雖然他的年齡比朱代東要大幾歲。可是面對朱代東的時候。他完全忘記了彼此之間年齡的差距。
“肖凌風同志,你現在主要負責什麼工作?”朱代東帶頭走進了值班室,隨口問道。
“名義上秘書一處,可實際上沒什麼工作可做的。”肖凌風知道這是一個機會,自己是曾鬆如用過的秘書,朱代東既然啓用了付勤元。說不定對自己也有安排,這個時候的機會稍縱即逝,他可不想錯過。
“像你這樣的幹部。長時間在機關工作,應該到基層去鍛鍊一段時間。”朱代東淡淡的說,看到值班室只有一把椅子。也沒客氣,走過去就坐了下來。
“是的,我以前就向組織上彙報過,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地方。”肖凌風覺得今天晚上不回家實在是最正確的選擇。
“有沒有想過去焦縣工作?”朱代東突然說道,肖凌風如果繼續留在市委辦。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既然已經用了付勤元,自然不就差肖凌風。對肖凌風的能力,朱代東還沒有完全瞭解,但他願意給肖凌風一個機會,至於以後他能走到哪一步,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堅決聽從朱書記的安排!”肖凌風心中狂喜,堅定的說道。以他現在的級別,到了焦縣,至少也會是個副縣長、副書記,搞不好還會進常委,這總比天天在市委辦坐冷板凳要強。
“嗯,有這樣的態度就很好。”朱代東淡淡的說。
席文軒在一旁聽得也是羨慕忌妒,肖凌風原本一直在市委辦坐冷板凳,雖然他還掛着秘書一處的名頭,可是隻要朱代東把秘書確定下來,他這個處長很快就只能讓位。但他心裡也暗暗心急,朱代東明顯是來找自己的,可是被肖凌風這麼插一竿子,自己的事情會不會就黃了?
雖然席文軒每天守着值班室,臉上總是笑呵呵的,可是他心裡的酸楚又豈是外人所知?他空有一身才氣,但卻只落了一個接電話的命,說起來都讓人覺得憐惜。
“朱書記,您跟席處先聊着,我去給你們搞點夜宵。”肖凌風既然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會再糾纏不休,他能給曾鬆如當秘書,自然也是有眼色之人,這個時候如果還不知道進退,那就是得罪人了。
“席文軒同志,你負責值班室有幾年了?”朱代東等肖凌風一走,就緩緩的問道。
“九年了。”席文軒鼻子一酸,好像從來沒有領導問起他這個問題,但是這個時間,他無時不刻不記在心裡。
“有沒有想過離開值班室,你以前寫的材料我看過,很有見地。”朱代東說道,他之所以來見席文軒,就是爲了最終下定決心,要讓這個市委辦最沒出息的老秘書給自己當秘書。
“朱書記是想讓我給你寫材料?”席文軒心裡一動,朱代東的話觸動了他心底那根已經快麻痹的神經。
“我想讓你幫我做點文字工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朱代東誠懇的問道,席文軒這個人很狂妄,嘴上又沒個把門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值班室一守就在九年。但是他對焦遂的情況比誰都熟悉,而且本身也確實有才氣,如果能改掉身上的一些毛病,還是位好同志。
而且讓席文軒擔任自己的秘書,除了工作上的原因之外,還有政治上的考慮。像席文軒這種不得志的機關幹部,整個焦遂市不知道還有多少。他們有些是因爲持才傲物,有的是受到排擠和打擊,而這些人,將會是朱代東一定時間內團結的對象。
雖然朱代東是焦遂市的一把手,但是焦縣與水長市是新並進來的地域,那裡的幹部情況也很複雜。不要說那兩個地方,就算是焦遂市,情況也非常複雜。要不然曾鬆如堂堂一名市委書記,怎麼可能突然就調到衛生廳了呢?
“我……我恐怕不適合。”席文軒又驚又喜,可是他長期在值班室裡待着,原來的棱角,早就被磨平,雖然他現在對市裡的時政和領導敢大放厥詞,可是真正讓他出來工作的時候,卻又有些猶豫。
“你以前就給德榮同志擔任過秘書,怎麼到我這裡就不合適了呢?是不是我也是秘書出身,你怕這裡面的套路我太懂了?”朱代東笑吟吟的說道,所謂的德榮同志是龔德榮,原焦遂市的市委書記,後來調到陽市擔任市委副書記,最終在陽市人大副主任位子上退了下來,現在居住在陽市。
“這倒沒有,我只是誠惶誠恐,怕有負朱書記的期望。”席文軒嘴脣微微顫動,激動的說。朱代東竟然知道他曾經給龔德榮擔任過秘書,顯然對他是做過深入瞭解的。但那個時候擔任一把手的秘書,跟現在完全是兩件事。
先不說自己這個秘書是朱代東欽定的,哪怕就是組織上安排的,自己在離任之後,也會有一個很好的前程。當然,像肖凌風那樣的情況是例外,曾鬆如當時的難愛其實他也明白,並不是曾鬆如不想給肖凌風和付勤元安排工作,只是當時時間上來不及,而且曾鬆如也確實有心無力。堂堂一個市委書記,竟然連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沒有安排好,就離開了,可以想像費旭裕對焦遂的控制有多嚴。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的。”朱代東望着席文軒的眼睛,誠摯的說道。
“謝謝。”席文軒嘴裡囁嚅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無從說起。現在他對朱代東只有濃濃的感激之情。
等到肖凌風提着大包小包進來的時候,朱代東已經走了,而席文軒卻像傻了似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牆壁,如果是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爲半夜見鬼了呢。
“怎麼啦?”肖凌風不知道朱代東跟席文軒說了什麼,可是朱代東以市委書記之尊,親自來值班室找他談話,應該不會是壞事纔對啊,難道像范進中舉似的,高興的癲了?
“你回來了。”席文軒的心終於被拉了回來,剛纔他一直在感慨萬端,回想着自己參加工作的這幾十年,從當初的熱血沸騰到現在的心灰意懶,他已經做好了在值班室退休的打算。可現在,突然一個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此時,他體內的血液,就像在微波爐里加熱一樣,雖然表現上沒有異常,可實際上已經開始沸騰。
“還好,沒傻,朱書記找你談什麼?不會是爲了明天開會的事吧?”肖凌風把東西擺好,既然朱代東走了,那隻能讓他們兩個人來消滅。
“還真的是爲了明天開會的事。”席文軒一本正經的說道,從明天開始,他就要正式到朱代東辦公室裡工作,明天開會的事,自然也跟他有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