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建堯是朱代東提拔起來的財政局長,他非常清楚朱代東的性格,如果讓朱代東知道這件事的真相,豈會善罷甘休?不要以爲朱代東年輕就好欺負,事實上袁建堯對於朱代東,一直以來都是又敬又畏。朱代東剛到木川的時候,袁建堯還確實沒怎麼把他放在心上,但當時他只是財政局的副局長,就算想放在心上也不行。
記得朱代東剛上任的時候,就去財政局調研過,當時的財政局長羅桂求因爲要去省財政廳開會,而讓他負責接待朱代東。結果不久之後,羅桂求調走,由他擔任財政局長。雖然羅桂求是上調省廳,可是這也讓他當時驚出一身的冷汗。而羅桂求的調離,據他所知,朱代東是插過手的,而後來朱代東又提拔自己擔任財政局長,這一調一上,讓他再也不能對朱代東有輕視之心。甚至於直到現在,他依然對朱代東心存敬畏。
歐譜班到楚都上任之後,並沒有調整他的職務。這也是拜朱代東能在極短時間內,就調到木川所賜。否則的話,只要是朱代東的人,恐怕歐譜班都會調整。對此,袁建堯又對朱代東存感激之心。
對於木川的事情,袁建堯也很關心,歐譜班在木川也當了兩年多的市長,可是在木川,連個水花也沒搞起來。可是朱代東纔到木川半年,一下子就拿出了幾十個項目,其中光是地下排水系統、新建醫院項目、楚川公路的總投資就超過了一百個億。而歐譜班到楚都後,時間比朱代東還要長一些,可是他只會利用現有的財政收入,如果不是朱代東在楚都打好的基礎,恐怕歐譜班會像在木川一樣,什麼事也幹不了。
真是人比人會死,貨比貨得扔,如果沒有朱代東,光看歐譜班在楚都的政績,也算可圈可點。楚都的城市建設日新月異,國有企業的改革進一步深化,楚都地下排水系統也開始動工。但是這樣的政績,如果跟木川一比,馬上顯得自慚形穢。朱代東在木川是自力更生,而歐譜班在楚都,卻是吃朱代東的老本,孰上孰下,一望而知。
而現在,木川要修楚川公路,對方已經承諾了全額投資,可是歐譜班卻還要在這上面耍花樣,明明只要兩千萬的拆遷費和補償款,到了他嘴裡,馬上成了六千萬。而木川那邊也是非常爽快,馬上就把錢給撥了過來。袁建堯隱約感覺,這筆錢恐怕不是那麼好拿的。
“先撥二千萬吧。”歐譜班淡淡的說,這件事想要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他相信,就算自己真的這樣做了,朱代東知道之後,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這是規矩,大家都這麼幹,他只是遵守而不是破壞。
“剩下的錢呢?”袁建堯追問道,木川付款的時候可是非常大方,六千萬一次性就全部撥了過來,看來木川那邊對於楚川公路,也是很急切的。但這並不是表示,木川那邊就會當冤大頭,他可是見識過朱代東的手段。
從表現上看,朱代東很儒雅,不管待什麼人都很和氣,但朱代東其實是個很講原則的人,一旦有人違反他的原則,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現在到處都缺錢啊,有了這筆錢,市裡總算能鬆了口氣。”歐譜班說道,去年楚都的財政收入是二十二點四一億元,而今年預計會過四十個億。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對這六千萬動心纔對,但是恰恰相反,現在歐譜班真是恨不能一分錢掰到兩分錢來花。他花錢的本事,雖然不如朱代東,但是基本上也是寅吃卯糧,現在楚都又開始向銀行貸款,才能保證全市的政府機關能夠正常運轉。
“可是木川那邊知道了怎麼辦?”袁建堯問,楚都突然多了四千萬,別的人或許不知道,朱代東肯定會知道的。因爲他就準備,隨後就向朱代東通報這件事。
“袁局長,你參加工作時間不短了吧?怎麼還問些這麼幼稚的問題。”歐譜班眉頭一皺,說。知道是一回事,會不會追究又是另外一回事。現在誰都知道黨內的不正之風越來越嚴重,可是誰又會真心實意的去整頓、查處?就算是一時的整頓和查處,也只是爲了達到某些人的目的罷了。
“是,我馬上讓局裡造計劃。”袁建堯忙不迭的說,歐譜班雖說資格比朱代東老,可是在氣度方面卻還有所不如。
剛離開歐譜班的辦公室,在樓梯口,袁建堯就給朱代東打了個電話,向他通報了這件事。他知道,這件事遲早朱代東會知道,既然如此,自己何不趕在第一時間向朱代東彙報呢。在他看來,朱代東的衝勁要比歐譜班大得多,況且他確實是朱代東提拔上來的幹部,對朱代東的知遇之恩,他必須涌泉相報。
“兩千萬?建堯同志,確定嗎?”朱代東問,他從歐譜班一張嘴的時候,就知道這六千萬不靠譜,但也沒有想到這裡面的水分會這麼大。二千萬的拆遷費和補償款,他竟然敢報六千萬。
“反正我只給公路辦造了兩千萬的計劃。”袁建堯說道,他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如果歐譜班讓他再給那邊劃撥四千萬,他也沒有辦法。作爲一名幹部,最大的忌諱就是在領導面前把話說得太滿,當然,表決心、彙報成績的時候除外。
“我知道了,謝謝啊。”朱代東微笑着說,袁建堯能在第一時間向他通報這件事,看他對自己還是很用心的。
朱代東隨後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孫劍佛,“孫廳長,我們市裡今天已經給楚都撥了六千萬,可是我聽說,楚都只給公路辦劃撥了兩千萬。”
“有這樣的事?”孫劍佛詫異的說,他在楚都當了近四年半的市長,工作時間更是長達十年,可是朱代東只在楚都市工作了一年半,加上他在省委組織部工作的那三個月,也沒有兩年。而且自己現在也還在楚都,可是朱代東對於楚都市的消息,卻比自己更加靈通,這不由得讓他內心陣陣苦澀。
“是不是真的,就要請審計廳查證了,我畢竟也是道聽途說。”朱代東微笑着說。
“沒有問題,我會派人去了解的。”孫劍佛說道,朱代東既然走到了前面,那後面的事,他自然不會再落後。他怎麼說也算在楚都經營了十年,方方面面的人認識的絕對比朱代東多,如果再讓朱代東來通知自己,他這個審計廳長也沒臉再見人了。
“行,有什麼最新情況,還希望孫廳長能及時溝通。”朱代東說,孫劍佛的話裡有一股淡淡的酸味,自己人在木川,卻比身在楚都的孫劍佛消息要及時,這自然讓在楚都工作了十來年的孫劍佛心裡不舒服。
其實袁建堯給公路辦撥款的事,除了朱代東跟孫劍佛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了之後,作爲楚都的市委書記元騫振,他也是最先知道的幾個人之一。
“元書記,歐市長這樣子搞,會不會讓木川那邊惱羞成怒?”馮州龍問,作爲元騫振的秘書,他有責任幫元騫振盯着整個楚都市,不管是市委還是市政府,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得判斷出哪些是元騫振需要知道的,從而在第一時間向他彙報。
“知道了肯定會不舒服。你給我接通譜班市長,我要跟他通話。”元騫振淡淡的說,朱代東可是鄭重其事的跟他說過,這六千萬必須全部用在拆遷費和補償款上面,而自己當時也是很肯定的答應了他。可現在歐譜班卻不打招呼,一下子就扣了四千萬。
當然,如果木川方面不知道的話,自然也就不會計較這件事,可是朱代東會不知道這件事麼?顯然不可能。朱代東可是擔任過一年半的楚都常務副市長,市裡很多幹部對他很信服,肯定木川這次被楚都擺了一道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朱代東耳中。
“歐市長,你好,我是馮州龍,元書記要跟你講話。”馮州龍馬上撥通了歐譜班的電話,他原本是拿起桌上的電話,看到元騫振已經走到了窗邊,停頓了一下,馬上拿出手機撥了出去。
“譜班市長,聽說木川關於楚川公路的拆遷費和補貼款已經到了財政局的賬上?”元騫振淡淡的問。
“是的,我正要向你彙報這件事,木川的六千萬已經到了。”歐譜班說道。
“哦,這六千萬市政府什麼時候分發下去?代東同志對這件事查很關切哦。”元騫振微笑着說。
“我已經讓財政局把錢劃撥到公路辦的,我已經指示公路辦,這筆錢在一個星期之間就會發放到人民羣衆手中。”歐譜班說道。
“是六千萬嗎?”元騫振問。
“暫時只有二千萬。”歐譜班遲疑了一下,說。
“爲什麼?木川不是撥了六千萬嗎?”元騫振淡淡的說,歐譜班一下子截留四千萬,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