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公安系統內的傳聞,溫福亮雖然沒有親耳聽到,可是他對於自己之所以會落到現在的境遇,箇中原因還是很清楚的。現在自己落到這個地步,他不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原本是想向某些人賣個好,沒想到自己現在幾乎變成了落水狗。原本溫福亮確實對趙金海重查王佳一案,表現得很憤怒。可是常反堂這一來訪,倒讓他改變了主意。王佳的案子,已經驚動了市政府,而且這件案子的案情也不復雜,查出水落石出,並不出人意料。原本他想給市政法委書記馬志旺打個電話商量一下,或者是給市中級人民法院的院長賀大雄通個氣,不管公安局查得怎麼樣,最後都要通過檢察院起訴,由法院來判決。而法院也是一個相對獨立系統,市裡對法院的影響,並不像其他的單位那麼大。可是現在,溫福亮再次改變了主意,這樣的事情,最終的決定權,不在公安局,也不是檢察院,而在朱代東手裡。而且他的想法,也跟常反堂沒來之前,又發生了變化。
“伍科長嗎,你好,我是溫福亮。”溫福亮最終還是給伍成科打了個電話。
“你好,溫……福亮同志。”伍成科張了張嘴,現在溫福亮沒有任何職務,一時還真不好稱呼他。
“伍科,朱市長有時間嗎?我想向他彙報一下近段時間的思想。”溫福亮說道。
“朱市長今天恐怕沒有時間。”伍成科淡淡的說道,溫福亮在批發市場頂撞朱代東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當時的溫福亮態度惡劣,跟今天的謙遜完全就像兩個人。人都是要撞了南牆。才知道回頭,到了黃河,纔會死心。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還想向他彙報一下關於王佳一案的事,就是那個被強姦並被迫賣淫的案子。”溫福亮知道朱代東不會輕易見自己,不要說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職務,就算身爲公安局長,想見一面。都難於登天。
“你稍等,我向朱市長請示再給你回覆。”伍成科說道,他作爲市長秘書,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給朱代東擋駕。如果每個人一提出要求。朱市長就要見,那他一天就算四十八個小時,也是忙不過來的。倒是朱代東有要求,如果是普通老百姓提出要見他,就一定要想辦法,抽出時間來見見,哪怕是在晚上,也必須當天安排。很快伍成科就給溫福亮回了電話。“溫福亮同志,朱市長指示,王佳的案子現在由公安局的趙金海同志負責,如果你有問題要反映,可以直接找他。”
“好吧。”溫福亮無奈的說道,朱代東不見他,也在意料之中的事。有的時候,機會擺在你面前。而你卻沒有珍惜,想要再等到這樣的機會,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再遇到。溫福亮卻沒有馬上去找趙金海,他在家裡靜下心來,認真的寫了一份材料之後,纔給公安局辦公室打了個電話。一開始對方的語氣還是比較生硬,聽出是溫福亮的聲音之後。明顯一愣,然後才換了一副語氣。溫福亮之所以沒有直接給趙金海打電話,就是不想再讓人覺得他還有什麼情緒。這次見趙金海,雖說也是朱代東的指示,可他還是覺得按組織程序來比較好。他沒有跟趙金海打過交道。誰知道趙金海是什麼樣的脾氣?現在與人說話和行事,溫福亮都比原來要小心謹慎得多。倒是趙金海在得知溫福亮要見他的時候,親自給溫福亮打來了電話,問溫福亮有沒有時間,如果抽不出時間,他可以登門拜訪。趙金海這樣的態度,讓溫福亮內心浮現一絲欣慰,至少趙金海還沒有把自己當成階級敵人來看待。
“趙局,還是我親自來局裡吧。”溫福亮笑吟吟的說道。
“那好,我在辦公室裡恭迎。”趙金海爽朗的笑道,對於自己的這位前任,他了解的並不多。偶爾局裡有人談起,發現他在旁聽,馬上就停止了談論。他找局裡的幹部談話,問起溫福亮的情況,他們也是支支吾吾的。現在趙金海對待溫福亮的態度,只是像對待普通的前任那樣,畢竟市委也沒有撤銷溫福亮的職務,現在他依然享受正處級待遇。如果溫福亮連正處級的待遇都沒有了,那趙金海對待他的態度,可能就會有所不同。而且溫福亮也不會無緣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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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找他,如果不是爲了陳標的事,恐怕就是爲了佳佳的案子了。對王佳的案子,趙金海親自參與了調查取證工作,現在相關的責任人,已經全部緝拿歸案,而那些嫖客,也正在一一覈實。就算不追究這些人的刑事責任,也必須對他們作出行政處罰。再次走進公安局的大門,溫福亮心中感慨萬端,他現在只是以一名曾經的公安局長的身份走進來,他希望,自己千萬不要以一名犯罪嫌疑人,被帶回公安局。真要是那樣的話,他恐怕在看守所就得自殺不可。每年木川市看守所都要死不少人,有些確實是真正的自殺,而有些是被自殺。還有一部分,是因爲跟看守所內的那些牢頭惡霸沒搞好關係,被羣毆致命。總而言之,看守所也好,監獄也罷,都是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有一套不一樣的行事準則和地下法律,如果誰不遵守,下場會很慘。對於陳標的事件,溫福亮不能算是真正的執行人,他能猜到一些內幕,可是真實情況如何,他確實是不知情的。把陳標從楚都帶回木川的是他,送到看守所的也是他,可是陳標僅僅在兩個小時之後,就自殺了。當時溫福亮也是很詫異,但市裡因爲自己上了陳標的那份行賄名單而懷疑到自己身上,繼而把自己免職,他縱然想解釋,也是無從說起的。幸好現在陳標專案組還在,他相信以付仁慧的執着,再加上新任公安局長趙金海對她的配合,把陳標一案查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公安局的人看到溫福亮身着便裝走進來,眼神都很複雜,很多人想跟他打個招呼,可是張了張嘴,都沒有說出來。倒是局裡的普通民警,看到他的時候,依然是一口一個溫局的叫着。溫福亮心裡很受用,曾幾何時,這些在他身上習以爲常的事,現在感覺卻是那麼的美好。趙金海果然在局長辦公室迎接他,而且還是站在辦公室外面。趙金海這樣的姿態,讓溫福亮很感動。設身處地的想想,他若是站在趙金海的位置,而且會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來接待他。
“你好,趙局,怎麼能讓你親自在外面迎接呢。”溫福亮連忙疾步走了過去,趙金海的態度很親熱,他也不能不識趣,隔着老遠,就伸出了雙手,緊緊的握着趙金海的手,重重的搖了搖,謙遜的說道。
“你是公安局的老局長,我來接你的位子,卻沒有跟你正式見過面,今天咱們得好好聊聊,有很多事情還要向你請教纔是。”趙金海笑吟吟的說道。
“請趙局垂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次來找你,原本就是要向你說明一些情況的。”溫福亮誠摯的說道。
“哦,不知道溫局長有什麼情況要向我反映?”趙金海拿起一盒煙就走到了辦公桌前面的那套沙發那裡。雖然他的辦公室不如朱代東的大,但也有一個小小的會客區。
“其實我上午準備向朱市長說明情況,可是朱市長日理萬機,他爲了木川的經濟發展,嘔心瀝血,我只好來找你了。我知道昨天晚上,市政府召開了常務會議,趙局向市裡通報了王佳被強姦並被迫賣淫的案件。這件案子發生在我的任期內,我覺得有必要也有責任,向你說明清楚。”溫福亮說道,王佳的案子,如果說他確實有責任的話,那只有領導責任。常反堂明明已經知道發生了這件案子,而且又是在他的轄區內,城東分局不立案偵查,他這個當局長的,總不能什麼事都親歷親爲吧?那樣的話,要下面的分局幹什麼?要基層的派出幹什麼?
“王佳的案子發生在去年九月,而直到今年二月才被她母親彭穎,請人相助解救出來。這起案子發生之後,特別是王佳被解救出來之後,你知情嗎?”趙金海緩緩的說道。對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下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還有那些嫖客,王佳稚嫩的臉龐,難道看不出來麼?
“我是到三月份才聽起過,當時我還問了城東分局的常反堂,他說這件事分局會處理,以後我就沒再過問。”溫福亮說道,原本這樣的事,如果在以前,他可能會給常反堂提一部分責任,但現在,他只希望能把澄清事實,既給王佳一個交待,也給自己一個交待。他實在不想再因爲以前的老案子,而讓市裡把懷疑的目光投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