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從來沒有這麼急促的給杜樹軍下過指示,一直以來,朱代東的說話和發言,都是不緊不慢,今天這麼突兀的下指示,在杜樹軍的印象中,還是首次。他馬上往路邊靠,準備停下來。透過倒視鏡,他瞥了一眼朱代東,發現他一臉嚴肅,整個人也完全清醒過來。
“再往前開一段吧。”朱代東突然又說道,剛纔他聽到了張天睿的聲音,雖然他說的是英語,可是這對朱代東來說,根本就不成問題。哪怕他不說話,朱代東同樣能準確的判斷出他的聲音。
可是張天睿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古江兩岸的風景確實不錯,但是這裡主要是市民們休閒的去處,像張天睿這樣的人,怎麼會來這些地方呢。
現在古江市區沿岸,一到晚上就特別熱鬧,有專門來乘涼散心的,有提着把二胡來自得其樂的,也有來吃宵夜的。自從市政府把這裡的亮化工程做好之後,晚上的古江沿岸,簡直比最熱鬧的商業街上的人還要多。
朱代東又再次確定了一下,發現果真是張天睿的聲音,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名女子和一名男性。朱代東讓杜樹軍再往前開一段路,就是不想讓他們發現了自己。朱代東沒有下車,甚至讓杜樹軍把車窗玻璃也搖了上去,他只是想安靜的待一會。
“朱市長,我下去走動一下。”杜樹軍輕輕說道,他透過後視鏡,看到朱代東的臉色又平緩了下來,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靜一靜。
張天睿之所以會用英語跟人交談。主要是因爲他們說的事,是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的。朱代東只是聽了一會,發現張天睿那另外一名男子非常尊重。至於那兩個女人,或許長得美貌動人,可是朱代東敢肯定,她們一聽英語也聽不懂,她們正在自顧自的談着服裝跟美容的事。
聽了一會,朱代東知道跟張天睿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了。竟然會是周朝輝。當時無名公司的無名康樂要銷往歐洲,張天睿想代理歐洲的銷售權,後來周朝輝也想插一手。只不過當時,無名公司直接與歐美各國的經銷商簽訂合同,纔沒有讓他們得逞。
但是聽周朝輝的口氣。這次楚都的地下排水系統,他是一定要拿下來的。看來他們到江邊也沒好久,正在說到自己的事。
“那個朱的態度很強硬,而且我看過他在沙常市主管的一些工程,這次我們想要拿下來,恐怕真有些難度。”張天睿說道,他跟朱代東打過交道,雖然這個人沒什麼背景。可是也沒什麼軟肋。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如果他不配合,我們就找其他人嘛,楚都市好像還不是他說了算吧?”周朝輝身材高大,長相俊逸,說着一口流利的英語,雖說是屬於太子黨。但身上卻並沒有那種想像中的張揚的氣勢。
“這可是你周少的拿手好戲。”張天睿奉承的笑道,他的外貿出口業務,在普通人看來,做得很大,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其實是跟在周朝輝後面,撿點湯喝。很多業務是周朝輝不願意做的。就由他來做。
這次的地下排水系統工程,也是周朝輝想做,只不過因爲他跟朱代東有過交往,而且恰好又在古南省,才讓他過來跟朱代東交涉的。哪想到朱代東一點面子也不給。周朝輝這才從北京飛了過來。
周朝輝雖然從小在大戶人家裡長大,從小又被送到國外唸書,可是他有個很奇特的嗜好,喜歡吃路邊攤。這或許是他從小就沒有與普通老百姓接觸的緣故,就算是在國外唸書的時候,也是有專人安排他的生活。直到他回國後,纔開始要做回自己。
原本家裡是安排他從政的,可週朝輝卻偏要經商,原本家裡給他已經選好了妻子,他偏偏要娶一個外國女人。他這樣的行爲,在周家絕對是離經叛道,聽說周老爺子差點沒有因爲他而氣得吐血。幸好周朝輝並不是家裡獨苗,要不然的話,恐怕他別想離開北京城一步。
藉着周家的這棵大樹,周朝輝的生意輕易就做得很大,做得很強。他在外貿、大型工程和金融方面,都要涉足。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到現在爲止,好像還沒有做不成的。
“你明天再跟他接觸一下,就說,只要他把工程拿出來,我可以讓他當上木川市的市長。”周朝輝說道,當官的不愛錢,不代表他不愛權。朱代東這麼年輕,自然不想因爲錢財而影響到仕途。既然如此,自己就給他一個耀眼的仕途,木川市的市長,現在還空缺着,只要他去活動一下,把朱代東送過去,未必就是什麼難事。
“這一招可真夠絕的,不怕他不動心。”張天睿笑着說,對周朝輝來說,一個地級市的市長,在他面前就像個泥捏的。有這樣的實力,他說起話來,纔有這麼大的底氣。不管什麼樣的工程,只要他想拿下,都是無往而不利。
對於周朝輝這種與生俱來的優勢,張天睿只有羨慕加忌妒的份,他知道自己的家世,也只有給周朝輝這樣的人跑腿打雜的份。他外表雖然光鮮,可是內心的苦悶,卻由來已久。
“就算他不動心,也還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周朝輝笑了笑說,古南省有幾位重要領導人,曾經都是他們周家的老部下,只要他去說句話,想要動一個朱代東,應該不難做到。何況如果朱代東不識擡舉,他可以直接把朱代東調開。
想要讓一個官員升職,要大費周章,但是如果要讓他貶職,就要容易得多。一個蘿蔔一個坑,楚都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朱代東屁股下的這個位子呢。
“周少,我看乾脆就把他調走算了,換個聽話的,我看楚都市的衛就很不錯。”張天睿說道,這幾天他跟楚都市的主要官員都見過面,就連元騫振,他們也在一起吃過一次飯。對於他的來意,恐怕現在楚都市的主要幹部,都心知肚明瞭。
“不能這麼偏激,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人敵人要好。”周朝輝搖搖頭,說。雖然把朱代東調到木川市的代價比把他調離楚都市的代價要大得多,但是他還是寧願選擇前者。官場裡有名名言:寧欺老莫欺小。朱代東現在才三十出頭,在官場中,至少還能混二十年以上,況且他現在已經是副廳級幹部,以後的上升空間很大。
就算現在阻止朱代東進步,可以後未必就能一直阻止下去,風水輪流轉,這天下,也不是他周家的。朱代東如果再進一步,就是正廳級幹部,這樣的幹部,已經能引起上面的重視。所有的下廳級幹部,都將自動成爲中組部的後備幹部,如果朱代東對周家不滿,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給周家帶來麻煩。
周朝輝雖然玩世不恭,可是他知道,自己不管走到哪一步,身上週家的烙印,是永遠也磨不掉的。他雖然唸完書後沒有從政,可從小耳濡目染,政治鬥爭雖然很殘酷,但是並不是每一次衝突,都要鬥個你死我活。更多的是利益的分配,和各種權勢的平衡。
“跟着你,總能讓我學到很多東西。”張天睿欽佩的說,有些東西,是在書本上永遠都學不到的,如果換成他現在是周朝輝,恐怕早就打上門去,如果朱代東不配合,那馬上採取措施,讓他到哪個閒散單位去任職,一輩子把他定格在副廳級幹部上。
“你也無需謙虛,這幾年你的生意好像也越做越好了,怎麼樣,想做機車進。?”周朝輝笑着說道,張天睿的家世,其實還真說不上是顯赫。如果從政,未必能做得比朱代東更好。但他經商卻很能忍辱負重,經常跟在一些有身世的人周圍,現在也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圈子。
“我那家小公司怎麼能做這樣的大生意,只是想以後做點配件什麼的。”張天睿有自知之明,機車進口,不是一般的關係就能做的,不但要打通國家計委的關節,還要能跟鐵道部有非常好的關係才行。
“你的定位很準,不要小看配件,利潤未必就比整車少,只不過事情會更加繁瑣,回北京後,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可能會給你有所幫助。”周朝輝說道。
“張總,怎麼有閒情逸致來這樣的地方休閒?”
張天睿正要說話,突然聽到有人用普通話跟自己說話,而且聲音很熟悉,回頭一看,竟然是朱代東。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纔正說着朱代東,他竟然這麼詭異的出現在這裡。
“朱市長,你怎麼也來了?是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張天睿笑了笑,說。
“你張總也是百姓?”朱代東從旁邊的桌子邊,拉過來一把椅子,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就像他纔是這裡的真正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