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看着那一滴一滴的血,一聲一聲滴嗒嘀嗒地響,週三省心中一涼,那一剎那,又疼得緊,女人本來就柔軟似水,惹人憐惜,更何況在他心中是像仙女一般的少女,他嚇了一跳,忙朝牀上撲過去。

少女是揹着牀沿邊臥蜷着躺的。

就差一點就要滾到牀下去了,所以那血落到牀上然後順着牀沿邊緣就滴到地上去了。

她難受得又翻了個身,正面對着週三省了。

週三省看見她臉色蒼白,額上沁出一層虛汗,蜷得像只小刺蝟一樣,手又捂着小腹,一臉痛苦的神色。

“夢蝶,莊夢蝶。”他輕聲喚了她兩句,一手探上她額頭。

還好沒發燒,擡袖又爲她擦掉額上的汗。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觸碰她的額頭,少女迷濛地睜開了眼睛,擡手揮掉了他的手,“別碰我!”她虛弱地道。

週三省卻一下將她的手抓在了自己手中,柔聲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少女從他手中掙了掙,“不要你管,你走開!”她有氣無力地說着。

手上被週三省緊緊握着更是掙不開,迷糊中只聽男人低柔溫暖的聲音又傳來,“你是不是肚子很痛呀,我幫你揉揉吧。”

說着他寬大溫熱的手掌就來到了她小腹上,輕柔又溫暖地給她揉了起來。

她有點抗拒他的接觸,只是此刻反抗的聲音和力氣都弱小了不少,“你,別碰我。”她想推開他,可是卻發現……漸漸的,他手掌上的溫熱傳過來,一點一點竟似乎緩解了些許她的疼痛。

她腦袋暈乎乎地也沒就沒有再去管他了。

只是血還在流,她當時甩過那幾針後只覺小腹因爲運功用力更加疼痛了起來,也沒放些什麼東西墊着就直接爬上了牀臥着,導致現在血透過白衣都落到了牀上去然後又從牀上滴落到地上。

週三省看得一時覺得有些尷尬,他咳了聲,委婉地道:“那個,莊夢蝶,你身上的血都流到地上來了,你確定不起來處理一下?”

莊夢蝶緩緩睜開眼睛來瞟了他一眼,長睫微眨,“你說什麼?”她剛剛沒怎麼聽清。

週三省一邊給她揉肚子一邊這次直接說了:“我說你葵水流了一地了!”

“什麼?!”少女這下聽清了,她一驚,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美眸一瞥,發現自己身/下有一片白衣已溼透,牀上一灘血跡都順着牀沿流到了地上。

而週三省將這一切都看了個遍,盡收眼底,而且剛剛他還給她揉肚子,還是他提醒的她。

少女這一次臉上竟羞紅了,畢竟這是女兒家的私事,現在血流的到處都是,還讓人看見了,便變成了一件糗事,她臉上火辣辣的,抱起牀上的被將自己蒙了起來,又伸出一手來指着週三省,“你給我出去!不許看!”

週三省沒想到她還會害羞了起來,明明之前把他給看了個遍都能那麼神色自若地說出來的,不過她害羞起來的樣子也是別樣生動好看。

他脣角一勾,壞笑道:“要不要我幫你把牀單給洗了呀?”

羞了一會過後,少女又覺得沒什麼了,她放下被子來狠狠瞪了週三省一眼,“不用!”

又手指房門,“你給我出去!”

週三省哦哦點頭,笑嘻嘻地走出了房門又順帶把門給關上。

他在外頭轉悠了會又跑向東面那間用來放置藥材的竹屋。

屋子裡都是少女平時從山上採來或曬制炮製等製成的藥材,不過這其中也有一些毒草毒藥。

各色各樣的瓶瓶罐罐擺放在那裡,不熟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那裡面裝得到底是毒藥還是對人體有好處的藥。

週三省來到藥房中,小心翼翼地翻找,最後找了一圈拿了點益母草走。

然後他又跑去西面那件竹屋也就是廚房開始把草放在水中提到爐子上煮了起來,他又在藥爐子里加了一些生薑,拿着個扇子在旁邊像模像樣地燒起了益母生薑茶來,最後待水沸騰他滅了爐火,將水倒在碗中,又給裡面和了一些紅糖,便做成了一碗益母紅糖薑茶。

他歡喜地就要將熱茶端去給莊夢蝶喝,而少女也恰好換好衣服,收拾好了染血的牀單抱着它們準備出屋去洗。

一打開房門,就迎上週三省一張俊美無雙的笑臉,少女覷了他一眼,他搶先開口道:“我給你煮了益母紅糖薑茶,你快趁熱給喝了吧。”

聞言,少女下意識往他手上看,面露一絲懷疑地道:“你燒得能喝嗎?”

“怎麼不能喝,可甜着呢,你不是來葵水肚子疼嗎?喝了這個就不痛了。”週三省笑着說。

少女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挑水挑不好,劈柴劈不好的週三省能煮好茶燒好水嗎?但看着他殷切的目光就快要雙手捧到她嘴邊的碗,她略顯勉強地接過了他雙手捧過來的碗,“好吧,我喝。”

“那你喝,我去給你洗衣服。”週三省低眸瞧了一眼她手上的衣服殷勤地又道。

少女立馬拒絕,“不用!”這裡可有她貼身的衣物,雖然就是留他來給她幹活的,但這個就算了。

週三省說:“那好吧。”又催她,“你趕緊趁熱喝啊。”

少女端起碗來一口一口將茶湯喝完,頓時一股熱氣入腹,由內而外散發着暖意,她好受了許多,看週三省也又順眼了許多。

“謝謝你啊。”她把碗遞給了他,“去給洗了吧。”

週三省笑眯眯的,“怎麼樣?我煮的茶還不錯吧?”

少女敷衍地嗯了聲,抱着衣服要去井邊洗。

週三省順道去洗碗,又忙着給少女打水,打好了水他還杵在那不走,就蹲在一旁的地上雙手捧着兩腮看着少女嘿嘿傻笑。

少女被他盯得不自在,想洗染了污血的小衣也不好鋪展開,那是女孩子家的最隱秘的私物,她側眸剜了他一眼,“你要是閒得慌,就去把晚飯給我做了!”她打發他走。

週三省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笑吟吟地問:“你晚上想吃什麼呀?”

少女反問:“你會做什麼呀?”

這可是問倒週三省了,他乾笑了兩聲,摸着鼻子不說話。

少女就知道他會是這副反應,會吃會喝就是不知道怎麼弄吃弄喝,於是隨口道:“殺只雞,烤雞吃!”

這個夠簡單了吧!

週三省也經常在江湖野外上行走,這個最基本的野外生存之烤雞烤魚他還是會的。

於是他點點頭,連聲道好,“我這就去!”

夜晚,一輪明月升空,星辰璀璨。

週三省簡易搭了個火架,把雞串在一截竹棍上,兩人圍在火架前一邊烤着火,一邊吃雞。

晚上他又給少女煮了紅棗薑茶,燒飯他不會,這煮茶他還是在行的,然後他又不知從哪扒出來一壺酒,他吃雞喝酒,少女則吃雞喝茶。

這樣的生活真是悠閒又自在。

他吃個飯也不安靜,一直和少女說着話,逗她笑,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

木柴在火堆裡燒得噼裡啪啦地響,火花四濺,而溫暖的火光將少女清冷美麗的臉龐映襯得柔和了些許。

夜風拂過她柔軟又如瀑的長髮,不知週三省說了什麼,少女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一笑,明月、星辰都被她比得黯淡了下去。

週三省深深地望着那美得不可方物,脫塵絕俗的少女不禁又癡愣住了,雞腿橫在嘴邊也忘了咬。

好半晌,他才舔了舔脣上的油光回過神來,朝少女打了一個響指提議道:“今夜月色甚好,不如我們來對詩接龍吧?”

少女嗯了聲,“如何對接?”

“就比如我念一首詩,你接的話就從我所念之詩的最後一個字開始接起,以此循環往復。”

少女點點頭,“好,那你先開始吧。”她笑笑,眸裡閃過一抹狡黠的光。

於是週三省開始搖頭晃腦了起來。

他手捧酒壺念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但聽少女接道:“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週三省一聽不對呀!他看向少女,以爲她沒聽懂規則,於是糾正道:“不是,不是你這樣接的,你應該從親接起。”

少女哼笑了聲,“那是你的規則,又不是我的規則,我想怎麼接就怎麼接!”

她用一截木枝挑了挑火,瞥了週三省一眼,“你還接不接呀?要按你說的那規則最後一個字起接哦~”

“接!我怎麼可能會不接!”週三省想了想,便又接道:“飛,飛流直下三千尺,小夢蝶你做的飯真是太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點!最好撐死噎死算!”少女幾乎是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說完她忍不住大笑。

算?算!週三省抓耳撓腮起來,在原地轉了一圈最好又轉身面朝少女哈了聲道:“算你狠!算你厲害,算你長得美來你說了算!”

哈哈哈,又給她繞了回去,看她怎麼接吧?週三省得意地嘿嘿了兩聲出來叉着腰在少女面前晃悠。

然少女卻忽然起身,伸手推了週三省一把,又跳起來屈指彈了他腦門,“我算你個大頭鬼哦~”

說完,她衝週三省做了個鬼臉然後回屋準備睡覺去了。

週三省叫了她一聲,“噯,噯不接了嗎?”

少女回眸一笑,盡顯俏皮,“你自己接着玩去吧,週三歲。”

少女回到了牀上躺着,可久久的都沒有睡着,很久,很久;都沒有人陪她會這麼有說有笑過了。

以前,她所救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像週三省這樣的。

曾經救了她的師父,她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師父也斷然不會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