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峰峰頂,魔獸羣蜂擁而至,將萬人陣團團圍住,緊接着,用來血祭的人相繼倒下,撕咬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祀音少年看着東海太子錦軒慘白着臉,站在彼端高聲喊道:“殿下何必執意如此,若是天下滅亡了,你我都得消失!”
錦軒怔怔望向遠空,天地崩塌的速度越來越快,過不了多久,他也會不復存在。
“她騙了我,她騙我!”錦軒喃喃自語,眼神不復清明,失魂落魄地看着東海子民接連喪生在魔獸突圍下。
“現在趕緊解除陣法或許還有轉機,殿下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祀音不由催促道。
“沒用的,乾坤移形陣一旦開啓絕無解除之法,哪怕你們殺了本神,也不能破解此陣。”錦軒近乎絕望地看向天際。
雲端之上,魔氣繚繞,柒殺夜薄脣緊抿不發一言,目光掠過戰場,忽而落在半空中飛速旋轉的乾坤鏡上,眼神冷冽如初。
掌心凝起藍色光華,猶如破空之箭射向蒼穹,隨着“嘭”的一聲巨響,乾坤鏡應聲而裂。
鏡片四分五裂墜落下來,錦軒擡眸凝向柒殺夜,憤怒咆哮:“你居然毀我東海鎮海之寶!”
柒殺夜冷若冰霜的眸底不見喜怒,淡然道:“東海太子不過是咎由自取,你想送死,沒人會陪你。”
由於乾坤鏡被毀,碧落峰上血祭佈陣的萬人受到反噬重傷不起,而漂浮在半空的混元珠依舊毫無動靜,泛着紅色光輝。
天空忽然裂開一道縫隙,當曇蘿脅迫霖夢嬌趕到時,便看到天地崩塌毀滅的末日景象。
碧落峰上的衆男早已不知所蹤,峰頂被鮮血染紅,赤地千里,廝殺慘烈。魔獸在祀音的帶領下殺出一條血路,長驅直入,攻破層層阻攔,萬人陣分崩瓦解。
而鬼門門主在看到曇蘿出現的剎那,遙遙望來亦是一驚。
曇蘿不知道柒殺夜爲何會出現於此,不過眼下看來此人並非是敵人,她直接無視掉門主複雜的眼神,越過對方,鎖住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時此刻,白澤手執煞魔劍攻破了對方的結界,決煞身形後退着掠上半空。
“白澤,你我本是一體,如今卻爲了不相干的男人對付本神。”
“我只是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曇蘿,你這樣做,是想連她也一併毀去!”
“毀去又如何,當初是她背叛了本神,亦是她將本神封印在須彌山長達萬年之久!”決煞沉聲怒道,情緒激烈,“等了這麼久,你以爲僅憑一己之力就能阻止本神?別忘了,辰方燼他們被困在混元珠內,是絕不可能出來助你!”
“是嗎,看來你倒是漏掉了我。”天空中傳來一聲嬌喝,遠遠的,一道人影急速掠來。
曇蘿飛至白澤身側,挑眉看他:“白娘子,少跟他廢話,奪回這個肉身就能阻止時空逆轉。”
白澤用一種你好聰明的眼神望着曇蘿,脣角上彎勾起淺淡的弧度:“那就依你的意思。”
決煞難以置信地凝着曇蘿,當看到她手中的聖器時,神色更是冷了幾分:“霖夢嬌呢?”
“哦,你在問她呀,方纔那個小妮子看到天地崩塌時當即被嚇傻了,本姑娘嫌她太礙事,索性扔了下去,估計給摔成了肉餅。”
曇蘿說罷,狀似好心地指向一處山頭:“喏,就在那裡。”
決煞下意識回頭,僅僅一瞬間,曇蘿眯起眼眸,與白澤雙雙衝向男子,晟天斧和煞魔劍齊齊擊中對方,霎時間,光芒大作,風雲變色!
萬道霞光衝向雲霄,驅散黑暗,像清風過境塵埃落盡。
喧囂的戰場靜穆下來,天幕中瀰漫着雨後初霽般的光彩。
直到決煞從半空墜落,曇蘿斷然喝道:“白澤,就是現在!”
一道人影猛然飛向決煞,在指尖觸上對方的剎那,白澤化爲無數流光消失不見。
雲層之上,決煞的肉身徐徐墜落,曇蘿飛上前來將他攔腰抱住,降落在峰頂。
“白娘子?”曇蘿試探問道,懷中的男子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衝着她邪魅一笑。
她心底忽然“咯噔”一下,收回雙手,男子“噗通”一聲滾落到地上。
完了完了,這眼神,這笑容,哪裡還是她家清純可愛傲嬌彆扭的白娘子。
看來白澤運氣太衰又加上實力不濟,在進入肉身時,被那個狂魔化的決煞吞噬殆盡,如此一來,他們千辛萬苦倒是替他人做了嫁妝。
地上的男子無緣無故被曇蘿拋棄,先是一怔,隨後爬起怒目而視:“死樹,你突然摔我作甚?”
正打算毅然離去的某女腳步一頓,等等,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
她愣愣轉身,見決煞坐在地上,雙臂環胸,一副你不扶我起來,我就堅決不起來的架勢,不是她家白娘子還能有誰!
雖然兩人相貌完全相同,但她一時間還無法接受病嬌決煞變成傲嬌白澤的事實。
男子脣線緊抿,眼前忽而伸來一隻手,他擡起頭,逆光中那少女的面容不慎真切。
白澤握着那隻手隨即站起,聽她嘆道:“須彌山被毀了大半,你可知其他人在哪?”
“他們被困在混元珠內,恐怕難以逃脫。”白澤望向天際,不消多時,碧落峰也會崩塌毀滅,“你且不必擔心,既然我已重獲神身,自然有辦法恢復這一切。”
聽到白澤此番安慰,曇蘿忽然涌起一絲不安,望進那雙紫色妖異的瞳眸:“你是否已經恢復記憶了?”
“是。”他並不打算否認,眼底帶着歉意,比起他被封印萬年之久,辰歌魂魄散盡在世間輾轉漂泊。
曇蘿撫上他衣襟,開始扒掉外衫:“道歉的話語就此打住,想要獨自犧牲也絕不允許。”
白澤啞然,直到腰帶解開,外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無暇的胸膛,他抓住少女的手以免名節不保:“你要對本神作甚!”
雖說比起曾經無慾無求的辰歌,他更喜歡曇蘿這般率性而爲的性情,但這並不代表着他能容忍對方在光天化日下對自己毛手毛腳。
曇蘿一記白眼射去:“時日不多了,還給老孃婆婆媽媽。”
指尖捻着一根飲血針快速落下,穿透胸膛,終於聚齊了六界之主的精血。
幾乎是同一時刻,混元珠劇烈晃動,裂開一道縫隙,隱隱有亮光透來。柒殺夜自始自終都注視着曇蘿這邊,察覺到混元珠內似乎有蓬勃靈力噴涌而出,當裂縫加深,一束炫目金光衝破鴻蒙,射向碧落峰峰頂。
心跳彷彿漏了一拍,沒有半分遲疑,他匆匆掠向峰頂將曇蘿帶離危險地帶。
白澤見曇蘿被劫,緊隨而上,就在三人離開的瞬間,碧落峰峰頂被夷爲平地。
來不及逃脫的衆人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靈力突襲,眨眼化爲灰燼,當光芒漸弱,曇蘿眯眼望去,卻見辰方燼他們矗立在峰頂到處尋找她的蹤影。
這幾個沒長眼的傢伙往哪射,要不是柒殺夜突然腦子抽風,好心拽着她跑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柒殺夜見危機解除,隨即又冷着張臉鬆開曇蘿的衣袖。當他看到白澤帶着天帝的肉身飛上前來,隨意睨去,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
“昊珺,當年本神將你的魂魄逐到魔界,原想讓你歷經生離死別之苦,卻不想萬年後你能帶領魔獸阻止這場驚天浩劫。”白澤淡然說道,“看在方纔你救下曇蘿的份上,肉身還你!”
和柒殺夜同樣震驚的曇蘿,已經驚呆當場,這個變態鬼門主居然是天帝昊珺,開什麼六界玩笑!
“主上——”不遠處傳來玲瓏的呼喚,衆神君相繼趕到。
“主上,你沒事太好了!”玲瓏飛撲到曇蘿懷中,原本高她一截的身子硬是趴在對方胸口。
曇蘿將身上的八爪魚拎開,沒好氣看他:“剛纔不知是誰在放暗箭,害得老孃差點英年早逝。”
衆神君紛紛搖頭,向後倒退一步,只剩東皇風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前方。
“是你!”此乃肯定句。
東皇風華收回手中的耀月弓,吶吶道:“愛妻請息怒,我也不知道辰歌當年劈開的裂縫恰好就朝着碧落峰的方向。”
“所以你是怪我自己不長眼色?”曇蘿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東皇風華欲哭無淚。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們也是無心之失。”
“愛妻聖明!”
曇蘿轉而望向琉璃與玲瓏,正色道:“如今我已聚齊六界之主的精血,接下來的聚魂陣就靠你們了。”
辰方燼聞言,倏而一嘆,不動聲色地退到後方,目光卻始終注視着她,似乎要將這片刻的記憶永遠銘記在心底。
“主上,要開始了。”琉璃輕聲說着,雙手捏訣,地面浮起古老的圖騰。
雲霧蒸騰翻涌,混元珠靜靜漂浮在陣中,華光異彩,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渾厚靈氣。
以血塑身,重聚神魂。當最後一滴心頭血滴入陣眼,天地驚然變色,霞光萬道傾瀉而下,如同躥騰燃燒的熊熊烈火,環繞在少女周圍。
世界瀕臨毀滅,卻有一人,在山巔之上浴火重生......
當光華散盡,那人一襲紅衣獵獵飛揚,發間額飾瓔珞低垂,眉眼間不喜不怒,洗盡鉛華。
“主上?”玲瓏忐忑不安地看她。
忽然,一道白色人影衝入陣中,將重生後的曇蘿狠狠撞向懸崖,懸崖下方除了萬丈深淵,便是崩塌毀滅的時空裂縫。
“現在我什麼也沒有了,既然如此,哪怕是萬劫不復也要你給我陪葬!”霖夢嬌憤怒吼道,抱緊曇蘿跳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