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瞬間,那道牆突然動了,抱住曇蘿一躍而起,脣瓣被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緊緊捂住。
東海太子錦軒帶領衆人衝進屋裡,祀音跟在後方,頓住腳步,看着原先設有陣法的地方若有所思。
難道真有人闖進門主的寢屋?
他忙不迭地走進,用手中的燈籠照亮屋子。
錦軒先是派手下四處查探一番,搜尋未果後,忽而冷聲笑起:“閣下以爲隱匿氣息本君就找不到你嗎,想必你也知道乾坤鏡,本君倒想看看,你到底還能藏到什麼時候!”
男子執起一面八卦形青銅鏡,照向四方,屋內任何活靈在乾坤鏡下都無處遁形。
此時此刻,曇蘿被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制住行動,蹲在房樑上動彈不得,同時她也明白了一點,東海太子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要找的人,就是自己身後的這位。
她不過是倒黴悲催的不小心捲入進來,雖說自己也居心不良,但在這兩撥人的恩怨情仇中,她纔是最無辜的那位。
現在想逃肯定是來不及了,就等着被乾坤鏡照到速速顯形。
瞅瞅捂在她脣上的那隻手,曇蘿皺着眉頭,身子向後移動,隨即蹭到一團毛茸茸的物什。
這大熱天裡喜愛皮裘之物的,除了重漓帝君還能有誰!
曇蘿不覺得詫異,眼下只是非常頭大她好死不死,送上門來受死。這東海太子顯然不是好說話的主,說不定會認定她是重漓的同謀,來個一網打盡。
她做一回賊容易麼,偏偏遇到人家冤家路窄!
“看來本君不請你出來,是不打算現身了。”錦軒越走越近,手中的乾坤鏡緩緩照向上方。
眼看着鏡光反射而來,就此逃出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曇蘿一狠心,一咬牙,張口就咬住對方的手指。
原以爲重漓會縮回手,然後她便能趁機逃脫,熟料這傢伙忍耐力一流,硬是生生承受了下來。
曇蘿不鬆口,繼續再咬!
重漓終於低下頭,神色複雜地望了面前的漢子一眼。
不錯,是漢子,還是面容猙獰的漢子。
他蹙起眉,擡起另外一隻手在曇漢子身上輕輕一點,對方當即鬆口。
重漓抽出咬出血痕的手,指尖無意中劃過脣瓣,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
像是桃花瓣飄落枝頭,輕輕點落水面,極輕極軟。
而就在指尖離開的剎那,一團黑色的某物從房樑上幽幽墜落,曇蘿連忙伸手去抓,重漓垂眸凝望,只見那團毛乎乎的物什一路飄呀飄,不偏不倚,飄落在乾坤鏡上!
她目瞪口呆,捂臉縮回脖子。
正下方,錦軒捧着他的鏡子,鏡中赫然出現他長出鬍鬚的臉面。
嘴角抽了抽,錦軒隨即擡頭。
幾乎是同一時刻,曇蘿重心不穩,被一股大力猛然掀了下來。她憤怒回眸,房樑上,男子脣線緊抿,淡然看她。
這就是祀音口中功德無量的重漓帝君?
功德沒見着,落井下石倒是挺順手!
“柒夫人!”不遠處傳來小巴蛇恰到好處的一聲驚呼,“夫人怎在屋內?”
曇蘿瀟灑躍下,故作靦腆的彎眸笑道:“還不是你家門主,那個啥,太不主動。”
“什麼不主動?”祀音愣愣看她。
“還能有啥,就是那個那個嘛,非要人家一個小女子,主動來勾搭他。”說罷,瞅瞅柒殺夜的牀榻。
“所以夫人大晚上的就跑來爬牀?”不愧是柒夫人啊,這世間敢對門主投懷送抱的,照着燈籠都難找。
“討厭,說出來幹嘛!”她含羞捂臉,暗自望向重漓藏身的方向。
錦軒滿臉鄙夷地睨着這位女人,鬼門門主居然喜歡其貌不揚的女子,醜陋粗俗,簡直是一無是處。
對方的不屑曇蘿看在眼裡,不由冷笑,殊不知到時他看清假辰歌的真面目時,又是如何一番精彩。
祀音走上前來,擋在錦軒面前:“既然是場誤會,還請殿下離開這裡,不要誤了柒夫人的好事。”
曇蘿汗顏,這少年,太耿直。
錦軒此刻冷着張臉,視線掠過曇蘿,轉身邁向門外。
“撤——”
待衆人離去,祀音衝着曇蘿笑得一臉猥瑣:“柒夫人,我在心靈上,支持你!”
喊完這句話,少年小心翼翼退出屋外,末了,還相當細緻的將門扇輕輕掩上。
“出來吧。”曇蘿揉了揉眉頭。
眼角飄落一片銀紫色衣袍,男子清朗的聲音倏然傳來。
“想不到你居然是柒夫人。”
話語中透出一絲驚訝,重漓望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隨即慎重說道,“我有一事相求,還請夫人能應允。”
這狐狸,方纔踢她下去撇清關係,現在還好意思求她?
“不允!”她一口拒絕。
“只要柒夫人能借我聖器一用,無論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她都說了不允,竟然還好意思厚臉相求。
“那就請帝君作本夫人的男寵,如何?”她逼近對方,儘量三百六十度展現這張臉的醜陋之處。
“可以。”
他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這怎麼可能!
“你再說一遍。”曇蘿惡狠狠道。
“本君自願作爲柒夫人的男寵。”重漓認真看她,眼底無悲無喜,毫無邪念,就好像此事不過是吃飯睡覺一般正常,“只要你願意幫我。”
曇蘿豈會輕易被迷惑,這男人,看似無慾無求寬宏大量,實則冷漠至極,爲了保全自己不惜讓她陷入危險。
現在,又爲了達到目的,不惜連自己也出賣?
曇蘿忽而勾脣,邪魅笑道:“我現在又改變主意了,以你的命來做抵償,如何?”
“可以。”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曇蘿目光一沉,收起笑容冷眼看他:“說,你不惜潛入鬼門,偷取聖器,究竟是何目的?”
“柒夫人多慮了,本君煞費苦心,只是想成功渡劫。”
“渡劫?”她疑惑,望進對方的眼底,企圖找出一絲破綻。
重漓眸色沉沉,娓娓道來的聲音中似乎透出一分嘆息。
“青丘之境,紫狐幾近絕滅,曾經有一隻紫狐潛心修煉,試圖成爲青丘帝君統領整個狐族。也正是因爲太過執着,生了心魔,眼看着雷劫將近,紫狐如何扛得過這三十六重天雷。
爲了順利渡劫,他不惜潛入佛陀天偷得佛祖的九品蓮臺,最後成功渡劫修得神籍,但也因此,他被鎮壓於無妄山下。
爲了贖罪,紫狐需要承受三十六難抵消罪孽,最後這一難亦是他的大劫,熬不過便前功盡棄。
傳言中,晟天斧既然是開天闢地的聖器,屆時本君若能借助它抵禦大劫,柒夫人想要什麼,我自然應允。”
曇蘿看着他誠意懇懇的眼神,陷入沉思。
渡劫對修行之人來說至關重要,難怪他兩次三番的搶奪聖器。
“好,我會助你渡劫,不過要過些時日才能借你。”待她讓晟天斧認主,幫幫他又何妨,“從此往後,你的命是我的,誰也不許拿去。”
“多謝夫人成全。”重漓含笑說道。
呃,夫人,曇蘿嘴角抽了抽,儘量無視這個稱呼。
看着重漓返回宴席,知道對方目的後,曇蘿懸着的心終於落下地來。
接下來的幾天,重漓和錦軒依舊住在鬼門內。
眼看着柒殺夜和雪晗宮約定的時日將近,到時東海太子拿了聖器走人,她上哪兒討去。
這日晌午過後,曇蘿看着從外面回來的辰方燼,迎身上前。
“燼,或許我們可以擒拿東海太子錦軒,從他那裡入手,說不定能得知雪晗宮的下落。”
“不必了。”辰方燼取出一塊玉符,接着說道,“魔宮那邊已打探到雪晗宮的下落。”
“當真?那名男子可有找到?”她眉眼彎彎,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大喜過望。
“嗯。”辰方燼頷首,似是疑慮地呢喃,“不過,提供此消息的人你可知是誰?”
曇蘿表示不解,等他繼續發話。
“是天帝。”他微微蹙眉,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不久前,天帝發現原本封印決煞神身的須彌山有外人試圖突破,若是煞魔劍落得奸人手中,恐怕天下又將動盪。”
“所以,企圖對煞魔劍下手的人,是雪晗宮那位?”
“沒錯,天帝暗中留意,最終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辰方燼神色肅然,沉聲道,“就在東海境內。”
“這女人先是晟天斧,現在又對煞魔劍出手,她究竟想做什麼!”曇蘿怒道,對方明目張膽的收集上古聖器,難道另有所圖。
“事情緊迫,魔宮那邊已經出動,明日一早就會將鬼門門主想見的那個男人帶來。”
“那接下來是去須彌山尋找萬年前封印的煞魔劍,助白澤歸位。”
辰方燼頷首,最後一刻不能有稍許差池,只是,爲何他近日總覺得心神不寧。
他試着卜算過,由於上古神祇的命運非尋常卜算所能參透,如今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對方得手前,搶佔先機。
只是不知,雪晗宮的那位究竟是何人在冒充,她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對聖器出手,莫非,是受人暗中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