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瞅環在腰間的手,雖說只是輕輕託扶,曇蘿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隔着衣衫傳遞而來的溫度。
再悄悄打量下離魅的臉色,神態平靜目不轉晴,唔,難得見他溫柔體貼了一回,曇蘿沒來由得老臉一紅,看向旁處。
兩人乘雲過海,半空中,曇蘿對眼下的狀況亦愈發奇怪,如果說北冥修跟在她身邊死賴着不走可以理解,而這位平日裡恨不得對她敬而遠之的男人,如今到底有何居心?
按照她的思維模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離魅不是爲了圖財就是爲了劫色,但以這座大冰山的行事作風來看又不大像,難道,他也是自己的老情人之一?
想不到她從前這麼慾求不滿,不僅霸佔了琉璃和玲瓏這對雙生子,與魔尊勾搭成奸,招惹自己的徒弟辰方燼,居然連堂堂天界的冷血戰神也敢染指!
這已超脫了喪心病狂的範疇,果然女神與女神經之間相差的不僅僅是一個字那麼簡單。
“其實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突然說道,擡眼睨向男子,那瞬間的清冷讓離魅微微恍惚。
不過對於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離魅直接選擇無視,他只是想留下來,不論對方身爲曇蘿還是身爲辰歌。他習慣作爲一名守護者替她掃平障礙,而這種情感與那幫夫侍究竟有何不同,他並不懂,他只想能獲得同樣的重視,伴她身側,而不是永遠默默無聞地仰望着她。
見對方不答話,曇蘿再接再厲:“過去的事你不必介懷,那些都是我一時糊塗,不如重新開始吧。”
她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身爲辰歌時不小心覬覦了你,將你收爲男寵,如今她失憶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你打哪涼快就上哪去,不必再守着自己。
所以離魅你如今自由了。
然,此話聽在離魅耳中又是另外一層意思。他想到在人界時,兩人的關係勢同水火,上演了一段驚心動魄相愛相殺的橋段。眼下對方這是暗示他,想與自己重修於好,重新開始?
所以她是對自己告白了!
“好——”他沉聲應道,磁性的嗓音中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冷毅的目光柔柔看她,當撞見少女同樣擡眸,離魅倉促轉頭,像個亟待臨行的小媳婦不知所措。
每次見到這位冷麪男露出羞澀的神情,曇蘿總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特別是對着那顆紅彤彤的小耳珠,手指就鬼使神差地探了上去,於是乎,半空中出現祥雲飄飄,某女調戲良家美男的惡俗行爲。
耳垂傳來觸電般的感覺,離魅僵直着身子,由冰山變爲沙漠,紅彤彤金燦燦。
不對,這金燦燦的顯然是從地面折射而來,曇蘿眯眼望向宮殿屋頂,柒殺夜的老巢赫然出現在腳下,並且越來越遠。
光顧着逗弄離魅,這都飛過頭了!
片刻之後,兩人順利進入萬魔島,此次因爲曇蘿親自出馬,憑藉飛虹劍的穿梭太虛之力,輕而易舉地越過瘴氣林、絕殺陣、天羅地網、魔獸羣,直接鑽入柒殺夜的寢屋。
什麼叫做手到擒來,鬼門門主也不過如此。
離魅第一次見識神劍威力,對曇蘿的膜拜之情油然而生,但見他眉眼溫順,儼然一副強大的女人身後都會有位鼎力支持的男子,默默注視着少女婀娜多姿的背影。
十指纖纖,捲起衣袖,掄起膀子,甩掉繡鞋,“哐當”一聲躍上柒殺夜的牀板。
被褥,翻!
牀墊,翻!
紗幔,翻!
......
等等,怎會沒有?
她凶神惡煞地回頭,見離魅眉眼溫柔杵在牀邊,遂伸出青蔥玉指勾勾手指,櫻脣微張,吐氣如蘭。
“傻愣着幹嘛,趕緊過來翻啊!”
“哦——”意識到自己偷看她看得走神,離魅繼而冷着張臉掩飾方纔的失態。
在他意識中,從未見過如此率性而爲的女子,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是如此的與衆不同。
曇蘿全然沒注意到離魅的小九九,她從牀上翻身躍下,難道真被藏在牀底?
她連忙鑽入牀底,在離魅萬分不解的眼神中掏出一塊玉石,這塊玉石細看之下,龍頭、馬身、麟腳,形狀似獅子。
“是貔貅!”離魅說道,貔貅護主心特強,爲五大瑞獸之一,亦被稱作天祿獸,除了鎮宅辟邪外最大的特點就是招財聚寶。
將聖器藏在玉貔貅的體內,不愧是鬼門門主,曇蘿將玉石捧在手中翻來倒去,由於貔貅是隻進不出的神獸,難道要將手指摳入它的口中?
試了幾次無果後,她一不作二不休,乾脆舉起玉貔貅往地上一摔,頓時間玉石四分五裂,露出一隻儲物袋來。
曇蘿拾起儲物袋,探入神識,乖乖,除了她的銀鐲外,柒殺夜所有的寶貝疙瘩都藏在裡面。她隨手掏出銀鐲,得意洋洋地舉在離魅眼前晃悠。
“既然東西到手了,我們趕緊離開此地。”離魅肅然說道,一雙酷厲的冷眸轉向門外。
“好。”曇蘿將銀鐲套在腕間,先回去了再說。
就在她正欲祭出飛虹劍的關頭,寢屋大門突然齊齊開啓,勁風穿堂而過,黑色紗幔肆虐舞動,一道狹長人影佇立在逆光中不甚真切。
就在門扇敞開的剎那,離魅環住曇蘿縱身躍上房樑,隱了氣息。
柒殺夜緩緩走來,猶如暗夜王者帶着君臨天下的氣魄,越過桌案,穿過屏風,最後站立在牀榻面前,飛入鬢角的劍眉下,一雙睿厲深沉的眸子微微斂着,渾身充滿着肅殺之氣。
男子依舊是那張蒼白卻不顯羸弱的面容,五官深邃立體,側顏線條銳利,不會因爲一張好看的俊顏而忽視掉他的危險。此時此刻,他雖靜靜注視着屋內,卻生疏冷漠的讓人覺得世間萬物不達眼底更不入他的心裡。
房樑之上,離魅緊挨着曇蘿屏住氣息,他傳音而入耳,無聲無息:我去引開這男人。
曇蘿投去一記感激的眼神:好兄弟,就靠你了!
他略顯擔憂地又看了少女一眼,薄脣微抿,飛身躍下房樑,一道黑影隨即劃過柒殺夜的眼簾。
離魅身手敏捷目標明確,從敞開的門扇一躍而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直線前行,確保能被對方跟上,以提供足夠的時間讓曇蘿逃離現場。
然而接下來並未出現柒殺夜怒喝一聲,拔腿追上的畫面,反倒是悠然望向門外,冷然一笑,向着曇蘿隱身的位置徐徐走近。
“握草,你倒是去追啊!”她無聲怒吼。
介於柒殺夜每次都超脫常人的反應,曇蘿對此人不走套路的思維模式表示深深的鄙視。
“還不打算出來?”
曇蘿心下一驚,正打算現身,忽而又尋思着這死變態會不會是在詐她,於是緊閉雙眼打死不挪窩。
“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出現,休怪本門主手下無情!”
又是數數,每次都來這套,威脅人也不帶點創意。
“一......二......”柒殺夜冷聲數着,即便是盛夏,屋內陰風陣陣,寒氣四溢。
“三!”話音剛落,男子猛然出手,五指成鉤當空一抓。
曇蘿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拽下房樑,眼角睇向下方的索命掌,這方位,這角度,分明是想掐死自己!半空中她急速轉身,雖阻止不了下落的趨勢,至少能避開要害。
或許是沒料到對方死到臨頭還能翻身一把,亦或許是看到闖入者居然是位女人,柒殺夜眉頭緊鎖,條件反射般後退了兩步。
無數個偶然會促成某個必然,當曇蘿終於光榮落地時,她兩爪一推一擋,將正在後退的柒殺夜推了個踉蹌,慣性使然,撲倒堂堂鬼門門主的同時,她一屁股坐在了某男胯上。
而柒殺夜被壓倒在地,大腦出現片刻空白,多少年來從未有過哪個不怕死的女人敢站在他十尺之內,更不用說將他坐在身下。在意識回攏前,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他推開曇蘿匆忙掠開,最後狀似無力地倚上樑柱,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曇蘿看他這是被氣得不輕,不過眼下適合逃走,她當機立斷祭出飛虹劍,鋒刃劃破當空出現黑色的時空縫隙。
柒殺夜回神時,便見她故技重施正欲竄逃。也正是這個舉動,終於讓他認出此女即是在倚蘭樓闖入廂房的那人,但看清對方面容後,他原本打算突襲的暗招被生生收回,體內氣血翻涌。
“是你!”男子顯然篤定自己的認識,凌空拋出一物,將飛虹劍納入此物。
曇蘿見飛虹劍被收入他的劍鞘,隨即了阻斷自己與神劍的聯絡,幾番嘗試也不能再次啓用。她憤怒轉身,而柒殺夜正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準確地說,是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
“想不到聖尊駕臨鬼門,竟會用這種方式。”男子略帶玩味地看着對方,向來冷冽的眉眼間似笑非笑。
以他煉器宗師的身份,不難看出這把神劍正是萬年前被一分爲二的晟天斧,而眼前這少女,纔是真正的辰歌聖尊。
有意思,真假辰歌都同時出現在魔界,又都爲了銀鐲而來。
聽到男子喚自己聖尊,曇蘿隨即想到什麼,從半空飄落而下,衣袂翻飛,淡然若仙,眸光睥睨流轉間高貴冷豔。
“既然知道本尊駕臨,門主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搶奪聖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