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陶羽瓷拉住戚慕的手,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倔強,“自己的東西,我會自己奪回來。”
“羽瓷,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生病住院的樣子。”戚慕語氣軟下來,暖暖關切。
陶羽瓷心中再次生出些許動容,身邊的戚慕就好像是太陽一樣,散發出來的溫暖一點一點滲入她冰涼的心。
可曾經受過傷害的陶羽瓷,怎麼允許自己再依賴別人!她生生將自己心中的動容壓下,輕輕翻了個身,不再看戚慕的臉。
戚慕能感覺到陶羽瓷的不自然,未言,只輕聲退出病房外。
這一次陶羽瓷出事,戚慕沒有通知陶父,他想若是陶羽瓷,應該也是不希望她的父親爲她擔心的,而他也需要挑個時間和她的父親聊聊她的事情。
陶家別墅。
陶父坐在意大利出產的純手工皮藝沙發上一臉愁容,手機上顯示的那串號碼,儘管已經多年沒有再撥打過,卻也從未刪除,他就怕有一天會在需要。
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
他已經從別人的耳朵裡聽到了女兒在秦家吐血昏倒的消息,但卻沒有去醫院。
女兒會變成這樣子,都是他的責任,假如當初不是他想投機取巧,也不會讓自己女兒受到第二次打擊。
這麼多年,看着自己女兒越來越愛秦邵安,陶父以爲只要雙方家長站在同一陣線,日久必定深情,卻沒想到會走到離婚,決裂這麼強烈的地步。
戚慕離開醫院後,直接開車到了陶羽瓷家。
站在門外,戚慕反覆斟酌應該怎麼和陶父提及這件事情,一陣風吹過,門自己開了。
戚慕疑惑走進去,沒幾步就聽到客廳裡傳來陶父的聲音,“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準靠近客廳一步。”
戚慕下意識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起來,看着傭人們都離開了,才從新走出來伏到牆邊。
陶父終於撥通了那個塵封多年的電話號碼,電話那頭熟悉的電話鈴聲依然沒有變。
“喂,是我。”陶父的聲音一瞬間包含滄桑,隱隱透露些許疲憊。
電話那頭的人說什麼戚慕隔得太遠聽不到。
“囡囡最後還是離婚了,狀態很不好,可能又會犯病,能不能再給她繼續做心理治療,就算需要一年,兩年,都沒關係,我不會急於求成了。”陶父邊說邊梗咽。
戚慕不能想象陶父那麼能幹的人,是怎麼哭的。
對方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可是囡囡的事情你最清楚,只有你纔可以用盡可能保守的方式,爲她做治療,我不希望她想起小鬱的事,她會受不了,求你,再幫我一次,好嗎?”
陶父越說越激動,言語越發卑微,好似在祈求對方給他一條生路。
對方最終應該是同意了,陶父連連道謝掛了電話。
戚慕略有所思,陶父口中的犯病,以及不讓陶羽瓷想起的小鬱……看來陶羽瓷曾經果然發生過強烈的刺激,導致她受到巨大刺激後精神會不穩定。
顧不得多想,戚慕大步繞過玄關,走到客廳裡,“陶伯父,我是戚慕。”
“小慕你怎麼來了?”陶父是認識戚慕的,之前陶羽瓷出事也是他送的醫院,這次也是,對戚慕也有些許好感。
“這一次我來,本來是想和你說說羽瓷的事情,可我剛纔不小心聽到你說羽瓷什麼犯病,她這舊疾你也知道?”戚慕開門見山,也不遮遮掩掩。
陶父身形一頓,視線落到戚慕臉上,不由得思考這個男人對自己女兒這麼上心的理由。
倘若是爲了接近他女兒,達到某種目的,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而且仔細看,戚慕的眼睛,和秦邵安的眼睛竟有點相似,不對應該是和小鬱的眼睛更爲相似,那種溫潤洋溢着暖奕的目光,簡直一模一樣!
“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女兒?”陶父有些防備。
自己女兒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現在被外人聽了去,怕會造成不好的謠言,或者如果讓自己女兒知道了,指不準會想起什麼來,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後果。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喜歡上羽瓷了,打從第一次看到她,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裡,讓我忍不住想要去關心她。”戚慕對陶父沒有隱瞞。
作爲爲女兒操碎了心的陶父,聽到戚慕說對喜歡自己女兒,有一瞬間眸子裡亮起點點星光,可很快就熄滅了。
說誰都會說,可戚慕畢竟是外人,若再做出錯誤的判斷,只怕自己的女兒,會接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
替身是最不靠譜的存在。
“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希望你可以把你今天聽到的,都爛在肚子裡,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陶父嚴厲威脅。
“陶伯父,既然羽瓷受到的打擊,是兩次,您想讓她做心理治療,又不想弄巧成拙引出前一次的打擊,那何不讓我幫你。”戚慕面對陶父的威脅並沒有任何畏懼退縮,主動請纓。
儘管不確定給陶羽瓷再做心理治療引發舊疾的機率,可有計劃的行動,總比無計劃強硬給陶羽瓷做要好。
“你有什麼好辦法?”陶父愛女心切,對任何能夠最好保護自己女兒的消息都求之不得。
“我和羽瓷先成爲好朋友,再想辦法介紹心理醫生給她認識,讓她們也成爲朋友,屆時做一些開導,可以把羽瓷情緒起伏降到最低,您說呢?”戚慕這個計劃不算天衣無縫,不過也別無選擇了。
按照陶羽瓷這個狀態面對全然冷血到沒人性的秦邵安,遲早有一天她會徹底瘋掉。
陶父沉默片刻,最終是接受了戚慕這個方法。
“好,就這麼做。這裡有一個本子,本子裡記錄的全部都是容易令囡囡失控的言論,千萬記住不能說。因爲你的眼睛和小鬱實在是太像了,我怕你對她說那些話,她會想起什麼。”陶父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來。
那本小本子只有巴掌大,封面已經泛黃,但不難看出來它原本是多麼可愛,儼然是青春期小女孩纔會用的粉色系卡通款式。
“這是?”戚慕接過,好奇打開,只一眼,他就明白了,這是陶羽瓷的日記,時間約莫是十年前。
隨便翻看幾頁,裡面的內容一字一句無不表達出陶羽瓷的心痛和懺悔以及回憶,甚至還有遺書,她當時竟然無數次想死!
裡面最多的記載的是小鬱的言論,曾經說過的,寫的密密麻麻,戚慕胸腔中一陣一陣發麻,十年前那段時光,她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伯父,她曾說我的眼睛像一個人,說的就是日記裡這個叫小鬱的人嗎?”戚慕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算是吧。”陶父深深嘆口氣,“不過羽瓷說的時候,可能只是認爲你的眼睛和邵安相似,畢竟她對小鬱,已經沒有任何記憶了,她強迫自己,忘記了小鬱已經死掉的事情,把邵安當成了小鬱……”
是多大刺激才能讓自己強迫自己忘記一個人的一切,把那個人的一切強加到別人的身上……
戚慕深呼吸撰緊了手中的小本。
“你的意思是其實羽瓷喜歡的根本不是秦邵安,而是小鬱,只不過她爲了逃避小鬱已死的事實……”戚慕說不下去了。
不能想像陶羽瓷是怎麼做到的,當時她的心裡想了什麼,直讓人心疼到無法承受。
“對。”陶父說到這裡,轉過身去止不住的自責。
都是因爲他的自以爲是,現在纔會變成這樣。
如若當初腳踏實地爲羽瓷做心理治療,恐怕她現在已經是個正常人了,而不是一天到晚把一個冷心男人當成救命稻草來依賴,最後再被狠狠的傷着。
“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陶伯父,請您相信我。”戚慕深深鞠躬,以表自己的誠意。
陶父儘管對戚慕有些許不信任,卻還是欣慰點頭,“希望你可以讓囡囡再幸福起來。”
離開陶家,戚慕就趕回了醫院。
陶羽瓷依舊躺在病牀上,只不過卻沒有睡,睜得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入神的想什麼。
戚慕推開陶羽瓷的病房門,“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趁熱喝吧。”
陶羽瓷緩回神來蒼白的小臉轉向戚慕這邊,“你怎麼又來了?不忙嗎?”
“不忙。”戚慕溫柔放下手中的皮蛋廋肉粥打開袋子,將裡面的小碗和小勺子拿出來,“是你自己喝還是我餵你?”
陶羽瓷看着戚慕的眼睛不由得思緒回到了多年前那個溫暖的下午,他也是端着一碗粥吧,問她是自己吃還是他喂她,當時的她討厭極了他,讓她滾,還把粥打翻在他的身上。
鬼使神差,陶羽瓷仰起頭,“你餵我吧。”
戚慕一愣,很快露出大大的笑容,舀起一勺皮蛋瘦肉粥吹了吹送到陶羽瓷嘴邊。
陶羽瓷乖巧張嘴一口吃下。
她脫下了僞裝,卸掉了堅硬的外殼,只是一會,一小會就好,讓她把戚慕當成幼時的那人,再享受一次溫暖。
“你們在做什麼?”門被再次推開,秦邵安冷着臉走進來。
陶羽瓷以爲秦邵安毀了她母親的鐲子,再看到他,她的心裡除了恨,別無情感,卻想不到終究還是亂了陣腳。
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或者因爲一些事情徹底忘懷的,只不過回不去了,也不會再努力去愛了。
“秦先生,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我和他做什麼和你沒有關係。”陶羽瓷說這些話的時候,強迫自己不帶任何情緒。
秦邵安眉頭輕皺,懷中的炙熱逐漸冰涼,“鐲子的碎片不想要了是吧?”
“我說想,你會給我嗎?”陶羽瓷笑了。
“當然不會輕易給你。”秦邵安口是心非,今天本來是想來還鐲子的,可不知道怎麼,看到陶羽瓷這副表情和言語,改變了心意。
“那你想怎麼樣纔會還給我?”陶羽瓷挑眉,伸手拿過一張紙巾將嘴巴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