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嘴上這樣說着,如今細細想來,恐怕那時他就已經動了心吧,只是那抹淡淡的漣漪盪漾在心間,不注意審視連自己都未察覺而已。總之從那之後,向來冷硬的心腸多了一份莫名的惦念,所以再後來,當他無意間撞到辰浩的女朋友時,纔會驀地那麼上心。
雖然這個回答有點微微失落,不過想到兩人居然在那麼早之前就有了交集,陶婉如還是有一種命運如斯的感覺。
其實軍訓那會兒,幾乎所有女生都會在閒暇時間討論哪位教官更帥,她也知道大家一致認爲那個跟她結下樑子的教官是最帥的,都可以做偶像明星了。不過因爲是仇人,相見不分外眼紅就不錯了,她哪裡有心思去欣賞他帥不帥,連正眼瞧他的次數都不多,後來更是一逃離那個地方就把這號人物忘記了。
“說來,我們是仇人呢,現在卻成了夫妻。”她長長嘆息一聲,慢條斯理的道,“難怪我爸反對我跟你在一起,說你城府深,太陰險--現在看來,這個評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原來他一直都記得自己,而她卻對他毫無印象了,可是這些年他隻字未提。
陸君浩捏捏她的臉,笑而寵溺的道:“我不就是早年得罪了你,所以現在用餘生來還債了?”
這個說法讓她滿意至極,兩人相視一笑,她更緊的依偎在他胸前,“真是神奇的緣分啊!”
兩人之間的溫情被突然拉開的手術室門打斷,看着醫生護士齊齊出來,陶婉如放鬆的神經頓時繃緊,急忙起身迎上前,“醫生,我爸的手術怎麼樣?”
深夜做這樣的大手術,醫生們也都疲憊不堪,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舒心的:“放心吧,手術很成功。不過,還需要觀察一陣子,以防會有併發症。就算能平穩度過危險期,也需要臥牀休息十天左右才能適量下牀活動。我們會繼續跟進的,直到他完全恢復出院。”
儘管這是意料之中的消息,陶婉如還是激動不已,連連點頭鞠躬:“謝謝醫生,謝謝醫生,辛苦你們了……”
“沒什麼,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醫生護士相繼離去,陶正華還需要在手術室等麻醉藥過後甦醒了才能送回病房。陶婉如等在手術室外,目送着醫生離開後,情不自禁的雙手捧在胸前,擡着頭閉眼狠狠吸了一口氣,纔看着男人露出由衷舒心的笑:“君浩,我覺得命運開始眷顧我了,我太幸運了!”
陸君浩一直都沒說話,但心情無疑也是喜悅的,見她激動的隱隱顫抖,兩眼也閃閃發亮,他也跟着笑起來。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發展,似乎只需要等陶正華身體恢復,他們倆的婚禮就可以提上日程了。但沒讓人想到的是,甦醒過來身體逐漸好轉的陶正華,看到陸君浩這個女婿依然不待見。
陶婉如夾在中間左右爲難,也越發能體會當年陸家反對他們在一起時君浩的爲難之處了。不同的是,父親大病初癒,她只能儘可能順着他的意思,哪裡敢惹他生氣。於是,陸君浩只好委屈着。
陶正華天天說要看孩子們,陶婉如哪裡不懂他的意思,他是深怕孩子們被陸家“搶”走了,她已經耐着性子解釋了好幾回,可陶正華就是放心不下,後來她也來了火氣,聲音不免冷硬:“爸,我都跟君浩結婚了,你還這樣彆扭着有意思嗎?是不是因爲他沒有換腎給您,您就覺得腰板兒一下子直了,不欠他什麼,也不願嘗試着接納他?”
陶正華面無表情的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陸家那家人太有心計了,你不得不防。”
“我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我防什麼啊?”真是有理說不通,陶婉如很是頭疼煩躁。
陶正華冷笑起來,嘲諷:“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就跟他們是一家人了,我這個父親就是外人了吧?早知這樣,我要做這個手術幹什麼,直接一死了之就好了。”
“爸!”陶婉如氣得不行,沉着臉靜默了一會兒,又放軟語調,“您只有我一個女兒,媽媽又不在了,我無論嫁不嫁,這輩子都會陪伴您,給您養老,希望您長命百歲,您說這種話幹什麼啊!”
“哼,長命百歲……”陶正華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氣人,“我還是不要活這麼久了,省得討人厭。”
陶婉如這幾天跟公司請了假,每天都在醫院陪着陶正華,不就是希望他能早點恢復出院,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團圓。誰知道自己忙了累了,卻換來父親這樣自暴自棄的話,心裡一下子也梗的厲害。
正好電話響起,她藉着出去接電話冷靜一會兒,回來之後就收拾東西,“爸,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要有什麼不舒服的就跟小孫說,要找我也讓小孫給我打電話。”
她帶着氣收拾好東西風風火火的離開了病房,直奔君辰總部的辦公大樓。
這幾天守在醫院裡,父親又不待見陸君浩,兩人見面的次數便少了很多。這兩天陸君浩又正好出差,這會兒打電話來說剛剛回來,約中午一起吃飯,她也確實想他了,又想晾一晾父親,便欣然答允。
*
君辰總裁辦公室裡,陸君浩剛坐下,秘書辦的人便已經送了不少文件進來。林平也推門而入,見他在打電話,心知是打給誰的,便安靜等在一邊。
見老闆嘴角帶着微笑掛了電話,林平忍不住問:“陶姐一會兒要過來?”
“嗯。”
“這是下午會議要用的材料。另外,您前幾天吩咐我的事有了消息,瑞士一家研究所確實有了新型免疫抑制劑問世,已經用於臨牀醫學,效果很不錯。不過國內這種藥劑還很少,只有北京的協和醫院纔有。我把陶老先生的情況簡單跟那邊說了一下,他們說稍後會發給我更詳細的信息,不過他們也需要了解陶老先生的具體情況。”
“嗯,辦得好,我稍後把病歷詳情給你,你發過去。”
“好的,那我先去忙了。”
腎臟移植患者,只要移植腎臟有功能,就要終身服用免疫抑制劑。陸君浩也是一次無意間聽一位從瑞士回來的學醫朋友說國外現在有了最先進的新型免疫抑制劑,副作用大大減小,對病人身體恢復效果顯著,他便讓林平去了解相關具體信息,希望能引進來爲陶正華所用。
想着婉如一會兒要過來,若是這件事能落實了告訴她,她肯定又要高興不已,陸君浩便把手頭工作都先放一邊,跟院方取得聯繫之後,拿到了陶正華病歷的電子檔,發給林平。
林平那邊也很快等到了回覆,連忙又來跟他彙報,兩人聊完了正事,他實在忍不住多了句嘴,道:“老闆,你這麼費心費力給陶正華治病,他到現在卻還不待見你,實在是讓人看不過去。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也跟陶姐結婚了,孩子都三歲多了,他現在眼看着病要好了卻又在你們中間橫插一槓,不也是讓陶姐左右爲難嘛!真不知道他做父親的是怎麼想的!”
相比抱打不平的助理,陸君浩這個當事人倒是淡定的很,“他無非是怕我對婉如不好,怕我傷害了婉如。他只有這一個女兒,恰好當年又被辰浩那樣傷害過,現在謹慎一些也無可厚非。”
“但你跟二少爺畢竟不一樣啊。這些年你爲了陶姐做了多少不說,這一次他的病,你爲了不讓陶姐捐腎,連串通醫生的事都幹出來了,寧願獻出自己的腎也要保全他的女兒,這樣的用心還不足以打動他?我看他就是鐵石心腸,不識好歹!”
陸君浩本來表情淡淡的,聽到他這句話,犀利的眸子深深看了他幾眼,語調也威嚴起來:“這話你今天說這一次就夠了,以後再也不要提起,就當沒發生過。”
“我知道。”林平心裡還是不滿,看了他一眼低聲嘀咕,“也只有你能有這樣的胸懷,放着別人,早不管他死活了。”見老闆臉色又沉了幾分,他緊了緊頭皮,轉身,“我去忙了。”
“總裁夫人,您怎麼不進去呢?”辦公室門外,陶婉如站在門口即將推門時,卻忽然動作一頓,手就那樣撫在門柄上,整個人愣住。
秘書小姐覺得奇怪,盯了她看會兒才禮貌地走上前問道。陶婉如一驚,正回過神來,辦公室的門恰好從裡面拉開,林平一擡頭看到站在面前的女士,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陶姐,你、你來了--”林平看着陶婉如的臉色,又想到剛纔跟老闆在裡面的對話,心裡忍不住惶惶跳起來。
希望她是剛剛走到門口的,也希望這門板隔音效果足夠好,她沒有聽見--不然……他想象着老闆剛纔的眼神,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林助理……”秘書小姐見林平出來了,立刻笑着打招呼,不過她話還沒說完,被林平連連擺手示意她去忙自己的,他也側着身子擠出來,對陶婉如笑笑,“陶姐,老闆正等着你呢,中午了,祝你們用餐愉快!”說完,緊着頭皮連忙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