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爺子從書桌下的抽屜裡,取出一踏資料,遞給了嘉嘉,對她說道:“嘉嘉,你真的想好了嗎?”楚老爺子再一次確認,他知道這一次她和亦寒是沒辦法了,外面亦寒和吳夢如的婚禮正在如火如荼地籌備,他也曾經問過他,是否是真心想娶吳夢如,難道對嘉嘉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他還記得亦寒嗤笑一聲說道,‘婚禮都在準備了,帖子也都寄出去了還能有假,難道要外人看我們楚家笑話嗎?’那時候他就知道,也許這一切都無力挽回了,只是可惜了嘉嘉這麼好的女孩。
嘉嘉手微微顫抖地從楚老爺子手裡接過,她重重深吸一口氣,對楚老爺子強顏歡笑道:“叔叔,我已經考慮好了。”一手從筆筒裡拿過筆,緊緊握住。
楚老爺子似是不願再看,對她擺擺手,負手屹立在落地窗前,一雙眸子眺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嘉嘉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水,萬千思緒飄過。她知道只要簽下這紙協議,她從此就和楚家再無關係,而她和亦寒……形同陌路,真是想不到曾經深深相愛的倆人如今卻要比路人還陌生,除了感嘆物是人非爲,更多的無奈化爲一聲聲低嘆。
最後她鼓起勇氣,手顫悠悠地在紙上劃下司嘉嘉三個大字,簽完以後嘉嘉只覺得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她想,她和亦寒緣分的終結,就止於這張離婚協議吧。
嘉嘉腦袋一片混亂,腦海閃過許多畫面,有楚亦寒各種各樣的表情,遇見她之前,亦寒說他從不覺得這張臉上還能看到除了冷酷之外的表情。楚亦寒擔憂的臉、寵溺、壞笑、幼稚…。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就要爆炸一般,用力甩了甩腦袋,跟楚老爺子和王沁道別,“謝謝你們這些兒日子的照顧,再見!”嘉嘉朝着倆人微微彎腰以示感謝。
嘉嘉終於意識到什麼叫一步重千金,走出老宅竟然比進來時更加沉重,難捨,疼痛,一時間全部徘徊在她左胸口。
王沁略顯擔憂地望着嘉嘉愈行愈遠的背影,對着身邊的老伴躊躇道:“老爺——”想說的話盡在不言中。
楚老爺子滿臉倦色,對她擺擺手,朝臥室走去,他知道他妻子想說什麼,但他尊重嘉嘉的做法。
嘉嘉再次走出老宅的時候,天氣似乎感染了她的心情一般,濃重的黑雲烏壓壓地籠罩整片上空,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看不見光明。
一見到嘉嘉出來,楚漠炎略顯擔憂地上前揉揉她腦袋,“我們回去,嗯——”
嘉嘉無力地點點頭,似是想到什麼,嘉嘉忽的擡起頭,對他認真說道:“送我去陽光城。”
“好,你說去哪就去哪,上車吧。”楚漠炎低嘆一聲,替她打開了車門。
車子急速行駛,車廂裡一片沉默,嘉嘉靠在車窗前,腦袋不知放空到了哪裡,只見她的眼睛直盯着窗外一排排向後倒的樹影,其實仔細看,不難看出她眼角氤氳的波光。
很快,倆人的車開進陽光城的小區裡,嘉嘉獨自一人下了車,楚漠炎還坐在主駕駛座位上,似是想到什麼,他搖下車窗,對前方的嘉嘉問道:“我們什麼時候離開?”楚亦寒的婚禮迫在眉睫,他勢必要儘快帶走嘉嘉,那現實對她太殘酷。
前方的嘉嘉顯然沒想到楚漠炎會問這個,只見她的身子怔了怔,而後,緩緩轉過身,對楚漠炎迴應道:“他結婚那天。”這是她早就想好了,過倆天她就回楚家把屬於她的東西帶走。
“行,我前一天過來接你,你給我電話我隨時有空。”楚漠炎這下放心了,只要嘉嘉答應了,就好。
嘉嘉點點頭,直到楚漠炎的車子倒出小區,她才擡腳緩緩走進電梯。
房間還是一樣的擺設,還是一樣的風格,只是物是人非罷了,只是屋裡的男主人不在了而已。嘉嘉愛戀着撫摸着房間裡的一切,這是楚亦寒親手爲她設計的,這是她唯一能感受到溫暖的港灣,她似是感嘆又無比懷念,這屋裡的一切包括陽臺放養的花花草草。
嘉嘉又緩緩提腳走過書房,一陣撲面而來的書卷氣息以及梨花木的淡香,唯獨少了一種熟悉的味道。眼淚模糊間,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看到楚亦寒伏案在改閱文件,而她則抱着書,躺在落地窗旁的沙發舒適的角落,陽光斜斜參透進來,她就像一隻饜足的貓咪,有時候可以抱着書沉沉睡一個下午,直到楚亦寒批閱完文件,將她溫柔的喚醒。尤最愛他身上淡淡的麝香菸草味,以及看似無奈實則寵溺的笑,淚水順過精緻的輪廓,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渲染開來,嘉嘉陷入回憶中,久久不能自拔。
走過她熟悉的臥室,臥室的一旁是亦寒爲孩子準備的嬰兒房,有男生有女生,想的十分周到。猶記得楚亦寒分外吃醋的俊臉,重女輕男的思想還讓她整整嘲笑了好幾天。嘉嘉輕輕走進嬰兒房,一手溫柔的撫摸着日益隆起的小腹,‘寶寶,這是爸爸爲你準備的房間喜不喜歡?’雖然知道孩子不可能聽懂,還是情不自禁地問出來,她有些自嘲的笑笑。
然而令她詫異萬分的事情發生了,向來安安靜靜臥在嘉嘉肚子裡的寶寶突然動了動,已滿七八月的嬰兒會胎動這一點都不奇怪。怪異的是,自從她懷孕後,她就查過許多資料,爲何別家的寶寶最愛在母體裡動來動去,而她的百年未見動一次,她還暗想可能這是個文靜的女孩子。察覺到這一異動的嘉嘉頓時笑開來,她的寶寶終於動了,以前還真把她嚇慘了,安安靜靜的就像沒有這坨肉一般,如果不是那微微隆起,她都要懷疑自己是否有懷孕了,此刻她的心情更是不言而喻。
孩子是自楚亦寒走後才懷上的,所以之間的互動,別人無法理解。但同時又是酸楚的,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不能擁有完美的家庭,未來孩子會怪她嗎?她要如何去解釋?這是嘉嘉最近心中最大的鬱結。
躺在她熟悉的牀上,嘉嘉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掛滿了星斗,月色皎潔,似乎給黑夜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讓人忍不住想揭開那層神秘,探索它的美妙。
嘉嘉去廚房找點東西填飽填飽空虛的胃。打開冰箱,嘉嘉的小臉一跨,冰箱早已空空如也,唯獨還剩有兩顆雞蛋還有一小撮麪條孤零零的擺在上面。無奈之下,嘉嘉只好開火給自己煮了一碗雞蛋麪,關火撒上了蔥花,此刻是嘉嘉最美味的食物。
然而饒是再美味的食物,嘉嘉一邊吃着,淚水就像滾珠一般落下。還記得半年前,由於楚亦寒出任務,自己的手藝只算的差強人意,勉強入口,甚至在這個廚房發生火災。然而現在的她已經練得一手好廚藝,只是當初那人已經離開了,他再也吃不到了。她總是不去刻意想這樣的夜晚,他和吳夢如是否也在做着曾經和她做過的事,還有她貪戀的那一份親密無間。
也許饒是再美好的東西,少了那個能和你分享喜悅的人,都會變得索然無味吧。嘉嘉此刻就是這樣的想法,難掩心底的那份落空。
同樣的夜晚,不同的心情。
“什麼?嘉嘉簽了離婚協議書?這怎麼可能?”楚鷹揚的驚呼聲在這樣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楚鷹揚愣愣掛了電話,過了好半餉,他才掐掉手中閃爍的菸頭,緩緩走進臥室,一聲不吭地坐在牀上。
夜蓉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這樣失神的楚鷹揚。自從倆人結婚以後,楚鷹揚就一改當年的吊兒郎當,做事也慢慢沉穩了許多,倒是這樣的表情極少在他臉上看到,夜蓉心裡一緊。她踱步在楚鷹揚的身旁坐下,擔憂的問道:“老公,發生什麼事了?”這種表情她只在他身上看到過一次,那就是大哥消失的那段時間,那現在又是出什麼事了?夜蓉不由得心裡咯噔一聲。
見是妻子,楚鷹揚緩緩擡頭,悶聲說道:“嫂子跟大哥離婚了。”他就不明白倆人曾經多麼深愛的一對,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他不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經歷,可是經歷了那麼多始終還是要分開嗎?
一個是他的朋友,一個是他最敬重的大哥,他比誰都希望倆人能夠好好在一起,他現在還緩不過來。
“怎麼會?”她也不敢相信,當初大哥下葬的時候,大嫂都還毅然決然地等着大哥回來,怎麼會說離婚就離婚了。
“這還能有假,老爺子打電話過來說,今天嘉嘉親自找他說要跟大哥離婚,字已經簽了。”他也不相信的好不好,老爺子何必拿這種事開玩笑。嘉嘉親自去找老爺子,想必她是已經覺得死心了吧。畢竟這次是大哥對不起她,過幾天就要和吳夢如那女人結婚了,而且態度還異常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