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平州(安山鎮)到張秋鎮,六七十里的路程,若是軍兵輕裝上陣,只多兩日就可以抵到。但韃子足足走了四天的時間。
博洛帶領的後衛力量還在大清河以南,阿巴泰帶領的主力已經到了聊城(東昌府治),圖爾格率領的前鋒更已經殺到了臨清州。前後拉開了足有二百里路,順帶着清軍前鋒還把北直隸順德府(邢臺)的威縣、清河給摟草打兔子,掃蕩了一圈。
兩個縣城只拿下了一個,但也受益不小。
韃子此次入塞,因爲兗州戰局進行的不順暢,錢糧物資上的收益比之上次遜色不少。
那回頭的路上多攻殺幾個縣城,就是很有必要的了。尤其是圖爾格,多打縣城,那就多立功贖罪。
阿巴泰是不會嫌他多事的。
雖然清軍前方也多出了不少明軍的旗號,其中就有叫清軍記憶深刻的周遇吉。上次多爾袞入塞,大軍攜帶錢糧物資丁口北歸時候,在津門的楊柳青處就被周遇吉截住,雙方大戰一場,雖是打退了周遇吉軍,可清軍也吃了不小的虧。
其人敢戰能戰,給滿清高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有關外來的李輔明,還有晉西的尤世威、尤世祿兄弟,這都是能打硬仗的人,只是手下軍兵拉稀。然後就是唐通和入關的李輔明,以及先一步被洪承疇遣派北上的薛敵忠等。
韃子有晉商提供的密報,對於明軍的虛實大致有一些瞭解,是以,圖爾格、阿巴泰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中。就像後衛的博洛也根本不把洪承疇軍放在眼中一樣。
想想看,洪承疇領兵小半年時間,與清軍何嘗大戰過一次?何嘗又贏過一次?
其手下軍兵與韃子交鋒,無不是一觸及敗。雖然跟牛皮糖一樣沾着叫人難受,卻沒人以爲這牛皮糖能猛地變成一把尖刀。
大清河南岸,博洛照例使快騎向阿巴泰報平安之後,眼睛望着南方,就不無可惜的想,“這洪承疇,真是屬耗子的,膽小的緊。”
就如圖爾格要立下功勞,將功贖罪。博洛也想多立下功勞,讓自己老爹臉上更多些光彩。
如果能抓住機會,他一定會傾師而出,給明軍一記狠狠地教訓。“可惜,可惜啊……”
準塔正在邊上站立着,看着博洛的模樣就是一笑:“咱們的探馬把明狗的夜不收遮蔽的嚴嚴的,洪承疇又素來持重,拿不到確切的消息,如何敢輕易動兵?”
“是啊。明狗都被我八旗勁旅給打怕了,也學乖了。”
博洛說罷,與準塔對視大笑。
但雖對明軍丁點都看不上眼,二人卻也沒想過率軍直接殺下去。明軍足足有六路總兵,再是豆腐渣,人數也放在那呢。
所以,還是穩重一點好,就讓明軍乖乖的跟在身後就是了。
卻哪裡知道,今夜裡的明軍各營地內,已經都在磨刀霍霍。
“鄭芝龍已經率軍抵到了沙灣,軍兵盡都蓄勢待發。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洪承疇眼光從六路總兵面上掃過,“諸位,明日大戰,我軍是勝是敗,我等是功是過,就都在此一舉了。”
“請總制放心,我等明白。”
大好機會就擺在他們的眼前,要是這個時候還敢不盡力,那就真是廢物點心了。
六個總兵全都鬥志昂揚。只恨不得在洪承疇跟前拍胸脯保證。
一場戰事能不能打贏,他們作爲沙場老將,心中如何沒譜?眼下的這一戰那絕對是有機會的。如此希望已經出來,他們還會不竭盡全力的去抓住嗎?
清河石橋南端,偌大的營盤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一車車地物資,一車車地錢糧,陸續從這裡向北。
清軍營盤裡的人馬牲畜越來越少。當最後一支輜重已經過了小半時候,時間正值中午。
清軍的南面,一支支明軍越聚越多。一面面將旗,乃至洪承疇的大旗都出現在了明軍的軍列中。
“報貝子爺,洪承疇的大旗出現在明軍中,尼堪的兵馬越聚越多。前頭都是披甲兵,奴才估摸着怕是有上萬人。”聽到探馬回稟的消息,博洛和準塔臉色全都難堪來。
兩人敏銳的嗅到了戰爭的味道。
“好奸詐的鼠輩。”兩人齊齊的罵了洪承疇一句,卻也不得不承認,洪承疇這個戰機抓到的是真好。
“這些尼堪真好大的膽子,膽敢前來送死,也好,正要將他們在野外一網打盡,殺他個片甲不留。”博洛揚聲大叫着。算計上雖吃了洪承疇一點虧,可打仗打的還是軍兵。
周遭的清軍軍將聽到博洛如此提起的話語,心中也紛紛生出一股豪氣壯志來。“尼堪們自己來送死,正好叫奴才們立功。”阿拉密大聲的應和着。
方纔聽聞了明軍動向而有些氣急敗壞的清軍,登時恢復了高昂的銳氣。
“嗚嗚嗚……”
立刻有號兵吹響了號角,那不僅把不少八旗兵唬了一跳,更是把趙彬這些二韃子和車隊中的丁男壯女們嚇了一跳。
“這是……?”趙彬伸長脖子向南眺望。
“貝子爺有令,你等催促隊伍,迅速向北。”片刻,一騎快馬奔道。
“這位大人,敢問南頭出了甚事?”趙彬忙抽了去,拉住那人的手臂,一個金墜不自覺的便送了去。雖然他是甲喇章京,但對博洛的親衛可不敢擺任何的譜。
後者掂量着手裡的金墜,臉上的笑容好不燦爛。“沒甚大事。尼堪們昏了頭了,竟然要來打仗,真是自己找死。甲喇章京無需擔憂,我大清鐵騎戰無不勝,定能把尼堪們通通蕩平。”
趙彬投降滿清之後,因爲手下有上千人,更因爲是件大喜事,被阿巴泰任命爲三等甲喇章京。這官兒去到關外後不見得能保住,但少說也能在漢八旗裡混上個牛錄章京。
“竟然這個時候動手?”趙彬也不是蠢蛋,對清軍的局勢略一分析,再一想眼下的地理地勢,就不得不承認在這裡動手,的確是個天賜良機。
“大哥,洪經略的大旗都亮相了,這一戰韃……清軍不見得能討好。咱們還是快些過河爲上。”旁邊立刻就有人進言。
趙彬把頭狂點,“是這個道理。你們就都給我下去盯着,看哪個敢搗亂,立斬不饒。以最快的速度過到河北去。快,快!”
博洛後頭看了一眼清水石橋,輜重隊伍的速度比之先前明顯快了一截,這叫他對趙彬的更滿意了。
哪怕是出門撿回來的一條狗,只要聽話乖巧能幹,主人也不會虧待它的不是?
石橋上,一輛輛裝滿了錢糧、布匹、絲綢、茶葉等物資的板車,轟隆隆的駛過。橋面足夠兩輛馬車並行,還能在左右留出空間來讓人步行。
現在,橋面兩側就佔滿了趙彬手下的軍兵,這些人剛剃了頭,身上穿的甚至都還是大明的鴛鴦戰襖。可他們已經是滿清韃子的走狗了。
雖然當了狗,但趙彬的自尊心卻更加敏感了。他一雙鋒利的眼睛從一個個麻木的丁男壯女身上掃過,如果看到誰敢對他露出一絲兒的蔑視,手中的刀劍絕對饒不了人。
雖然成了韃子的狗,但在這些被韃子擄走的男女面前,他卻要當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