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國債券成品?”
趙構伸手從曾擇捧着獻來的托盤中拿起一張紙鈔,看着那與交子迥然不同的印刷,再有那對着空氣看的分明的水印,他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錯,不錯。”趙構連口誇讚。這項任務鑄幣局完成的真的不錯,油墨印刷,水印,還有邊角處的微雕密押,都很是不錯。
在眼下這個時代,一張國債券上有了這三種防僞法子,那幾乎就不存在僞造的了。
畢竟油墨在這個時代的中國,那是絕對的聞所未聞的。至於水印,這東西倒是有些普及,別看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什麼水印是意呆利人發明的,什麼一個意呆利的造紙匠,偶然把條銅絲掉進了造紙的框框裡。紙造成後,發現紙上有半透明的線條,這就是紙上水印的由來。淨是胡扯。中國唐時就有水紋紙了。
水紋紙有兩種,一種是印明花,也就是木刻水印,另一種是印暗花,也就是到今天還在廣泛使用的水印。
在交子的印刷上,宋人就已經使用了水印法。上頭的水印非常有講究,是一種絲質的網狀水印。
有這兩樣東西在,再配以微雕密押,那國債券幾乎就沒人能仿製的出來。
雖然微雕這東西在中國也不是很新鮮。《刻舟記》很多人都背過吧,便是已經遺忘了,可多少會有印象留下的。在中國,殷商時期的甲骨文中就出現有微型雕刻。而戰國時的璽印雖小如累黍,印文卻有朱白之分。
可趙構手裡有放大鏡啊。本來就是微雕高手,配合着放大鏡,那弄出的密押根本就不是人能仿製的。
宗澤等人並不吭聲,直到趙構把手中的國債券放下來了,他才遞了個眼色給樑楊祖。
國債券是鑄幣局搗騰出來的,但要發行卻必然是戶部的職責。樑楊祖爲戶部的尚書,提意見也須由他來提。
“大王,此物固然是被造出來了,可‘國債券’之名,追溯千古,聞所未聞。究竟能否發行於天下,臣實恐慌難安。”
樑楊祖不恐慌不行啊,這關係到很多事兒呢。
朝廷現在打着仗,對南方很多地方的稅賦自然無力顧及,偏偏戰事進展的順利,怕再有月餘時間就能叫天下安定了。那時他這位戶部尚書手下便又要多出很多的地盤來,自然也就會多出很多的支出與開銷。這當中缺錢的可能十有八九!
然他把這意思向燕王一提,燕王卻轉手拿出了這個叫人聞所未聞的國債券來,他怎麼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個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國債券’身上呢。
追溯千古,“國債”二字倒是有些來投。前有周赧王的債臺高築,後有李唐借債平叛,財在於富商,錢出萬貫者,留萬貫爲業,有餘,官藉以給軍,冀得五百萬貫。雖然沒有成事。
但這都是國家以直接的行政手段來籌款的,而且籌款對象也是富有的商賈。再或是東漢時,順帝永和五年,中央爲了籌措軍費,“詔貸王、侯國租一歲”。向分封的王侯貸款,金額相當於該地一年的地租。
這朝廷直接印刷紙幣向普天之下的云云衆生籌款,這可是聞所未聞的。老百姓能拿出金錢糧秣來換這東西嗎?
趙構當然知道眼下是什麼時代,只靠着國民的愛國之情就叫人拿出真金白銀來購買國債,這不現實。
但他要是把土地拿來作抵押呢?
“荊湖荒蕪,空置良田無數。西北之党項,東北之金虜,孤將次第而下者,其地亦廣博千里。今孤以三地之田畝做押,發行三千萬貫國債券,諸卿以爲可行乎?”
宗澤、樑楊祖等人的眼睛眨了又眨,一時間真跟不上趙構的思路,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意思來。
樑楊祖臉上立刻就充斥着喜意。
荊湖之地在兩漢魏晉時候是甚樣的,在本朝又是甚樣的?差距一目瞭然。只一個荊湖北路,恐怕就能輕易的收撿出幾千萬畝荒地。加上西北的党項和東北的金虜,朝廷大軍掃蕩兩者後,那河套之地和遼東之地也有大量的土地在,以此爲押,區區三千萬貫算甚。
或者說,朝廷要是願意拿出荊湖的土地來大甩賣,他短時間裡也能籌集一筆足夠朝廷開支的錢財來。
“國債以三年爲期限,逾期,朝廷若無力償還之,便可以國債折換田畝。你等以爲,這三地田畝該當做何定數?”
土地大甩賣?
趙構纔不傻呢。這般的出售土地,能買幾個錢?倒不如拿三年時間來預熱預熱。
至於田畝價格,北宋時候的田畝價格遠沒有明清時候昂貴,而且很看薄厚。那水田一畝,無分南北東西,都當有三五貫的價格。但是旱田,便是在京師郊外,也就一頃百多貫,合一畝地一貫餘。
然而趙構拿出來的這三塊地,給人感官差一些的似乎也就遼東了。那西北的河套之地可是塞上江南,而中間的荊湖之地,更是在場重臣都知道的水土豐茂之所在。
早在千多年前的先秦時候,江漢平原就是楚國核心之地,漢末的荊襄九郡更是天下富饒之地。
好一通爭論之後,那遼東的土地被定爲一畝地半貫錢,西北的土地被定爲一畝地一貫錢,最高的的荊湖的土地,被定爲一畝一貫又半,這絕對是能打動無數人心的價格。
尤其是西北的土地和荊湖的土地,那是天大的便宜。
“樑卿放心,孤自會叫人在報上分說。”卻是會在報紙上刊登消息,公開向天下承諾,若是三年後朝廷拿不出足夠多的錢財來贖買國債,則債券的所持者,儘可持債券去往當地官府簽押土地。
至於三年後朝廷願意拿多少錢來贖買國債,那便是每貫國債以千錢計。
趙宋規定的一貫是七百七十錢,現在願意以一千錢來還,二百三十錢的利潤,僅僅百分之三十的利,這條件說真的,絕對不高。不管對誰說,都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所以,趙構的絕招是——如使國債錢購買荊湖等地之田畝,則可翻倍使用。
“有如此誘惑,休說天下萬民會紛紛慷慨解囊,便是老夫亦想購之幾千貫,爲子孫後人謀也。”宗澤摸着鬍鬚嘆息着。
他都不準備在三年後兌換錢財了,而是直把眼睛盯向了土地。
作爲一個窮人,宗澤也是窮人啊,別看他現在位高權重,但這般好日子也才幾天不是麼?家財寥寥。
他也不可能去做貪污受賄的勾當,那就只能跟着燕王喝口湯了。
萬幸燕王不是那吝嗇的,不說眼下這國債券的機會,先前就已經給他提過棉花種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