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在乎他們是不是臨陣脫逃,都已經對滿清起疑心了,還會在乎臨陣脫逃不脫逃嗎?
“鄭芝龍大軍殺奔燕京,北直隸和中原盡數空虛,我等正好拉着兵馬奔南去。”劉良臣道出了自己的計劃,“這鄭清之戰誰勝誰負都與我們無關,等到他們分出一個勝負的時候,咱們早就到了大明地界。”
“自甲申年後,我們還是第一支背虜降明的隊伍,大明朝就是把我等架起來做個牌位,也必然不會虧待了我們……”
不得不說,劉良臣盤算的真的很通透。
如是,早已經統一了盤算的幾個人就全利索的行動起來。
尼堪的軍令傳來後,劉良臣人就笑了。“天意如此,那時間就定在今天了。本將帶着馬軍先行一步,就在安橋等着你們。你們也一個個乾脆些,鄭軍槍炮一響,利索的往南逃就是。”
最後笑着吩咐說,“去叫人殺豬宰羊吧,現在就做上,等鄭軍打來時候,你們也能下肚了。叫弟兄們全都吃好喝好,完事了好上路。今晚上誰也別想休息,一定要過了盧溝河,奔出三五十里去!”
人都走完後,劉良臣身後的帳子裡轉出一個親兵模樣的人,臉上全是滿意的笑容!
話說劉良臣心中有了尋思後就想到了自己兄弟,然後可不就跟錦衣衛搭上了關係了麼。
黑冰臺一直在行動,大明的錦衣衛也非一成不變。雖然他們沒能撬動多少清軍的根腳,但也在努力。機會永遠是給有準備的人說的,現在這不就是了。
馬軍沒奔出去多久,兩邊就撞頭了。
那是距離張家灣十來裡的一個鎮子,現在已看不到一個當地百姓,整個鎮子彷彿被廢棄的鬼鎮一樣。
兩邊都是很傳統的東方騎兵。
鄭軍騎兵不善騎射,兵力有兩個隊,而通州鎮的綠旗馬兵更不擅長騎射,尼堪帶領的那百十人也沒衝在最前,所以雙方真的很半斤八兩,都是四五百馬軍撞面。
尼堪想都不想就下令劉良臣和博格(他的侍衛)帶兵殺上去。鄭軍的馬兵一直不多,但他沒想到鄭軍派出的先頭騎兵竟然只四五百人。
韃子現在至少對自己的單兵肉搏戰力極有信心了,馬兵也好,步甲也好,肉搏能力他們還沒丟。
雙方兵力相當,自己這邊則有百十個八旗的勇士,騎兵戰豈有不勝的道理?
雖然只是幾百人馬,但拿下對面,那好歹是一個開門紅不是?
吉利。
本來只是想見一見鄭軍的尼堪見到對面只有這麼點騎兵,那立刻就生出了吃掉對手的心思來。而對面的李士元更是沒有後退的理由。
兩下馬隊一遭遇,立時就進入廝殺狀態。雙方兵力相當,但尼堪自持八旗肉搏戰了得,鄭軍則因爲不少人手中都有把手銃,全都信心爆表了!
“殺啊……”
博格揮刀大吼着,這邊的李士元也舞着大刀,高叫着衝鋒。兩邊的戰馬都沒有奔馳多遠距離,馬力充沛着,那就只有開殺。
博格帶領的八旗兵來源相當複雜,有尼堪身邊的戈什哈,有他旗下的奴才包衣,還有步甲裡精於馬戰之人,但總的說來素質真不差,尤其是把騎射扣除之後,那戰鬥素質真的不弱。
至少一個個都馬上功夫了得。
要是隻刀槍上說話,這百十人能跟鄭軍一個隊的馬軍掰腕子。
在博格看來,這一仗他們贏定了。鄭軍才四五百馬軍,看到他們竟然還不逃,那就是自己找死。然而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的算盤完全落空。
他本是讓劉良臣帶兵打頭陣,然後自己率餘下人馬跟進,旗兵大爺們是要在關鍵時刻才發力的。可是現在劉良臣幹了什麼?他帶着手下的三四百騎兵在兩軍陣前轉了個九十度大彎,向南跑了。
他帶人向南跑了!
不僅如此,劉良臣這麼一跑,可直接把博格帶領的那些韃子兵給一下子亮在了已打馬衝起來的鄭軍騎兵的面前。而他們卻還在小跑呢。
“劉良臣……”
博格呲目欲裂。如此這個時候劉良臣還在他跟前,他能一把拗斷劉良臣的脖子,剝開劉良臣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比黑炭還要黑!!!
這鳥人投效大清可都十幾年了,大清沒有虧待他啊。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他連憤恨劉良臣的時間都沒有了,“衝,衝,都快衝起來……”
現在他們先要動起來纔是最緊要的。
尼堪也恨得只想吐血,這劉良臣真的該殺,他帶着隊伍臨陣脫逃了,卻把博格乃至是尼堪都害慘了。
真不愧是祖大壽的手下,遼東軍的出身,這“陣前轉進”果然是拿手好戲。
早前祖氏聞名江湖的一大絕學——臨陣玩轉進,敵前賣隊友,讓滿清好幾次輕鬆的贏得大勝。現在這項絕學在劉良臣身上重出江湖,可惜掉進坑裡的人卻是當年的受益者——滿清韃子。
是一報還一報嗎?反正這消息後來傳到鄭芝龍耳朵中的時候,他是哈哈大笑。
更重要的是,李士元抓到了尼堪。
“蓬”的一聲,尼堪胯下的戰馬就同一匹奔跑的鄭軍騎兵馬匹撞到了一塊,既然跑不掉了,那就拼死一戰,這點勇氣他還是有的。
雙方同時人仰馬翻摔倒在地上。只是靈活的鄭軍先一步跳了開,滾落馬下後雖也傷的不輕但總算沒丟小命。而尼堪呢?整個人被歪倒的戰馬砸下了下面,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的胳膊擡不起來了,被戰馬壓在身下的右腿又一陣陣鑽心的疼,肯定也斷了,這麼着還要能在戰場上逃脫出去,他就是福星在世了。
落到鄭軍手裡他肯定就是個死,但是要這麼就死了,他真是不甘心啊……
……
通州城內。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劉良臣他跑了,還害死了尼堪貝勒。”
豪格猛地從一幅碩大的通州地圖前轉過身子,看着氣喘吁吁跑來稟報的戈什哈,整個人都懵逼了。
“你說什麼?”
“王爺,是劉良臣那個狗才臨陣脫逃,尼堪貝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當場戰死。身邊的上百馬兵也全軍覆沒。”尼堪不是沒逃,劉良臣一跑,他就轉身去逃。博格帶着半數人衝上去拼命好掩護他,卻被髮瘋的李士元帶人追了上。
鄭軍砍掉了尼堪的腦殼,挑在長矛上,在張家灣外耀武揚威的,同時也把劉良臣賣了個乾淨。
戈什哈臉上帶着股咬牙切齒的恨。
豪格整個人都禁不住一晃,尼堪死了?還是死的如此可笑?直接叫他一時無法接受。他心中想到了一句漢人的俗語:樹倒猢猻散。
可現在大青果明明還沒有倒下,怎麼就已經有那猢猻先就散開了呢?
兩手一用力,手中的一根竹鞭斷成了兩截,接着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張家灣情形如何?”
“屯齊貝子已經接掌全軍,但張家灣……,人心惶惶。滿漢互疑,軍心動盪。”
“叫屯齊盡力而爲吧。”豪格胸中沸騰的殺意都要把整個人融化,在他眼中,整個通州鎮綠旗漢兵都該死。可是,現實叫他只能壓抑着自己的憤怒,他必須嚥下這口氣。
一切都要等大戰結束後再說。
戈什哈領兵退下去,豪格兩眼裡的殺氣幾乎凝實,叫周遭的戈什哈、隨從全都一凜。“滾!都給本王滾下去!”
轉眼大堂內就只剩下豪格一人,他再壓不住火氣,拔出刀架上放着的腰刀便狠狠的劈砍在桌面上,但口中卻不住的告誡自己,“忍住,忍住。自己一定要忍住!”
通州之戰還沒有真正打響呢,就是丟了張家灣,他在通州的佈置還在,他手心裡的主力還在,這仗還有的一打!
鄭芝龍纔不會給韃子整頓軍心士氣的時間呢。當天下午就對張家灣清軍發起了進攻,趁熱打鐵,落井下石麼。
然後不出所料,彼處的陣地修築的很像模像樣,張家灣城也是挺堅固的,可軍心震盪,士無戰心,鄭軍的槍炮還沒打響,他們先就起了鼓譟。這邊炮聲一開,那立刻的就有綠旗兵潰逃。
也就是尼堪的腦袋被鄭軍馬兵高高舉着示衆的時候,綠旗兵們就都聽說了自家總兵乾的好事,軍中立刻就起了謠言。什麼謠言呢?就是韃子要把通州鎮兵馬一個不留的全殺光,還給尼堪陪葬的謠言,那軍心要還不震盪就有鬼了。
所以,近萬兵馬稀里嘩啦的就兵敗如山倒,大半人往通州跑去,但也有三兩千人往南逃。
鄭森發現了也不叫人去追。用屁股都能想到這些人跟先前落跑的劉良臣有關係。
上萬清軍逃到通州城下的時候連三千人都不到。別看張家灣距離通州就五里地,扣除了兩邊的城外陣地之後,那直線距離就更近了。兩三裡地,就是步兵也能撒開腳丫子一口氣跑到頭。
可就是這麼短的距離,隨着鄭軍馬兵的衝刺劫殺,大羣的綠旗兵丟掉兵器跪倒在了地上,也就是是屯齊引着手下的八旗兵真心的打了一下,好歹是趁着鄭軍立足未穩的檔口,逃了出來。
不然啊,那張家灣滿漢萬把軍兵,非全軍覆沒了不可!
通州的清軍主力眼睜睜的看着,卻沒人敢去出兵接應。豪格也不願意冒險。
張家灣已經事不可爲,及時止損纔是第一,還繼續往爛掉的’買賣’投資,那隻會賠的越來越多。
可這般一來對通州清軍的士氣打擊之重,便就可想而知了。
……
燕京的睿親王府。
多爾袞臉上滿是凝重,馮銓的這個提議叫他有些猶疑,“這般做會不會引起八旗內部的不滿呢?”
他可是很清楚自家的權利那是建立在滿八旗的基礎上的。
“攝政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唯今之計,只有此法可解我大清危機。”
擴充漢八旗,大肆的擴充漢八旗。
這樣八旗的人丁不就充足了麼?大家都是旗人了,你還能不爲大清效力效死?馮銓現在肯定不知道劉良臣的作爲,那劉良臣他也是旗人啊,漢軍正黃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