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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府——
常威突然接到蕭遠悠被殺的訊息,立即陷入一陣狂怒之中,無奈之下下達了通緝令追捕常青藍,常伯果然倒戈,在家主那裡稟告查知了常青藍的所在地,並且親自帶人前去捉拿。
常青彥非常震驚,不等調度就直奔山下客店。等到他到了地方開門看時,常青藍已經渾身是血,癱倒在蕭遠悠身邊。蕭遠悠純白的行功羽衣已經染紅了大半,摟着她的肩膀在一旁自斟自飲。
“高鶩遠!”常青彥勃然抽劍,直頂蕭遠悠頸邊:“你居然……”
蕭遠悠猛然抓住長劍:“想想清楚!殺我你父親就痛失二子!”
“我……”
常青彥憤然拋劍,就如初次見面時一樣,又是一腳正中胸口踢飛了蕭遠悠,搶了常青藍的屍身轉頭就走。
“我真是……”蕭遠悠看着窗外明月,無話可說。
第二輪來的人是公子等人——
“還是這樣嗎……”公子看着懷中染血、雙目無神的蕭遠悠嘆道。
朱嘉森道:“如果我們能更有用點說不定就不需要師弟斷後了。”
陽鑫過來道:“死都不瞑目啊。”
王川過來想幫蕭遠悠瞑目,弄了三次都沒成功,纔回頭道:“掌教對我怒目而視,我想他還活着。”
“廢話!給我滾開!過來毀我悲劇男主角氣氛!真他喵掃興,滾滾滾!常家來人了嗎?”
常伯從窗外躍入:“老兒剛到。”
他果然是第一個來,而且一身披掛已經準備就緒,看來他打算衝進來直接殺掉常青藍滅口,眼神帶着戒備四處觀察。
蕭遠悠確認伏火爐和《御劍圖》都到手了,轉身就走:“不用找了,常青藍已經死了。轉告家主,我們即刻動身返回藥王觀,讓他安心吧。我想剩下的事情他自己會懂的,哼——”
他看到了蕭遠悠那陰狠、惡毒,以及不甘的眼神,卻低頭狡黠地笑道:“真人走好。”
混賬!
回程時,蕭遠悠一個人騎着馬閒庭信步,依然是舉頭望明月:“真是混賬……”
回程路上那馬相當聽話,就算常青彥不在身邊也沒有撒着歡找麻煩。蕭遠悠這次的經歷太致鬱了,就專心練習馬術來緩解心情。無意之中,他的技術已經超過了很多職業騎手。
朱陽則非常欣喜,因爲《徐如林·校注》的註解裡面寫明瞭“法相十篇”的全部研習訣竅,以前人因爲不明其理所以只能練前面三篇,看着秘籍而不能練習,暴殄天物。而從今往後,其他六道典籍也是同類秘籍,可以照着徐如林的校注一本本補全。
公子和慕容則因爲女人的直覺,略有擔心地看着蕭遠悠。
慕容:“要不要去看看掌教……”
公子搖頭:“別去。”
青鸞也是個很敏銳的姑娘,雖然不知道這三天裡面發生了什麼緣由,但她覺得蕭遠悠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不爽了,騎着常青彥那匹馬和他兩馬並駕,默默跟在他身邊。
回到藥王觀,孫思邈似乎已經回到了道觀,蕭遠悠依舊是暫時沒有歸還丹爐,孫思邈也沒問丹爐。
“師父,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中毒?爲師幫你看看——”孫思邈對着陽鑫道。
“師父,您又吃了什麼藥?”蕭遠悠在他身後道。
“解散方似乎用多了藥量,這幾天我還要上山一趟鑽研一二。”孫思邈對着瀰瀰道。
“我正想請教一些煉丹伏火之法,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師父閉關清修。”蕭遠悠在他左邊道。
“不耽誤,不耽誤,容我調息一陣即可,順便爲你的同門開兩劑方子,等我回來——”
“師父!醒醒!那邊是茅房!”
伏火爐,一直是道觀弟子眼中的怪事,無論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蕭遠悠拿來了丹爐卻不急着歸還,孫思邈知道他已經取了丹爐卻不問他爲什麼不還。大家奇怪歸奇怪,但也沒有過問,因爲孫思邈年齡雖大,但心卻很細,諸多事情他看上去不明其理,但實際上都心裡有數。
孫思邈的“伏火法”,如蕭遠悠預料之中一樣,的確可以消除丹藥中的毒性,這一道術如果繼承下來,就可以改變現代丹藥絕跡的現狀,外丹道就可以在亂真道門興復!
這又是一起可以改變世界大勢的革新。
雖然這很值得高興,但衆人卻發現身爲掌教的蕭遠悠看上去並不是很開心,終日愁眉不展,心不在焉——
次日修煉早課時,朱嘉森找着機會問道:“師弟,我總覺得你這趟回來有什麼心事。”
“啊?是嗎?”蕭遠悠難以置信地看向陽鑫:“看得出來?”
陽鑫點頭:“嗯嗯嗯,很明顯!”
連瀰瀰都說:“負面能量。”
衆人更加堅信不疑:野性的直覺都這麼說。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跟你們分享這個遺憾了……”蕭遠悠萬分鄭重地開口道:“誒……你們說,常威他到底會不會武功啊?”
朱、陽、彌、林、川盡皆驚悚:“這麼一說!”
搞得大家都很遺憾了!
“是吧!我也忘了問!”
陽鑫抱頭哀嚎:“居然忘了親口問啊!”
慕容一臉泄氣:“師兄他們——”
公子:“一羣白癡……”
青鸞則很敏銳,她聽不懂這個梗是其一,但他從與蕭遠悠給她那巨大的反差感中察覺到了,那天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只是想在部下面前裝作沒問題而已。
其實那天酒樓斷後——
…………
“幫我溫一杯酒。”
“好。”
不緊不慢地問店家要了一個溫酒的水浴盅,和一瓶長安特產的西市腔,坐在她身邊慢慢溫酒。蕭遠悠對她有些歉意,所以已經打算在這裡給她殺了泄憤。
這杯溫酒當然是用來服散的,她舉碗服了一劑後,淡淡道:
“原來你也是一位首領。”
蕭遠悠呆然看着天花板:“不久前莫名其妙地走馬上任,從半推半就、到半夢半醒,記得起有人支持,也看得到很多人反對。只能很含糊地承認這個頭銜,現在連師兄弟都不願聽話,我不夠格……”
“這份謙虛真當刺耳。”她再勻了一劑,慢慢吮着。
刺耳的謙虛,他也曾對某個人說過這句評價。
“因爲有一個人,我無論如何也要超越她,所以……”蕭遠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到:“所以……抱歉吧……”
“她比你還厲害?”常青藍已經兩眼迷離,但卻調着第三劑:“易地而處之,她能贏嗎?,”
“她不會讓此事發展至這一刻。”
“哼哼……”她按着太陽穴,越笑越大:“啊哈哈……哈哈——”
如泣如訴。
連用三劑,食道燙損、胃囊破裂,常青藍吐出一口血來,坐定不穩,閉眼虛弱地倒在蕭遠悠懷裡,聲音也因藥劑而像是行將就木之人。
“放棄年華,失去武功,最後卻連、容身之處都……就連,作爲對手仍不夠格。或許、我最終……最終就只能、剩下這散劑了吧。”
那包藥粉在她手中灑落,猶如一陣細雪落於裙邊。
蕭遠悠一手環腰,一手扶肩輕輕拍着背,她的身體熱得像炭,額頭居然燙手。
“或許正好相反——”猶豫了好久,才緩緩道:“或許……青春、武功、家人、對手你都有,只有這幻覺是沒辦法所有的。”
“你這騙子……”
“誒,這段我真沒——”
她已經聽不到了:“我們的道明明不像……”
皮膚開始滲血,她已經死了。
如果那時肯幫她的話,應該不會落到現在的下場,但能選嗎?
蕭遠悠卻陷入沉思,那句話一直在耳邊迴響,轟鳴如雷——
【你看似文弱怕事,卻藏着一顆冷酷黑暗、桀驁難馴的心。】
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