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常青藍沒有像恐怖分子一樣用人質作威脅要車要飛機要坦克,而是直接進了竹林。
竹林裡面有三對替身分開逃走,常青藍直接把蕭遠悠帶到那竹屋裡堂而皇之地坐下,撞個燈下黑,也算是膽大心細。等到外面人被假身引開後,再不緊不慢帶着蕭遠悠前往竹林北邊,這裡竹枝相當的挺拔高大,環境幽深無比。
常青藍撥開幾株新竹,憑空打開一扇門來。
這是染料畫出來的背景,門上畫得枝繁葉茂,根本看不出此處有個後門,所以打開時猶如憑空開了一扇任意門。
“這門是你的秘密通道?”
“我製藥販藥的情報和指令需從此投遞出去,有專人負責接應。”
常家位於山丘之上,這條通道直通山丘裡的一條山澗,可順其而下直達山腳。山腳下已經有一人等候——
“常伯。”
居然是那個乾癟精幹的管家老頭?蕭遠悠心頭一驚,轉眼間,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真的很多。
常伯低頭致意,問道:“教主,伏火爐如何了?”
“丹爐還在府內,就在老地方,你先不要去取。”
常伯瞭然,又問道:“家主那邊還未鬆口嗎?”
“父親已經失去耐心,可能會起意攻擊寒食教。”
“您現在是不是得做好離開的準備?”
“不必,若能跟鶩遠道長談妥的話,或許還能和父親周旋。”常青藍引見蕭遠悠。
“見過仙長了。”
“見過管家老伯了。”蕭遠悠放下心頭疑慮,臉上態度大轉,在旁邊拱手笑談,神情驚喜,猶如柳暗花明又逢一村:“沒想到竟然還有常伯幫忙,那可就方便了。”
“真人何意?”
“其實本來我是來代師父取丹爐的,哎,不過現在看來這事兒可以先放一放。”蕭遠悠拿出那本《徐如林》道:“還是這本秘籍,是我在機緣之中取來的,但不知道爲啥修煉不了,所以四處求道。正巧剛剛和青藍小姐聊天時意外發現她對這個有所瞭解,我想——如果能幫我解開這本圖譜的竅要。那我應該可以在常家與師父之間週轉一二吧。”
蕭遠悠如果真的肯幫忙,大可回去說丹爐被毀掉了,雙方一了百了,正好能便宜了寒食教,其效用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蕭遠悠也說明了自己的要求:“如能解開秘籍竅要。”
常伯眼睛一亮,接過秘籍後從頭細細翻閱至尾,還給蕭遠悠後笑道:“圖譜所記載的【法相】之術似乎並未有何難點,只是古法一般而言都有些許講究,只需老夫返回常家找各路高手問清其門路,即可註解修煉之關口。”
蕭遠悠眼中大放異彩:“哦?如果能這樣就最好了,這件事要是能成,我一定鼎力相助。”蕭遠悠討好兩句:“服散養生與行功養生也沒什麼不同,只是師父對藥理有些固執了,我應該替他分些擔憂,就說丹爐遺失了,省得他再操心。”蕭遠悠一頓,看到常伯阿諛的笑容,又道:“不過嘛……以後貴教如果另有成就,那鶩遠可就要請多關照了。”
“哦,這個自然——”常伯彷彿看到同道中人一樣,呵呵笑道:“豈能忘了道長的恩德,那秘籍能否先予我一陣,老身此時便幫真人辦妥了註解,真人也能儘快幫在下週轉此事。”
“好好好——”
等到常伯樂呵呵的轉身走人,直到視野之外,蕭遠悠猛然抓住常青藍,從春光滿面瞬間變成盛氣凌人:“你竟然沒告訴我還有一個‘常伯’?”
蕭遠悠的態度轉瞬間變了三番四次,現在的氣勢連常青藍都感到莫名可怕:“你……常伯如何?”
“還問常伯如何……”蕭遠悠神色一止,冷笑道:“哼哼哼——不說也罷!”
對於“常伯”的出現,蕭遠悠心裡其實遠沒有面上那麼波瀾不驚,正好相反,他已經非常震驚,震驚到了極點!因爲他看出了這個所謂“常伯”的身份。
亂真道內部,當年使用了顧秉鬆和李師孚明暗兩面的管理方法,代表了一個組織首領的兩種存在方式。從明裡看,面子大於裡子;從暗中看,裡子大於面子。而這個管家,顯然是裡子。更可怕的是,這一場由孫思邈推動的、常家與寒食教之間的矛盾,常伯的身份既在常青藍這裡做好,又在常威家主那裡貴爲心腹。
這樣一個位置,無論其中哪一方得利,他都可以佔到大份利益。不管哪一方失利,他也可以立即賣掉主人明哲保身。如三國之賈詡,慫恿李郭之亂、獻計張繡、歸降曹操、離間馬韓、大魏立儲,無論哪一件事,他都有足夠的後路讓自己得以保身。
在錯綜複雜的情勢之中立於不敗之勢,絕不是無緣無故達成的,能讓自己在成敗之間左右逢源的人,也絕不可能是什麼善茬。
雖然沒有依據,但從現在的態勢看來,那貌似和藹順從的老頭是一個極有心機的人,能夠將自己徹底隱藏於暗處的高手。
而且從剛剛的三問三答之中可以看出,他和首領所掌握的信息完全相同,也就是說,常青藍不在時他可以任教主——像盧昊。而常青藍落難時,他是第一個落井下石把她當替死鬼利用的人——像李師孚。
不過,他不同於亂真道的長輩,這種人什麼都有,偏偏沒有原則,這是真正的邪道。
常伯這一身份的介入,讓這件事變得更加複雜。
蕭遠悠如果置身於常伯的位置,絕不會放棄利用常青藍,因爲她是一個能爲自己遮風擋雨的血肉盾牌。
這些事,對常青藍說了也沒有用,她就算現在懸崖勒馬也已經晚了。而可惜的是,蕭遠悠和她立場已經對立。
“既然選了餓鬼道,那你一定是有下地獄的覺悟了吧。”
“什麼意思?”
在利益的角逐之中,即使你一無所有也可以無本起家,前提是你不能暴露自己的籌碼。
“寒食教”這一籌碼的確是她的,但這份籌碼並不會爲她所左右,這個女人已經失去了和自己談判的機會。
常伯拿走秘籍,明裡是討好不錯,可換一個角度看來,也是一則爲了制約自己的手段。
幻境任務不能失敗,秘籍的秘密也要解開,我不是蕭遠悠,是首領,需要爲自己的隊伍謀取利益。抱歉,你是一教的領袖,我也是一教領袖,我們的意志早已經不能爲自己所左右,所謂良心、所謂好惡、所謂同情、所謂任性,也都不可能再從心所欲。
局勢已經改變,我已經顧不上這位可憐又可惜的對手。
況且——
這不過是幻境……吧?
“改變策略,現在倒戈,將佈局收緊纔是上策。”只是蕭遠悠裁決的語氣中有些無奈:“現在我要見一見我的同門師兄弟——麻煩小姐找人替我帶一張字條。”
“可以。”常青藍卻對蕭遠悠此時的背叛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