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魏續答應張燕,願意做張燕在幷州的內線之時。身處幽州的劉明,也終於迎來了宗正大人劉虞的造訪。
劉明熱烈而又隆重的恭請宗正大人劉虞進入府內,兩人在客套寒暄一陣之後,劉虞把話題帶到了自己此次前來拜訪劉明的目的之上。
“漢光賢弟,我聞你幽州境內,忽設新司,再立新法,有違朝廷之法度,不合祖宗之規矩,不知可有此事?”劉虞語帶關切地詢問着。
劉明並沒有立即回覆劉虞地詢問,反而不以爲意的說道:“伯安兄,那不過是小事爾,我們稍候再說無妨。我現在可有一個天大的喜訊,一個上好的物事,要與兄共享之。”
劉虞有些不悅的說道:“漢光賢弟,此言差矣。朝廷之法度,祖宗之規矩。那是何等的大事,豈是小事爾。如若賢弟,確行此事,只要把那些不合法度的東西改回來,以你本身擁有開府立帳之權,而且你我又是同爲漢室宗親,又都是爲了大漢的江山盡力,愚兄難道還會追究與你不成。何必用其他的東西來搪塞於我?”
劉明笑而不答,雙掌拍了幾下,早就等在外面的家人,聽見信號,立馬把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捧了進來。只見那個家人手捧托盤,盤中之物,以紅布覆蓋。一會兒,那個家人就穩步走到了劉虞和劉明的近前。
劉虞看到劉明執意如此,多少也有了幾分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何物,讓劉明如此的自信,自傲。而那新法之事,自己不走,劉明也跑不了,稍後再說,也不急於一時。
劉明看到劉虞的好奇之心被勾起來了,於是面帶微笑,上前揭開了托盤之上的紅布,把裡面的物事遞給了劉虞。
那劉虞在劉明揭開紅布的時候,就已經看到紅佈下面蓋着的,不過是一部書籍而已,雖說這紙張裝訂得書籍,在如今還比較罕見,可自己博覽羣書,什麼樣的書籍沒見過。劉虞當時就覺得劉明有點大驚小怪。
可劉虞轉念又一想:不可能。一部書而已,自己在還不認識漢光賢弟的時候,就曾用漢光賢弟當初販賣的紙張抄錄過幾部典冊,雖然這紙質的書籍在百姓之中還比較少見,可在這皇室宗親之間,卻不希罕。以漢光賢弟的蓋世才華,聰明機智,怎麼會對一部書籍如此誇大?難道其中別有隱情。還是那漢光賢弟在暗示於我,他造紙有功,功在千秋,足可以抵他再立新法之過失。
劉虞就在這種疑惑不定的狀態之下,接過了劉明遞過來的書籍。可劉虞用目一看,只見書皮之上,寫着《三禮注》三個大字。劉虞一看之下,當時就火了,心說:好大的口氣,這是何人竟敢亂注《三禮》,如是矇騙別人尚可,我飽讀經書,又是如何可以被人騙得了的。這《禮經》從來都是口傳師受,從無註解。而且這《三禮》之說,也只是那當世大儒馬大家(馬融),朝中大賢盧大人(盧植)提出來的《周禮》、《儀禮》、《禮記》三書的統稱,即使是以馬大家的經學宗師的身份,也不過是注了《喪服》一經,這是那個狂徒膽敢稱其爲《三禮注》。
劉虞氣憤之下,也顧不上數說劉明的無知,竟然把一本狂徒的塗鴉之作,拿來獻寶,信手翻開了書籍,就欲尋找著書之人的姓名。可劉虞找到之後,觀點立馬就改觀了,心情激動之下,捧着書籍的雙手,竟然有了點顫抖。
劉明見狀,連忙扶劉虞坐到椅上,失聲詢問道:“伯安兄,你怎麼的了?”
劉虞不理劉明的問話,用手指點着那本《三禮注》驚聲問道:“此書果真是康成公寫的?”
劉明這才明白劉虞是怎麼了,感情這劉虞就象現代的追星族一樣,看到自己偶像的簽名,有點興奮過度了。於是,劉明含笑的點頭說到:“正是康成公的著作。”
劉虞一聽劉明此言,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了。劉虞再看這本書,可就不象剛纔的那樣輕視了,那真是如獲至寶呀,手撫其書,愛不釋手。嘴裡還不斷的念着:“寶書呀,寶書。果然是好寶貝。”
這劉虞現在雖然還沒看到這《三禮注》的內容,可就衝着註釋之人,康成公的名號,劉虞就覺得這書錯不了。劉虞對這個康成公可是仰慕已久,知之甚詳了。這個康成公本來姓鄭,名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今山東省高密縣)人。生於順帝永建二年,其家世原本顯赫無比。其遠祖名叫鄭國,字子徒,乃是孔子的弟子,其後世封爲朐(qu渠)山侯。鄭玄的八世祖鄭崇,字子游。爲高密大族,哀帝時官至尚書僕射,那鄭崇爲人剛直不阿,很受哀帝的信任和重用,常與當時的宦官、倖臣董賢等爭鬥,後來遭到佞臣誣陷,慘死獄中。到了康成公出生時,鄭氏家族已經有些敗落了,康成公的祖父鄭明、父親鄭謹,都沒有出仕,只在鄉間務農,家中生活也比較貧寒。可這一切,並沒有妨礙康成公的學習,這康成公自幼無比聰穎,又性喜讀書,勤奮好學。並喜讀書數之學,到八九歲時就精通加減乘除的算術,不但一般的大人比不過他,即便是讀書之人,如果不是專門學習書數者,也是趕不上他的。到了康成公十二三歲,他就能誦讀和講述《詩》、《書》、《易》、《禮記》、《春秋》這儒家“五經”了。同時,他還喜歡鑽研天文學,並掌握了“占候”、“風角”、“隱術”等一些以氣象、風向的變化而推測吉凶的方術。至16歲的時候,這康成公就不但精通儒家經典,詳熟古代典制,而且通曉讖緯方術之學,又能寫得一手好文章,在當地聲名遠播,被大家稱爲神童。後得當世名士杜密的資助,從師第五元先(第五是複姓),先後學了《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統曆》、《九章算術》等,俱達到了通曉的程度,後又從師東郡張恭祖學習了《周官》、《禮記》、《左氏春秋》、《韓詩》、《古文尚書》等書,身兼今古兩家經義之長,已經算是一代宗師了,可他還不以此爲滿足,又從師陳球受業,學習了《律令》。而在最後關東境內再無人可指教於他的時候,他又毅然離開故居,千里迢迢,西入關中,拜扶風馬融,馬大家爲師,以求進一步的深造。當康成公在馬大家門下習藝七載,因母親年事已高,需要歸養的時候,馬大家深有感慨地對弟子們說:“鄭生今去,吾道東矣!”此時可以說,就算是連馬大家自己都自認不如康成公了。而之後,這康成公本應受朝廷徵用,入朝爲官,可惜這康成公,又受黨錮之災,遭到禁錮。可就算是如此,這康成公還在禁錮期間,遍注羣經,一統當今的今古經義之學。這經義之說,講究的就是“師法”和“家法”。嚴守經師之說毫不走樣,叫做師法;而同一經師的不同學生又各自爲家,故師法之下又講家法,在遵從師法的前提下才能成一家之言。所以,師法是追溯淵源的,家法是對師說的引伸與發展。可如此一來“疏不破注”,疊牀架屋之下,致使一經就有數家,一家又有若干說,各講各的一套,謬誤百出,使後進學者不知所從。繁瑣、支離、教條,成了經學的突出弊病。而在此之下,今古經義之爭,就是最爲的強烈。自那先秦始皇,焚書之後,有一些年老儒生憑記憶背誦出來一些經文,用當時通行的文字(隸書,即今文)記錄並整理出來,被稱做“今文經”。而在本朝成、哀之世,劉向、劉歆父子校理秘書,又發現了一部用古籀文字書寫的《春秋左氏傳》,再加上由孔壁所得的《逸禮》、《古文尚書》,和當時尚未立於學官的《毛詩》,如此便成了古文經的主要經典。研習今文經的,叫今文學派,而修讀古文經的,就叫古文學派。由於兩家不僅經文有所不同,就是其經義註解、觀點等等,也是相差甚大,所以兩家勢成水火,相攻如仇。而當康成公的經義註解出現以後,原來各守門戶的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便逐漸不再爲人們所信了。這康成公不僅集古文經學之大成,而且使古文今文融爲一爐,獨創了一個新的學派——鄭學。世人轉而崇尚鄭學,使之逐漸成爲“天下所宗”的儒學。想當初,康成公所注的古文經學費氏《易》流行,則今文經的施、孟、樑邱三家《易》便廢止了;康成公註釋的《古文尚書》流傳,則今文經的歐陽、大小夏侯三家《尚書》便散失了;後來康成公箋註了古文經的《毛詩》,則今文經的齊、魯、韓三家的《詩》也就不顯了。就來當世今文經學大師何體,他用17年的時間寫成了《公羊春秋解詁》一書。從他的《公羊墨守》、《左氏膏盲》、《穀梁廢疾》三文中可見,他認爲《春秋》三傳中只有《公羊》義理深遠,象墨子的城防一樣無懈可擊。而《左氏》與《穀梁》二傳則存在嚴重的缺點,根本不值得研究。而康成公乃針對他的觀點,著《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以駁斥之。他認爲三傳各有其優缺點,《公羊》並非十全十美。那何體讀了康成公的文章後,也只得歎服的說道:“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由此可見康成公對何體的批駁是多麼的有力,致使所有的經師和學者們皆是十分的驚服。而從此京師之人,稱何體爲“學海”,而稱康成公爲“經神”。皆不敢直呼其名。而自己在來冀州之前,由於取消了黨錮,那大將軍何進,就首先想到的是徵辟康成公入朝爲官,以壯其聲威。而那康成公所在的州郡官吏皆奉大將軍意脅迫康成公起行,那康成公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見大將軍何進。而大將軍何進也對康成公禮敬有加,設幾、杖之禮以待之。可康成公爲保其名士節操,羞與外戚閉寺爲伍,拒不穿朝眼,只穿普通儒者的便服與大將軍何進相見。僅隔了一夜,未等授予官職就逃走了,自己希得一見。可眼下自己竟能看到康成公的新書《三禮注》,真是福氣呀。
劉虞遙想康成公的身影,雙手顫抖的翻開《三禮注》,仔細地觀看書裡的內容,真是字字珠璣,句句精闢。妙不可言,可就在劉虞要沉入經學的海洋當中之時,劉明在旁邊發話了:“伯安兄,小弟的這個物事可好?伯安兄可願分享之?”
劉虞這才驚醒過來,連聲說道:“好,好,好。真是好寶貝。愚兄既然知道了賢弟有此寶書,就算是賢弟不願與愚兄分享,愚兄也會厚顏相求的。此次賢弟將此寶書與愚兄分享,愚兄就承賢弟這個情了,待愚兄回去之後,立即焚香淨面,沐浴更衣,把此寶書恭抄一遍,絕不會有損賢弟寶書分毫的。”
劉明一聽笑了出來,連忙說道:“伯安兄,何必還要抄錄。此書就是小弟送與您的禮物。”
劉虞一聽,勃然做色的說道:“噯。君子不奪人所好。難道愚兄是貪圖他人寶物的人嗎?此書如此貴重,乃是經學之重典,法理之正根。愚兄能夠抄錄一份,以作傳家之寶,使我之後人,不致偏離經學之正途,這就是愚兄的福氣,賢弟的恩澤了。愚兄哪還能將此書厚顏收下。”
劉明一看劉虞這個勁,就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思白費了,那個康成公的名氣太大了,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全都掩蓋住了,看來自己只能再提點一下劉虞了。當下,劉明指這書上的字跡說道:“伯安兄,難道你就沒看出來,這書上的字跡如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