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問?”莫嫂冷冷地看着瀟琳琅,倒也蠻像個嚴厲的長輩,只不過那嚴厲也太純粹了,一絲一毫的慈愛都沒有,一個疼愛自己孩子的長輩,不是應該“嚴慈相濟”的嗎?但她的眼裡卻只有嚴厲,就連聲調都冷得令人不舒服,“剛纔如果不是你,小姐怎麼會被夫人打罵?那不都是你害的嗎?以後你要是再惹小姐生氣,看我……哼!”
儘管莫嫂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來,但是意思卻已經不言自明。所以瀟琳琅手上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越發仔細地看着莫嫂,淡淡地問道:“媽,你爲什麼說是我害的?我剛纔做了什麼缺德的事了?明明是副總辱罵你和我,說我是傭人生的賤種之類,怎麼這難道也成了我的錯了?”
瀟琳琅這句反問顯然比什麼武器都有力量,彷彿一把利刃,硬生生地披在了莫嫂的心上,讓她痛苦得一陣瑟縮,身體立即矮了下去,好像恨不得將自己團成一團一樣。但是與此同時,她臉上的神情再度變得充滿了戾氣,咬牙呵斥道:“總之以後你必須尊重小姐,不能惹她生氣!你聽到了沒有?”
扔下這句話,莫嫂立即轉身上牀,拉過被子,背對着瀟琳琅躺了下去,強行中斷了這次的談話。看着她的背影,瀟琳琅乾脆將襪子放回了盆子裡,就那麼靜靜地看着蜷縮在被子裡的莫嫂,瑩潤的眼眸中緩緩浮現出一抹值得深思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
夜,漸漸變得深沉。
儘管臨睡之前的那番簡短的談話一點都不愉快,但是母女畢竟是母女,不記仇的,所以呆了片刻之後,瀟琳琅便將該洗的東西洗完,然後上牀熄了燈。一開始她還聽到莫嫂在牀上不停地翻來覆去,似乎很難入睡的樣子。不過不知過了多久多之後,她便聽到莫嫂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了,顯然已經漸漸沉入了夢鄉。瀟琳琅這才舒了口氣,也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瀟琳琅剛剛夢鄉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莫嫂在睡夢中發出了幾聲驚叫,一開始聲音還比較低,漸漸就高了起來:“啊……啊!不要……不要下地獄……不要……”
本就沒有進入深度睡眠的瀟琳琅立刻就被驚醒了,她忙翻過身,藉着月光看向了莫嫂的牀,才發現她雖然還沒有醒,但是整個身體卻在不斷地扭動着,一顆腦袋更是拼命地左搖右晃,顯然非常痛苦的樣子,應該是正在被噩夢困擾。剛剛反應過來的瀟琳琅正準備過去看看情況,便聽到莫嫂大聲尖叫道:“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麼做!啊!”
做了二十多年的噩夢,瀟琳琅自然知道那種滋味有多麼痛苦,所以她立刻開了燈,一掀被子下了牀,緊走幾步來到了莫嫂的牀前,輕輕推了推她的身體:“媽!媽!醒醒!快醒醒!沒事了沒事了……”
“啊!不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伴隨着一聲淒厲的尖叫,莫嫂終於猛的睜開了眼睛,牀頭燈的光線十分微弱,因此她並不需要太多時間去適應,當她看到瀟琳琅那張絕美的臉時,卻突然驚恐萬狀地爬了起來,拼命地向後縮去,口中還不斷地尖叫着,“啊!夫人!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還沒睡醒?瀟琳琅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莫嫂一定是夢到了非常可怕東西,所以此刻即使已經醒了,大腦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仍然在夢境中掙扎。所以她站在原地不動,柔聲說道:“媽,你看清楚,我是琳琅,是我!你剛纔是做夢呢,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啊?”
莫嫂仍然在戰慄着,但是終於停止了那恐懼的尖叫,並且抖抖索索地仔細看了看瀟琳琅的臉,當她看清楚面前站着的的確是自己的女兒時,她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擡起手擦了擦滿臉的冷汗說道:“琳……琳琅?你……”
“是我啊,媽。”看到母親終於醒了過來,瀟琳琅也鬆了口氣,忙點點頭取了毛巾過來,幫她擦了擦汗,“媽,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已經清醒過來的莫嫂重新恢復成了白日裡那種冷淡的樣子,而且盯着瀟琳琅的目光中多了一種令人看不懂的戒備之色,她頓了頓之後突然問道:“我剛纔說什麼了?你……你聽到了什麼?就算聽到什麼也不許胡說,聽到沒有?”
瀟琳琅的眼神也微微地變了。說實話如果不是莫嫂問起,她根本沒有留心剛纔到底聽到了些什麼。噩夢而已嘛,夢中的場景難免會光怪陸離,什麼都可能見到,被嚇一跳也是很正常的。可是莫嫂卻突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豈非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嗎?難道她心裡有什麼樣的秘密,所以生怕自己會在夢中不知不覺地說出來嗎?
看到瀟琳琅半天沒有做聲,莫嫂顯然也有些急了,但更多的是緊張,明顯就是一副自己的秘密被偷聽到之後的心虛的樣子,着急地催促道:“說呀!我剛纔到底說什麼了?”
“沒有,媽,”瀟琳琅微笑起來,坦然地搖了搖頭,“你沒有說什麼,就是不停地大叫,啊啊這樣的,其他的沒說什麼。”
有些懷疑地看着瀟琳琅的眼睛,但是莫嫂卻什麼都看不出來,瀟琳琅的目光很清澈,一點齷齪的意思都沒有,讓她想懷疑都沒有根據。於是,她點了點頭,重新躺了下來:“好了,我沒事了,你去睡吧。”
瀟琳琅答應一聲,也躺回牀上關了燈。但是她卻不知道從這一刻起,莫嫂便再也沒敢閤眼,一直睜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習慣早起侍候金家三口的莫嫂和習慣早起上班的瀟琳琅幾乎同時起了牀,各自洗刷着,彼此之間的話少得可憐。而且因爲昨天半夜莫嫂的噩夢,後半夜兩人似乎都沒有睡好,所以臉色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憔悴。
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瀟琳琅忙過去開了門,才發現來人居然是端木洌。她不由開心地笑了起來,愉快地說道:“是你啊,洌,快進來!我剛要出門呢!”
端木洌點頭微笑,邁步跨了進來,一邊仔細看了看瀟琳琅的臉色一邊問道:“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吧?是不是換了地方,所以不習慣?”
不想讓他知道莫嫂做噩夢的事,瀟琳琅隨便點了點頭,呵呵一笑說道:“有點兒吧,不過沒關係,很快就會適應的。媽,洌來了。”
一轉頭看到莫嫂正好從衛生間出來,瀟琳琅忙跟她打了聲招呼。因爲“愛屋及烏”的關係,端木洌對莫嫂的態度當然十分親熱,所以滿臉笑容地叫了聲“莫姨”。莫嫂忙恭敬地答應了一聲,居然很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多年做慣了傭人,她身上便有了一種很難消除的奴性,只要看到大人物便習慣性地想要鞠躬問好。儘管端木洌是自己女兒的男朋友,馬上就要成爲她的姑爺,但是隻要一想到對方是大集團的總裁,她就覺得見了面之後應該點頭哈腰,要有下人的本分。
知道她一時之間很難習慣自己的新身份,端木洌也不以爲意,道別之後帶着瀟琳琅出門上班去了。回想起昨夜的噩夢,莫嫂不由嘆了口氣,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打算過去老爺和夫人那邊伺候。可是沒等她走到門口,瑞綺絲便砰的一聲推開房門闖了進來,大刺刺地說道:“莫嫂,你先坐,我有話跟你說。”
聽到吩咐,莫嫂忙恭敬地答應了一聲,在一旁坐了下來。看到瑞綺絲正在計較什麼的樣子,她也不敢隨便開口,就那麼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好一會兒之後,瑞綺絲才哼了一聲說道:“我剛纔看到端木洌和瀟琳琅一起出去了,是不是?”
“是的,小姐。”莫嫂點了點頭,不僅神情態度十分恭敬,簡直已經有些奴顏婢膝的意思了,“他們剛剛出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吩咐琳琅……”
“莫嫂,你聽着,我要端木洌。”不等莫嫂的話說完,瑞綺絲便一揮手打斷了她,然後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吐出了一句話,神情間有一抹高高在上的倨傲,彷彿端木洌對她來說就是一件玩具,她說一聲想要,瀟琳琅就得乖乖地把端木洌呈上來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概沒有想到瑞綺絲跟自己說的居然是這樣一件事,莫嫂有些發愣,一時半會兒沒有消化掉她的意思。所以呆了一會兒之後,她才眨了眨眼睛,求證一般問道:“小姐,你的意思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