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但願你沒有騙我,你剛剛給了我一個一生的承諾,我很感動。但是,我不希望這一生的承諾里,居然有着我無法忍受的瑕疵,這句話在端木洌的心底,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爲如果說了出來,他就無法檢驗出是否真的有瑕疵了。
“好,我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瀟琳琅不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嚇得她捂着心口半天沒敢行動。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喘過這口氣走到了牀前,查看着安佑康的狀況。剛纔說什麼“在看電視”實在不是故意想要騙端木洌的,她就是怕端木洌會誤會,會擔心,以至於打擾他的工作而已。
看着安佑康滿臉灰塵的樣子,瀟琳琅便知道他一路跟在自己的身後,還不知道摔了個多少個跟頭呢,況且要醉成這個樣子得喝多少酒啊?暗中嘆了口氣,她起身去衛生間端了一盆水,然後拿了毛巾浸溼,輕輕擦拭着安佑康滿是灰塵的臉。
“嗯……”可能被這突然而來的溼潤感刺激到,安佑康不由猛的瑟縮了一下,然後不安地皺起了眉頭,嘴裡又開始喃喃自語,“你別看到我……我知道我不能來……我也不想來,我怕你討厭我……嗯……我怕他會誤會我對你……所以我不敢來,可是我想你……想得恨不得跳樓……我不敢來,不敢來……琳琅……”
那個縈繞在他心頭的名字彷彿是他的禁忌,他原本不敢輕易說出口的,可是千轉百繞之下,這個名字終於還是不自覺地從他的口中溜了出來,帶着那麼濃重的憂傷、落寞、痛苦、無奈,簡直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瀟琳琅忍不住心裡一痛,她知道她其實很對不起對她一往情深的安佑康。當初兩個人也曾談過一場乾乾淨淨的戀愛,沒有任何雜質的。雖然並不轟轟烈烈,但是安佑康的熱情細心、溫存體貼的確讓瀟琳琅覺得很舒服,正是她想要的那種細水長流似的感情。
可是後來爲了報答所謂的養育之恩,她被迫答應嫁給白浩然,而不得不跟安佑康提出了分手。那個時候安佑康便痛苦得生不如死,差點死在那一場情劫裡。後來因爲端木洌,傷痕累累的瀟琳琅因爲實在無處可去,不得不再次想起了被她辜負過一次的安佑康,所以直接找到了他,留在了他的身邊。
雖然知道當時的自己已經不再如當初那麼純淨,瀟琳琅一開始便對安佑康提出只做朋友,絕不談其他,否則自己寧願走。爲了爭取一個讓瀟琳琅重新接受自己的機會,安佑康自然滿口答應,可是他那滿臉掩飾不住的愛意,瀟琳琅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只不過她一直不能接受而已。
再後來,她被端木洌看到,並以安佑康爲要挾逼她跟他回到了總公司,安佑康自然更是又傷心又失望,卻又始終懷着一絲希望,認爲只要瀟琳琅一天名花無主,自己就一定還會有機會。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瀟琳琅居然成了端木洌的女朋友,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
雖然瀟琳琅自己心裡知道,當初她之所以跟端木洌走是爲了保住安佑康,可是如今她畢竟成了端木洌的人,如果再把這一點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只怕十個人之中就有十個人認爲她根本就是爲了自己能攀上枝頭做鳳凰而已吧?說不定安佑康本人都是這麼認爲的。
想想自己的一片癡心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安佑康的心裡怎麼可能沒有絲毫怨恨?可是怨恨歸怨恨,他對瀟琳琅的愛意卻是始終不曾消減的,瀟琳琅已經成爲他生命裡的一個坎兒,無論如何過不去了。
可是端木洌對安佑康的敵意和防備,瀟琳琅自己也知道。他總是覺得安佑康是她的初戀情人,所以兩人之間很容易生出點其他的事情來。依端木洌的霸道強勢,說不定他早就警告過安佑康,讓他不要再癡心妄想了。不然她接到安佑康的電話那天,端木洌也不會告訴她,他曾經在展銷會上暗示過安佑康那些話了。
正因爲如此,安佑康雖然想她想得要命,卻不敢出來見她,只好偷偷跟蹤她,偷偷躲在花叢裡偷偷看看她,以解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瀟琳琅一邊猜測着,一邊繼續爲安佑康擦臉擦手,明知道安佑康不可能聽見,口中還是低低地問道:“佑康,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那天在心苑跟蹤我和偷看我的人,也是你對不對?你……你幹嘛這麼傻……”
“我不傻,我只是太想你……”出乎意料的是,這句話安佑康居然聽到了,而且還回答了一句,“想得頭都痛了,要炸開一樣的,哦……我的頭……”
“佑康?你醒了?你……”以爲安佑康已經清醒了過來,瀟琳琅不由吃了一驚,忙擡頭去看他的臉。可是安佑康卻依然雙眼緊閉,眉頭緊皺,滿臉痛苦的表情,顯然剛纔的回答只不過是本能的反應而已。
嘆了口氣,瀟琳琅放開了安佑康的手,起身要去將盆裡的髒水倒掉。可是安佑康也在同時覺察到了她的離去,不由猛一伸手,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口中急促地說道:“不!別走!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求你了……琳琅……”
真不知道安佑康是在裝醉,還是因爲瀟琳琅早已刻在了他的心裡,所以因爲真的醉了,身邊任何一個出現的女人他都將她當成瀟琳琅,總之他的嘴裡除了“琳琅”就沒有叫過其他人的名字。
喝醉酒的人力氣本來就比較大,何況安佑康還是個男人,所以被他一抓之下,瀟琳琅頓時覺得手腕十分疼痛,而且怎麼掙扎都掙脫不開,不由無奈地重新蹲下安慰道:“聽話,我不走,我去給你倒杯水喝,你放開手好不好?”
“我不放……我知道我一放開手,你就會消失了……”安佑康喃喃地說着,始終緊緊攥着瀟琳琅的手腕,“琳琅,你別走好嗎?我等了你好多年了……現在我知道我已經是癡心妄想,你有了總裁,怎麼可能還會記得我?所以我不想……不想怎麼樣,只是想看你一眼,就好了……可是我也不敢來,總裁不讓我再靠近你,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我……我……”
安佑康如此痛苦無助的樣子讓瀟琳琅十分難過,同時也對端木洌這霸道的做法十分不滿起來:就算安佑康是她的普通朋友,兩個人之間正常來往有什麼不可以呢?爲什麼非得把自己弄得跟他的私有財產一樣,連交安佑康這個朋友的資格都沒有了?結果讓安佑康如此痛苦,這……這太過分了吧?
瀟琳琅怎就不想想,倘若真的只是交普通朋友,端木洌怎麼可能會干涉她的自由?譬如戈耀曦和段藍橋,端木洌什麼時候阻止她跟他們交往了?這次他去美國開會,甚至還將瀟琳琅託付給他們照顧。還不是因爲他知道他們對瀟琳琅絕對心無雜念嗎?
可是安佑康就不同,他對瀟琳琅的心思端木洌一清二楚,而瀟琳琅的心軟更是出了名的,萬一安佑康三言兩語就騙得瀟琳琅的同情怎麼辦?端木洌當然不可能不做絲毫防範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瀟琳琅埋怨歸埋怨,卻並不會像端木洌想象的那樣,因爲安佑康的痛苦而心軟,就真的會舍了他重回安佑康的懷抱了。瀟琳琅一向將內疚和愛意分得很清楚,她是覺得虧欠了安佑康沒錯,但也只能虧欠了,她絕不會拿自己的感情去補償他的。因爲她的心已經給了端木洌,沒有可能再分給安佑康了。所以現在她也只是單純的以朋友的身份照顧安佑康而已,不然怎麼樣?既然已經碰上了,難道任由他躺在馬路上自生自滅也不管嗎?
於是,她就那麼坐在牀前,一直陪着沉醉的安佑康,一會兒爲他擦臉擦手,一會兒爲他端茶送水,一會兒又爲他清理吐出來的贓物。一直折騰到天將微明,安佑康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看看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安佑康也沒有什麼大礙了,瀟琳琅才揉着眼睛站了起來,疲憊地伸了個懶腰,這一夜熬的,還真不輕鬆。站在牀前想了想,她輕輕取過紙筆給安佑康留了一張紙條,大意是說她已經把房錢給付了,所以如果覺得不舒服,他可以在這裡多睡一會兒,自己還要趕回公司上班,等下了班之後再過來看他。
輕輕將紙條放在牀頭櫃上,又體貼地幫安佑康蓋了蓋被子,瀟琳琅才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然後將門帶了過來,很快地離開了。只是她沒有看到,就在她剛剛關上房門的一瞬間,一直沉睡未醒的安佑康便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熠熠生輝的眼眸微微的閃爍着,哪有半分睡意?分明就是早已醒了很久了!
取過牀頭的紙條慢慢地看着,安佑康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非常奇怪的微笑:琳琅,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你……會怪我嗎?我想一定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