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次是真的要回家嗎?”藍彩站在馬車下面,有些不放心的重複着從我決定回家後她便問了不知道幾百次的問題。
佛偈雲:長失信,則無可信。
可我以前真有那麼能騙人嗎?竟讓這丫頭這麼不放心!看着藍彩,我無奈地點點頭,“對,我是真的要回家。”
在史家堡修養了一段不短時日,我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了,無論上翻下跳都沒什麼問題,但丟失的記憶卻怎麼也找不回來,所以,我決定暫時先回家。恰逢藍彩的相公此時也要上京談一筆生意,我便與他一同上路。
原本藍彩說什麼也要陪我一塊兒回去的,可她正好被大夫查出有了兩月餘的身孕,無奈之得被留在史家堡安胎。
“我走了,你好好注意身子,等我過段時間再溜出來看你。”我從脖子上摘下白玉墜子,這是從我醒來就一直戴在我脖子上的,除了這個,我身上再找不出半點兒別的東西。能讓在我危難墜崖的時候都一直掛在身上,說明這東西對我而言很重要,我把它遞給藍彩,“說好了我給孩子當乾孃,可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好東西,把這玉墜子給孩子吧,省得他以後說乾孃小氣。”
“不會的,他要是說小姐小氣,我就揍他屁股,”藍彩淚眼稀嗦,她把墜子小心翼翼地用軟絹子裹了起來,“小姐,以後沒有藍彩在身邊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千萬可別在弄得一身傷了,也別在忘了藍彩。”
我點頭答應了她,史堡主從前邊兒的馬上下來,與藍彩夫妻倆又纏綿低語了一陣,我們便啓程了。
因爲考慮到我大傷初愈,史堡主儘量挑着走寬直的大路,少些顛簸。
走了約莫大半日,天色漸晚,車隊停了下來。我撩開一點車簾子往外看去,是間不大的客棧,但矮牆高閣,素淡馨雅,矗在山間又別有一番韻致。
小二已經迎了出來,看樣子似乎與史堡主熟識,“史堡主,奔走了一天了,快進來歇歇,房間小的已經備好,還是老規矩,天字號上房。
生意人,常在這條道上來回,自然少不了住店,小二們眼尖手快,怎會不記得貴客。
“嗯。”史堡主果然和藍彩說的一樣,在外邊兒對誰都冷着一張臉,他輕輕頷首,“先備些飯菜吧。”
恐怕藍彩沒跟着他之前,在他這兒也沒少碰軟釘子。
“好嘞,堡主裡邊兒請。”
史堡主翻身下馬,也不招呼我,我自己從馬車上下來,跟着他進了客棧。
其餘押送貨物的幾名漢子則直接去了後院,守着貨。
掌櫃的就在門口的櫃檯裡站着,見我們兩人進來,滿臉堆笑,他的目光從我身上打量過去,閃過一絲驚豔,對史堡主討好道:“前些兒時候聽說堡主大喜,夫人貌美如花,小的今日得見夫人,豈止貌美如花,真真的是位天仙兒似的人物啊!”
史堡主狠狠睨了他一眼,嫌他多嘴,也不屑和他多說話,只吩咐了小二兩句,徑自去了一方圓桌前坐下。
虧我剛還誇做這行的眼尖兒,可一進門就遇上個眼拙的。有對妻子這麼冷淡的相公嗎?若真有,這樣的相公也必定不會帶妻子出門。
我也不理會,跟了史堡主過去,在圓桌前坐了下來。
鄰座的也是一對男女,那男的一身黑色的勁裝,腰間綁著一柄長劍,正埋頭吃飯,看不見他的相貌,倒是那女的,粉衣紅脣,容貌明豔,瞅着眼熟得很,她時不時地看向我們這邊,好看的黑眸裡好像還閃動濃烈的不安。
她幹嘛不安?
我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哦,不會是這麼回事兒吧?我瞟了瞟眼前的史堡主,有些好笑,脣角微微上揚,小聲道:“堡主,那桌的女人是不是你成親前的老相好啊?”八成是和掌櫃的一樣,也把我當成藍彩了,所以這會兒心裡一定虛得厲害吧!
哐!寶劍雖未出鞘,卻橫在了我的脖子旁邊了,黑衣男人雙眼半眯,散發着陣陣寒氣,“胡說什麼!”
是個很俊帥的男人呢,雖然剛硬的下巴泛着點點青色,有些鬍渣冒出來了,卻並不影響鐫刻的五官,反而更添了幾分魅力。
不過,凍死人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史堡主,連坐姿都和剛纔一樣,的確沒什麼反應啊。
“我沒說什麼呀,這位爺您自己聽錯了吧。”求人不如靠己,我大眼睛眨啊眨的,一副無辜無害的樣子。
黑衣男人濃眉一擰,劍客的雕花碰得我脖子上細嫩的皮膚生痛,“想抵賴!你剛纔明明說……”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我剛纔明明說什麼了?”淚水迅速融在眸裡,我也蹙起眉來,“你說出來啊!你無憑無據,憑什麼誣賴人!”
有種你就說吧,看丟的是誰的臉!到時候心疼了可跟我沒關係。
“算了,狼哥。”那粉衣女子牽了牽黑衣男人的衣袖,語音低柔,“別跟她計較了。”
就在勸黑衣男人的時候,水眸飛快的掃了我一眼,我看得清楚,她滿眼裡全是疑惑。
她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黑衣男人聽話的撤了劍,這下換我不依了,我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想一把扯住他,可他身子飛快的一閃,捉了個空。
真是丟臉,我只好順勢把手叉到腰上,挑釁道:“喂,你是不是沒使慣劍吶!”
粉衣女人雙肩一顫,搶先駁了我的話,“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們好心不和你計較,你倒蹭鼻子上臉了,難道你非得找打才舒服?”
這麼激動做什麼,難不成我這話罵了她十八代前的老奶奶?
“阿星。”黑衣男人輕喚了她一聲,把她擋在身後,兇巴巴地瞪着我,跟我嚇壞了他的小綿羊似的。
我能把她怎樣,有必要這麼護着她嗎,真是看了讓人添堵!
說起來,從剛纔起我就覺得心裡難受,這會兒更是好像有細針在扎似的,隱隱作痛。
越是這樣,我就越發地想和他們胡攪蠻纏下去。
“你要是沒使慣劍,就別那這個東西出來了,咯得我脖子生疼。可你要是使慣了劍,就說明你是故意弄痛我的,你得賠我金瘡藥費。”我忍住心裡的痛,在他面前強詞奪理,“要不你就說說我剛纔究竟說你的寶貝兒什麼了,否則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別以爲我……我們史家堡是好欺負的!”
“你……”黑衣男人從剛纔起便一直散發着的寒氣頓時被怒氣取代,桌子一拍,“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