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從懷中放下,落在道旁的草地上坐好,楚絡也挨着我坐下,雙眼看着前方,“靜兒,你知道嗎?那年冬天的北耀國特別冷,特別的冷,我才五歲,只有五歲,那天晚上沒有下雪,卻寒風刺骨,爹把我和弟弟送進了密道,他告訴我,好好帶着你弟弟,無論如何都不要回來,一定不要回來,然後,他便消失在了密道口……我懷裡抱着弟弟,蹲坐在街沿,看着府裡燃起的火光印亮了整個天空,我不知道該去哪兒,也不知道要去哪兒,懷裡的弟弟餓得一個勁兒的哭,小手亂舞,我沒辦法,只好把指頭塞進他的嘴裡,那天之後,帝都就開始下雪,大片大片的絨花落到我和弟弟的身上,我把他緊緊抱着,暖着他已經有些青紫的小手,一個小身子在我懷裡逐漸的冰涼,我心裡的絕望,將我完全湮沒,就在那時,我遇見了你爹,我要阿緋活下來,怎樣活下來都好,無論他要面對怎樣的人生,我陪着他。”
心裡的疼痛吞噬着我,鐵鷹是無辜的,他不應該承擔這樣的人生,可作出這樣決定的楚絡更讓我心疼,五歲的孩子,爲了保護襁褓裡的弟弟,除此之外又能做些什麼呢?
“鐵鷹他知道嗎?”我顫抖着手,覆上了楚絡已泛白的指節。
楚絡漾起一抹笑,反握住了我的手,“他不知道,不知道反而好些。”眼裡的強忍卻瞞不過我。
我沒再說話,只靜靜的坐在一旁,始作俑者的女兒,似乎說什麼都沒有立場。
“好了,”楚絡站起來,拍拍我的頭,故作輕鬆,“別想太多了,快起來,我們去見你哥。”
就算他不是我親哥,在我心裡,對我好了快十八年的那個人,依然是我哥,哪怕他讓楚絡告訴我他並不是我哥。
“好。”我站起來,拉住他的手並未鬆開,反而更用力了些,似乎這樣就能把我的力量傳一些給他。
沒有問楚絡我們要去哪兒,我只跟着他走,沒有騎馬,說明哥離山寨並不遠,我們都沒再提起剛剛的話題,楚絡還是不愛說話,我忍住心疼,盡職地不停說些無關的事。
向前走了一會兒,蜿蜒的小路始終看不到盡頭,我漸漸有些喘氣不勻。
楚絡也覺了出來,他停下來,“累麼?”
“還好。”的確有些累了,我捋了捋垂到額前的髮絲。
“沒有騎馬,是因爲不想讓鐵鷹以爲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楚絡解釋道,他在我面前半蹲了下來,“上來。”
原來還很遠。
我背上的傷口剛裂開過,不宜走太遠的路。聽話的伏上楚絡寬厚的背,我雙手環住他,臉頰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耳垂。
楚絡揹着我仍舊步履輕盈,不用顧及我的步伐,大步邁進,反而更快了些。
“在山寨都沒有好好吃飯嗎?”楚絡眉頭似乎皺了起來,我看到他的側顏有些僵,“怎麼這麼輕?”
我輕笑,“這還算輕麼?藍彩還嫌我腰不夠纖細呢。只怕在你眼裡,廚房的葉大嬸那樣才能算胖吧?”
來到山寨後我便被軟禁起來,按理說是沒機會看到廚房的葉大嬸的,可有一天晚上我溜出去透氣,正好碰見一個胖大嬸提着籃子路過,那叫一個胖,讓隱在暗處的我忍不住震驚了好一會兒,連她走過了我都忘記要出來,後來聽了龍兒說,我才知道山寨裡的廚房還有這樣一位噹噹響的人物。
“你見過葉大嬸?”楚絡毫不猶豫地揭穿了我。
我忍不住小聲嘟囔:“這人真是的,明明就住在旁邊什麼都看見的,這會兒又來和我裝傻了!”
“我故意的。”
突然我的身子隨着他一躍而起,耳旁頓時呼呼風聲作響,樹葉掠過眼前,劃過一道道淺綠色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