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浪和紅袖連忙打招呼報了姓名,那女子也報名道:“小女子石竹,便是那石竹草的石竹”
紅袖近前道:“姐姐怎的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一個人不怕嗎?”
石竹淺淺一笑道:“有什麼可怕的?”
紅袖縮了縮脖子道:“那烏鴉還有那些夜狸子,到處都是,怎麼不可怕”
石竹笑的更深了:“那烏鴉和雞鴨鵝有甚兩樣,那夜狸子也不過和豬狗一樣罷了,只要吃飽喝足,便不會侵擾人”
紅袖笑嘻嘻道:“姐姐膽子好大,我便不行,一見了那些東西便嚇的腳軟”一邊說話,一邊在洞裡轉了一圈。
鐵浪看了看這山洞兩丈見方,洞中除了一張牀加幾個糧缸,再無其他擋掩之物,紅袖這裡那裡伸頭縮腦的看倒顯得過於仔細了。
鐵浪便笑了笑道:“姑娘緣何只在這裡住了,不如去那鬧市裡找個地方住,比這裡方便的多”
石竹道:“我爹孃便在這執明樓裡燒死的,我要陪他們在這裡”
紅袖嘆口氣道:“姐姐祖上是開封何處?姐姐從未離開這裡嗎?”
石竹道:“我家祖居杭州,自從父母過世,我便一直在這裡,偶爾也去杭州城裡買些吃食”
紅袖拿出一枚金葉子遞給石竹道:“姐姐如此清苦,又如此有孝心,實是妹妹的楷模,這金葉子便給姐姐補貼家用吧”
石竹看了看紅袖手裡的金葉子卻道:“一個人清苦慣了,若是有了錢財,恐怕就再難守在這裡,謝謝姑娘了”
紅袖淡淡一笑將金葉子收起道:“如此妹妹便不打擾姐姐的清修了”
鐵浪在山洞裡站了一會便走出去,任紅袖和石竹在裡面閒聊,江筐兒跟出來指着前下方一片鬱鬱蔥蔥的地道:“這都是姐姐自己種的”
鐵浪點了點頭,正好紅袖出來便說:“我們走吧,去別處看看”
紅袖笑了笑道:“好的”轉過臉來對送出來的石竹道:“再見,孔小姐”
那石竹先是微笑着搖了搖手,聽紅袖叫了一聲孔小姐,不由的臉色大變,一頓才勉強笑道:“妹妹記錯了,小女子叫石竹,石竹草的石竹”
紅袖聽了咯咯一笑道:“石竹草乃北方草藥,從未過得淮河以南,姐姐說祖居杭州如何知道此草?”
見石竹愕然的看着半晌說不出話來來,紅袖便接着道:“若說姐姐清貧已久,淡泊名利我也是信的,但這金葉子任誰見了都免不了神情激盪,只姐姐見了卻雲淡風輕,想必是見過大財富的人物吧,是不是孔姐姐?”
這話一出,石竹黯然不語, 而鐵浪卻是驚得目瞪口呆,心道,難不成這女子便真是執明樓的傳人,只是緣何落魄到如此地步?
石竹嘆了口氣道:“我隱居此地十幾年,卻不料竟被一個丫頭識破,不錯,那執明樓的確是我家的,只是到了我這裡已經破落到了這般地步,各位若是尋仇的便動手吧,若是打秋風的,還請去別處試試”
紅袖聽了笑了笑便躲在了鐵浪身後,和鐵浪錯身時挑了挑眉毛,意思是,我把她詐出來了,你想問什麼便問吧。之前鐵浪曾將到杭州打探執明樓的事情大概給紅袖說了下,卻也不夠詳細,要想真正問答,只有鐵浪來。
鐵浪看着冷冷看着自己的石竹心裡有些不自然,心道這執明樓無論之前是否做了對不起武牧司的事情,如今淪落到如此地步,也無需再有什麼處罰了。
“石竹姑娘,這執明樓是如何燒了的?”鐵浪總算是想起來一個不算太尖銳的問題。
“我又哪裡知道?我那時也不過有三四歲”石竹戒備的看着鐵浪。
鐵浪想想也是合理,三四歲的孩子哪裡知道什麼,便接着問:“那執明樓裡的人總不能一把火都燒了吧,其他人呢,不是還有半條街的商鋪嗎?”
石竹臉上一寒,怒道:“你是何人,緣何問我家的舊事?”
鐵浪這才覺得自己的確有些唐突便道:“我乃開封人士,之前有前輩親戚跟了孔老闆到杭州來,只是十幾年來不曾有過聯絡,便讓我來找找看看”
石竹鄙夷的看着鐵浪道:“信口胡說,我家就沒有開封籍的下人”
鐵浪一時語塞竟不知再如何應對,誰知紅袖在洞外接道:“你前面說當時不過三四歲不知道那麼多事情,現在又說你家沒有開封籍的下人,那你究竟是知道當年的事情還是不知道?”
石竹聽了臉色一變,嘴上卻還是強硬道:“沒有開封籍便沒有開封籍,我說知道當然便是知道,說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紅袖淺笑着進來,看着石竹道:“我若不是出去看看,反倒被你騙了”
石竹恨聲道:“就你這丫頭狐疑,我哪裡騙了你?”
紅袖指了指外邊晾曬的被子道:“你一個人緣何有如此多的被子來用?還有你那院落下那一堆堆的板結的生石灰又是哪裡來的?做什麼用的?”
石竹聽了臉色通紅道:“卻要你管” 更是氣的將桌上的一直茶杯哐的一聲扔在了門口的鍋竈裡。
鐵浪若有所思的看着紅袖,紅袖笑着對鐵浪道:“公子,碎玉莊裡曾有個極深的地窖來存放藥材和美酒,只是這地窖一深便容易犯潮,常日裡便是用生石灰來乾燥地窖,生石灰板結成塊了便重新換成新的進去”
鐵浪這才驚道:“你是說這裡有地窖?”
紅袖看着石竹淺淺一笑道:“這地窖裡想必住着至少四人,因爲適才我輕輕嗅了嗅那曬着的被子,每條被子上的香氣都不一樣,分明不是一個人用的,這人的體香是一人一個樣的,斷做不了假”
石竹聽到這裡不由的大吃一驚,起身吼道:“便是胡說八道,快走快走”
那江筐兒聽見石竹怒喝不禁也進來看看,更是怯生生的看着三人,鐵浪見石竹驚怒,便知道紅袖是猜對了,便心裡有了底道:“在下和孔老闆有極深的淵源,若姑娘果真是執明樓樓主,還請以實相告”
那石竹便道:“我不管你和孔老闆有什麼淵源,我說不知便是不知”
鐵浪心道若是個男子,我便用強了,只是這麼一個弱女子,我用強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於是便一時無計可施。
紅袖卻咯咯笑道:“我適才便覺得你無小姐家的氣質,現在看來,你這執明樓主是冒充的了,你一個丫鬟家的當然不知道這麼多”
石竹聽了一愕道:“你如何知道?”
紅袖只是咯咯笑,不再說話,鐵浪再一琢磨適才的話也便知道了,也跟着笑道:“那就請姑娘讓你家主人出來一見吧”
石竹回想一下,也知道適才自己說錯了話,便不再吭聲,只是悶坐在那裡連頭也不擡的裝聾作啞。
鐵浪見她如此耍賴,便也表明了態度道:“在下從開封不遠千里到了這裡,只是想問清一些舊事,斷不會爲難你等,你若只是這般牴觸,那在下便不走了”
石竹擡頭看了鐵浪一眼,眼中甚是無助和驚懼,只是仍不作聲。紅袖看着石竹如此耍賴便笑道:“公子是大人物,當然不能出狠手,我一個小女子卻不計較什麼名聲,我至少知道三四種手段,將這地窖裡的人逼出來”
石竹聽了,又擡眼看了看紅袖,眼中充滿了恨意,紅袖卻不以爲意道:“你還想咬我不成?”
說完便掏出一枚金葉子對江筐兒說:“筐兒,你可會趕馬車?”
江筐兒說:“會,我給主家趕過拉糞的馬車”
紅袖便笑道:“好,你拿了這錢,去杭州城裡,把所有的乞丐都叫了來,就說這松風嶺下有好吃好喝的候着,你再去那錢塘酒樓,讓酒樓裡好吃好喝的每日按一個金葉子往這松風嶺送”
說完便又笑着對石竹道:“我保你不會讓我花了三個金葉子”
石竹驚怒的從凳上躍起便撲向紅袖,紅袖躲開又道:“你莫要有甚僥倖之心,當我不知道這入口便在這院落裡嗎?”
石竹聽了便發狂似的抓起了竈臺上的菜刀,惡狠狠的胡亂揮舞,這時便聽見洞外有個悅耳的聲音道:“石竹,誰教你如此待客的”